听得陆敦信的话,杜伏威忍不住大笑起来。说了这么多,陆敦信的要求提出来,杜伏威才真正放了心,感情不是埋伏自己的,反而有求于自己。
于是杜伏威正了正身子,心态立刻不同了。他满含威势地说道:“既然你们侯爷这么厉害,怎么狼狈地来到这里,还为了求一条路花这么大本钱?”
陆敦信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于是躬身说道:“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当初刘邦有彭城兵败,弃子之难;曹操亦有濮阳大火,烧身之伤。此等雄杰,亦有困厄之时,我家侯爷向总管求条路,不也正常。”
单论耍嘴皮子,杜伏威肯定不是陆敦信的对手。
杜伏威也意识到这点,便直接了当到:“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堂堂卫公次子,也不得不狼狈出逃?”
杜伏威不是傻子,黄维烈这么多头衔,他现在这里甚至要向自己买路去江南,说明江都应该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连黄维烈都撑不住。
陆敦信看了杜伏威一眼道:“总管若是对江都有兴趣,何不自己去看。若是在这里与我们纠缠,只恐耽误了时间,误了总管的大事。”
陆敦信的潜台词便是江都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了,你若有心江都,现在尽可去去,反正不会让你失望。
杜伏威心中更喜,看来江都城十有八九发生了内乱,说不定还跟虞世基有关。既然如此,他若昼夜赶往江都城,说不定能混手摸鱼,占领江都。
江都是大隋天子经营多年的巢穴,物资丰富,谁占领了这里,实力都会更上一层。而与江都相比,黄维烈这群人还真不算什么。
不过苍蝇在下,也是块肉。
杜伏威故意装作杀意凛然道:“江都虽好,但你们这支残军,不是更好对付。我灭了你们,管什么一千万钱,五百匹马和三千匹绢,你们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众人也纷纷赞同,一时之间,军帐之中,满是杀意。
陆敦信心中也紧张地厉害,生怕一句话说错,就引得灭顶之灾了。
“总管所言不错,杀了我们,的确什么都是总管的。但总管做好了准备和卫公全面开战了吗?”
这时冯慧亮叫嚣道:“什么卫公,淮南没听说什么姓卫的。”
这时杜伏威也言道:“陆主簿不要拿卫公来吓我。卫公虽厉害,却在河北,与我淮南隔着十万八千里。等卫公到了淮南,怕只能为你就侯爷收尸了。”
“总管不怕卫公,难道也不怕当涂的王增辩吗?”
杜伏威一愣。
陆敦信见杜伏威的样子,立刻知道说到了杜伏威的痛点。
“听闻杜总管三次欲从历阳渡江进入丹阳郡,皆为当涂的王增辩所阻。今王增辩屯兵之处,和历阳不过一江之隔,总管也不担心吗?”
王增辩屯兵当涂,如悬在杜伏威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因此听到王增辩的名字,杜伏威就忍不住难受。
杜伏威微皱着眉头道:“这和王增辩又有什么关系?”
陆敦信乃言道:“河北虽远,江东却近。江东转运使黄明襄总管应该清楚,乃是我家侯爷的亲叔叔;江东招抚讨捕使欧彦,当涂的王增辩,这都是卫公起家时的旧部,唯我家公爷马首是瞻。还有余杭郡太守韩谊,毗陵郡太守李惠,建安郡太守管崇,东阳郡丞朱晖,遂安郡丞郭行存等等,哪个不是卫公的旧部、心腹。
说整个江东俱在我家卫公手中也可。
江东十一郡,拥兵十万,与总管仅一江之隔。总管为了区区一些小利,就要和整个江东开战?
不是在下夸大,想总管虽勇,然地不过一郡,兵不过数万,敢问将军能经得起江东雷霆一击吗?”
杜伏威猛地站了起来,盯着陆敦信言道:“你在吓我不成?”
陆敦信却毫无惧色,而是继续说道:“总管今战于江东,四面皆敌。左天成是我家卫公从高句丽战场一手提拔的;陈伯图当年在仁寿宫跟着我家卫公才有了今日;至于陈棱,更是跟着卫公二十多年的老人,忠心不二。总管信不信他们会放任总管害了我家侯爷而不顾?”
你娘的!
此时的杜伏威心中别提多憋屈了。你手下到底有多少人,怎么都他娘的在老子身边。
杜伏威坐了下来,双方俱是不说话。
这时杜伏威又说道:“既然你们卫公这么厉害,那我拿了他的亲儿子,不是可以趁机威胁陈棱、左天成他们。有这么一枚好棋子,我为什么要放走了呢?”
陆敦信盯着杜伏威,二人眼中俱是闪光。
“若杜总管真这么想,那总管得的便只能是一具尸体。总管以为我家郎君会受制于人,有辱卫公家门。还是以为卫公会为了一个儿子,受总管胁迫。”
杜伏威眼看陆敦信毫不示弱,终究了心中暗暗叹息,这小书生还真挺厉害。
杜伏威把玩着手中的令箭,有些玩味地说道:“你嘴巴倒是厉害,还挺能咋呼。只是我好歹也是一军总管,这手底下这么多将士,若是被你这么一咋呼便服软,往后,还怎么号令众人。”
陆敦信却是丝毫没有畏惧。
“总管不过是放开一条路,可白得一千万钱,五百匹马,三千匹绢,甚至还可能在江都城有所收获。最重要的是卫公一系数十万人马的友谊。将来就是有了难处,也有个出奔的地方。
而总管若是一心和我们为难,便是一场死战,不说以上的东西全不会收获,还会和卫公一系结成死敌。
最重要的是,总管有多大把握全歼我们。”
不待杜伏威说话,陆敦信继续说道:“这样的选择,若是还有人会质疑,那恐怕不是傻便是坏,总管早点清除绝不会有错。”
杜伏威让陆敦信一席话说得,再也无言。
陆敦信也知道自己言尽于此,能说的都说了,就看杜伏威的决定了。
杜伏威坐在那里,轻轻地用手叩着桌案,似在思索,又在迟疑。
忽然他一拍桌案,猛地抬头说道:“不行!”
天下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