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料峭春寒,到了晚上,寒意更是逼人。
同罗朵儿因为西迁的事情,躺在帐中着实睡不着。她很清楚,正如祖君彦所说的,此事不能拖下去了,迟则生变,于是她决定明天便召集众人,让众人作出选择。祖君彦说得对啊,道不同,不相为谋,总不能使所有人满意。
到了半夜,同罗朵儿忽然听到帐外一片骚乱,心中一惊,马上拿起褥边的一把匕首,爬了起来。
穿上衣服,她轻声唤来帐外的侍卫。
这时大将阿结思提着弯刀来到帐外求见。
原来有人意图冲击中军大帐,只是力有不逮,为巡夜的阿结思所阻,双方发生激战。
同罗朵儿放下心来,她最怕未知的敌人,但现在对方已经暴露,以曳落河的战力,必能击败对方。
很快,各部旗主也率军赶到,众人齐心合力,将意图作乱的军队歼灭,并擒获贼首。这时众人才发现,意图攻打酋长大帐的竟然是右黑旗旗主大梅录同罗撒哥和同罗部未来的继承人同罗兀欲。
同罗撒哥脑子或许不太灵光,但胆识却是不缺。
这些日子,他和祖君彦一唱一和,逼得同罗遏鲁喘不过气来,在部落的影响力也大增。
听闻同罗朵儿要投降大隋,他当即就怒了。作为一个纯粹的草原勇士,他们畏惧中原王朝又看不起中原汉人,对于投降汉人,他们有本能的恐惧,更别提同罗部与大隋的血海深仇。
“这个女人想男人想疯了,她是得有多么想男人才会用整个同罗部去做嫁妆。”
同罗撒哥回到帐中,大发脾气,差点将自己的大帐给掀了。
就在这时,同罗兀欲求见。
同罗兀欲是同罗斜也的儿子,现在才十二三岁,因为同罗斜也将大酋长的位置传给妹妹,他平日里在部落里的出现并不多。不过同罗朵儿没有儿子,等同罗朵儿老去之后,这个部落还是要交给同罗兀欲的。
十二三岁的孩子,放在后世还是刚上初中的年纪,但胡人儿童早熟,十二三也能杀人了。大名鼎鼎的慕容垂,十三岁便跟着出征高句丽,勇冠三军。
同罗斜也死的时候,同罗兀欲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继承父亲的位置了,只是父亲将位置传给了姑姑。
但在同罗兀欲看来,那个位置就是自己的。
往常同罗兀欲因为年龄小,心中还不急。他计划着先积蓄实力,过上几年,年龄大了,再从姑姑那里拿回自己的酋长之位,但现在同罗朵儿要投降大隋,还要找她的姘头为依靠,让他感到急了。
同罗部投降了大隋,他还怎么做酋长。
于是同罗兀欲找到同罗撒哥,希望和同罗撒哥联合拨乱反正。
同罗兀欲向同罗撒哥称诺,只要这一次同罗撒哥帮着他成为部落酋长,他便任命同罗撒哥为大司马,同时领两旗旗主,为他之下第一人。
同罗撒哥正愁没法阻止同罗朵儿,二人一拍即合,结成联盟。
同罗兀欲又以同罗斜也长子的身份,拉拢了一批忠于同罗斜也的人,共同抵制同罗朵儿。
本来众人商议,由同罗撒哥和同罗兀欲分两路带着人秘密杀入大帐,同罗兀欲以前酋长之子的身份,可以劝服两红旗和右青旗,同罗撒哥挡住曳落河,只要潜入到大帐之中,一举生擒同罗朵儿,则大事可定。
不得不说,同罗兀欲此时还稚嫩的很,所以设计出这么拙劣的计划,很快为守夜的士兵发现。双方发生激战,这时候同罗兀欲才发现自己前酋长儿子的身份根本不管用,各部多忠于同罗朵儿,根本无人相应,于是立刻兵败。
同罗朵儿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侄子,心中绞痛。
“兀欲,你这么希望我死吗?”
同罗兀欲被抓住,自料难以幸免,于是大声说道:“你不要假惺惺了,这是父亲留给我的部落,你却要拿他给隋人,你对得起我父亲吗?今日我不幸被俘,要杀要剐随你便。”
同罗朵儿看着侄子,同罗兀欲也毫不避让,眼睛里满是仇恨。
这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子。
同罗朵儿一阵眩晕,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不过同罗朵儿毕竟是一部之主,身兼上万人的生死,她很快镇定下来。
这种情况下,说其它的都没用了,于是同罗朵儿招众人入帐,商议部落何去何从,今日一定要定下来。
同罗朵儿坐下看着众人说道:“我本来准备明日跟大家再商量此事,但谁曾想他们连一夜也不愿等下去。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诉众位。我意已决,一定要前往西域。诸位旗主,将军,若是愿意跟随我西去的,我自欢迎,若是不愿意的,也可以留下来,悉听尊便。这一次咱们同罗部分家。”
众人听了,皆是面面相觑,不少人上前阻止,但同罗朵儿却是不为所动。祖君彦说得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早做决定,也不会有这场动乱。
这时同罗遏鲁站起来说道:“既然大酋长要分家,我希望留在草原。弓卢水祖地,不能没有人看管祖先的坟墓。”
同罗遏鲁只是找了一个理由,同罗部又不敬祖,管什么坟墓。
不过同罗朵儿立刻说道:“可!”
这时众人终于相信同罗朵儿是真心要分家。
之后还有几人要留下,同罗朵儿皆同意了。主要是同罗遏鲁的左黑旗,还有其他一些人,但总得还是跟随同罗朵儿的居多。
于是此事遂定。
至于造反的同罗撒哥和同罗兀欲,同罗朵儿下令将同罗撒哥处死,其右黑旗分散到诸部之中。至于同罗兀欲,则可以带着左青旗离开。
虽然双标,但同罗朵儿说了算。
同罗兀欲没想到姑姑还会留他一命,带着部下,神色复杂地离开了部落。他这数百人,在整个草原,几乎如一叶扁舟,未来,并不好走。
同罗朵儿抱着同罗尧骨,看着远去的侄儿,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与旁人无关。
“姑姑,兄长为什么走了?”
“因为他长大了。”
“那尧骨长大了也要走吗?尧骨不想离开姑姑。”
“只要尧骨不想走,谁都不会让尧骨走。”
天下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