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进在余杭起事的同时,曲阿人陆凯、晋陵人朱燮也纷纷起兵造反。
朱燮也是个还俗的道士,还是当初昆山之乱领导者谢异的徒弟,其人涉经史,颇知兵法。朱燮本人与管崇交好,管崇担任建安郡太守之时,曾屡次邀请朱燮前往建安为官,但朱燮却记着老师谢异死在了黄明远的手上,不愿为黄明远做事。
去年杨广征高句丽失败之后,朱燮便还俗,为昆山县博士,在昆山教书,等待时机。等到这一次杨玄感起兵造反,朱燮也觉得时机到了,便带着学生返回家中,准备起事。
朱燮虽然长期做道士,但他出身吴郡朱家,其祖父便是南梁权臣朱异。朱家本是吴郡四家之一,朱异在萧梁又大权独揽三十余年,其家族实力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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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家族死士和影响力,朱燮杀死了毗陵郡都尉和晋陵县令,驱逐了毗陵郡太守刘烈,占据晋陵城,聚众万人。
而其好友陆凯,也在朱燮的劝说下,在曲阿今江苏省丹阳市起兵。一时之间,吴地大乱。而毗陵、吴郡、余杭、会稽四郡本就是江南的腹心,也是根本,吴越大乱,而整个江南也完全乱了起来。
先是余杭郡生乱,紧接着毗陵郡也乱了,此时位于吴郡的江东讨捕大使欧彦便坐不住了。他作为讨捕大使,本身便有安定江南的责任,黄明远留他在吴郡也是为了稳定江南的局势,他实不能坐看江南局势更加恶化。
不过欧彦刚准备动,便被黄明襄劝阻了。
黄明襄自大业二年担任江南转运使,已经待在江南六年,几乎担起了黄明远在江南全部的事务。而黄明襄也通过江南转运使这个要职,将自己的触手深入到江东各郡。
对于这场叛乱,黄明襄自有自己的考虑。
黄明襄反对此时急着出兵平叛。
眼看欧彦急得上头,急于出兵,黄明襄便说道:“欧将军以为兄长将你我二人至于江南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欧彦有些不明白黄明襄的意思,便说道:“卫公是希望我们可以稳定江南的局势,可是我此时出兵平叛,不正是为了稳定局势。”
黄明襄又问道:“那我们在江南这么多年,控制江南的局势了吗?”
“这?”
欧彦有些语塞。
江南人很是排外,且世家林立。他和黄明襄二人在江南,一一武,虽然已经尽力掌控吴郡,但出了吴郡能有多大的影响力,只有天知道。
这种情况在别的地方不正常,但在江南尤其是吴越之地很正常。
看欧彦不说话,黄明襄又说道:“欧将军,你以为我们经营江东这么多年,为什么始终不能完全控制江东的局势,而刘元进一个盗匪,登高一呼,便能使得整个江南之人云集响应?难道你我这么多年的经营还不如一个区区的盗匪?”
欧彦当然知道此事与朝廷对江南的逼迫有关,还与当初大隋灭陈之后与江南人的仇恨有关。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只是掌握了江南的权利,却没有掌握江南的根基。就像死在余杭郡的贺兰宽一样,虽然是余杭郡的太守,表面上看整个余杭郡都归贺兰宽管,但其实他本人根本不为当地人信服,手上也没有多少实力。一旦生乱,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黄明襄看着欧彦,接着说道:“江南的世家,比北地世家更加排外,其对于江南的控制力也更深。大隋在二十年前杀了一波;大兄在七年前又杀了一波,经过大隋连续二十年的打压,江南世家已经被打压的差不多了,若是这一次他们不能借着乱世翻身,那失去江南资源控制权的他们,过不了几年,便会彻底沦落。现在这些人,哪怕有一丝成功的可能,都会拼命去实现。这也是为什么刘元进这么一个小土鳖一起事,江南各地便纷纷响应的原因。”
欧彦有些不解地说道:“可是七年前天子和卫公已经对江南世家网开一面,江南世家一大批的子弟也纷纷做官。他们利用这些人重新在大隋崛起不成吗?”
黄明襄摇了摇头说道:“没用,那只不过杯水车薪。而且你以为他们会看得上这些手指缝里的位置?当初他们可是和中原分庭抗礼的。这人啊,在高处呆久了,就不愿下去,甚至再爬一次山都不成。江南世家不想争天下,但这一次他们却是想要建立一个南朝。”
欧彦听了,便说道:“虽然如此,但我还是认为我军应该赶紧出兵平叛,防止这些乱匪合流。毕竟江南乱了,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此时的欧彦更多考虑的还是军事层面的东西。
黄明襄冷笑道:“那若是江南不乱了,那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欧彦一时语塞,稳定江南局势难道不对吗?
黄明襄说道:“江南十八个郡,地广千里,人口上千万,可谓天选之地。这其中江东十一个郡,江西七个郡,那有几个在我们手上?
韩谊在东阳郡,管崇在建安郡,我们算是控制半个东阳郡和半个建安郡,还要再加上我们所在的吴郡,其余之地不都是为江南世家和关陇世家瓜分吗?关陇世家控制了上层,江南世家控制了下层,我们永远无法从他们手中夺取一点半点的利益。
既然如此,我们稳定了局势,亦不过为他们做嫁衣,那还不如让江南继续乱下去。到时候到了不可收拾的时候,我们自然可以出面收拾烂摊子,理所应当的从他们手中夺取利益。而且江南世家私底下的力量实在太大了,对于我们可以说是步步掣肘,既然如此,那不如让他们一同毁灭在这场动乱中。”
欧彦有些疑虑道:“可江南的大局?”
黄明襄反问道:“江南有什么大局?只要胡逗洲和上海港不出问题,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欧彦无话可说,正如黄明襄说得,他们的核心利益是胡逗洲的船厂和上海港。哪怕是吴郡失去了,再夺回来便是了。
欧言遂赞同道:“既然如此,便依六郎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