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孟庆芳把家搬到海盛新苑的隔壁,她仍是没要夏国华给她买的那套房子。她有退休金,不需要依靠谁生活。而她的性格,也不允许自己依靠任何?人生活。
夏晗晗常去她那儿,她接受了夏晗晗,但从不去夏晗晗家。
这?是夏晗晗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寒假,明年这?时候,她就要和现在的江淮一样,顶着严冬上学,风雪过年都无阻了。放假的时候,刘光辉比学生还兴奋。——他去外地?上大学的女儿回?来了。
夏晗晗在这?一年,身体恢复得不错,重新上学,并且认识了一个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
在这?一年中,她没有生病,连感冒发烧这?等小病都没生。
转年春天?,正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好时节。
马小春,已经暗恋,或者说明恋肖丽萍三年了。他终于鼓足勇气,在春天?最暖最暖的日?子里,向肖丽萍告白。
他们在海盛新苑的人工湖旁边,肖丽萍半坐在木质围栏上,马小春把新买的钻戒打?开——因为手抖,打?了好几?回?才成功。
他半跪着,正是个求婚的姿势。
肖丽萍心里欢喜,马小春没什么大能耐,但心眼好,为人正派,是个过日?子的人。这?点她早就知道。
况且这?一年她又没少看肖国华书房里的小说,越发觉得男人的嘴越会说,脸越好看,越会骗人。
她强抑心中激动,保持女性的矜持,说:“我得好好想想。我……回?家,和父母商量商量,还有儿子,他今年三岁了,已经会说话了……”
“啪嗒”马小春手中的戒指盒掉了。
他听?着前面的话,觉得这?事能成,心情激动;可听?到后面,儿子……肖丽萍什么时候有的儿子啊!
马小春磕磕巴巴地?说:“儿子?”
“是。”
“我们还没结婚呢,怎么会有儿子?”马小春的脸已经像苦瓜一样了。
肖丽萍也低下头,她发觉了马小春脸色的变化,也反应过来她在这?三年里,好像确实没对马小春说,她有孩子这?件事。
“我结过婚,有一个三岁大的儿子。”肖丽萍垂着头说,“我怀着儿子的时候,就和他离婚了。”
马小春神情木木的,这?是个好日?子,他本?该欢喜。现在却?一片愁云惨淡。
肖丽萍起?身,弯腰把跌落地?面的戒指盒捡起?来,放回?到马小春手上,说:“我一开始,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没和你说;后来觉得你很好,我怕……”
她顿了顿,才又接着说:“我怕你看不起?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后来,我看了很多很多小说,觉得一个人,不管离婚还是丧偶,只?要他是善良真诚的,就有追求爱情的权力。”
她又垂下头:“但我忘了,你也是有选择的权力。这?件事没提前告诉你,是我不对。”
马小春被这?突如其来的“儿子”弄得呆愣愣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听?肖丽萍说“是我不对”,却?还是很自然地?说:“不是你不对,是我,是我……”
是什么,却?也说不下去了。
他是喜欢肖丽萍,但还没做好娶一个女人,带来一个儿子的准备。
肖丽萍离开后,马小春跌足长叹:我还是个处男啊,这?就要给人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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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肖丽萍恋爱不算顺利,夏晗晗家里,也充满了低气压。江艳红嘱咐江淮和夏晗晗,最近不要打?扰肖丽萍,想吃什么和我说,我给你们做。
肖丽萍是农村出身,十八九岁就结婚了——这?在农村实在普遍。江艳红当初看中肖丽萍,也是因为肖丽萍和她年轻时候的经历很像。
她怀着江淮的时候,那个姑且称作丈夫的人对他朝打?暮骂;肖丽萍没说她为什么离婚,但想必过得也不好。
肖丽萍今年刚二十三,她的上段婚姻没有任何?具有法?律效力的证明,但因为她是个母亲,就必须坚强的负担一切。
她结婚的时候,是父母做的主;她酒鬼丈夫天?天?打?她,几?乎要流产的时候,也是父母把她接回?家的。在这?段婚姻中,肖丽萍像一只?木偶,被摆弄,被操控。
她若问一句,便会有无数七大姑八大姨的声音告诉她:女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她生下儿子后,父母还要给她找婆家,她坚决不同?意。刚出了月子,就来到城里的家政公司,遇到了江艳红。
当她寄回?家的钱,比村里任何?一个男人都多的时候,她父母也闭了嘴,再也不提给她找婆家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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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开始后,刘光辉告诉他们,这?个四?月有一场运动会。
孟冬青帮体育委员组织练习。连元年平时学习一般,但在运动方面天?赋异禀,听?说有运动会可参加,更是比寻常人积极。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沈夜白竟然也报了名。
刘光辉拿到体育委员的名单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最后一排的沈夜白,以及他旁边的夏晗晗。
沈夜白的变化,刘光辉看在眼里。他教了三十多年学生,既为他的变化感到欣慰,又隐隐担心。
“你报了什么?”下课的时候,夏晗晗问沈夜白。
她看到沈夜白把表格传给孟冬青,没看清写的是什么。
“短跑,一百米和二百米。”沈夜白说。
他在这?半年里好像又长高了,而且也壮实了,正是少年向青年的蜕变。但他的气质,却?没有朝着拒人千里之外继续发展,而是柔和了许多,尤其是在夏晗晗身边。
大课间,原定的出操时间在这?学期被临时取消,变成了参加运动会的运动员的训练时间。
夏晗晗在校园超市里,随着人群挤来挤去,终于被一股力量推倒冰箱前,她拿了一瓶冰镇可乐,双手拿着,有点冰手,她把校服袖子甩了下来,把手缩袖子里,用?两个手腕夹着冰可乐,到收银台付款。
一路出了超市,她感觉后面有人跟着,终于在林荫道走到一半的时候,回?头,对那人说道:“你跟着我,是迷路了吗?”
“迷路?小姑娘,这?学校,还没大到让人迷路吧?”那人一把烟嗓,看着年纪不大,大概三十岁左右,说出的话却?好像年纪很大似的。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她记得学校治安很好,连家长进入都要经过老?师的允许,怎么会让这?么个戴着墨镜的,看着和好人的距离很遥远的人进入呢。
她实在想不通。
这?正是课间,林荫道上有不少学生,听?到他们的对话,纷纷朝这?看。
那人倒也不再纠缠,嘻嘻笑道:“我随便走走,姑娘你自便。”
说着,真的穿过道旁边的树木,向小广场去了。
夏晗晗不再理他,觉得他多半不太正常。自顾自地?绕过南楼,向体育场方向走去。沈夜白在那里训练。
体育场里有橡胶跑道,还有看台,正是他们开运动会的场地?,此时作为训练用?。夏晗晗从开着的侧门进去,就见沈夜白独自站在一处看台旁边,把腿搭在看台上抻腿,不知道是刚刚跑完,还是做跑步的准备动作。一时没敢上前,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看着。
连元年正在跑步,跑到拐弯处看门口那站着个穿校服的女生,看着挺好看的,一细看,这?不夏晗晗吗?
他喊:“夏晗晗,来看谁啊?”
一时间夏晗晗感觉许多目光都朝她看来,倒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走到沈夜白旁边,手腕夹着可乐递过去:“给你。”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像个小猫似的。”沈夜白问。
“刚来。”
沈夜白接过来,没说话,看到夏晗晗校服的袖子上已经有点湿了。——可乐原本?是带冰的,现在已经有些融化了。哈气透过瓶子沾到了衣服上。
他看着夏晗晗,打?开瓶盖灌了一大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
夏晗晗笑着说:“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长花。”
她脸上确实没长花,可她一笑起?来,右边脸颊上一个小小的酒窝,像是满足,更像是诱惑。
“好看。”
夏晗晗转了转眼珠,沈夜白拿她说过的话回?敬,那她是不是也要说一句:“好看你就多看看”?
她刚要说话,只?听?一个声音说道:“小伙子,喝可乐可对身体不好。男生还是要少喝为妙,特别是你这?种有女朋友的男生。”
夏晗晗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向后一看,正是刚刚见到的那人。个子高高的,带一款黑色墨镜,连站姿都好像没骨头似的,很没有站相。
他怎么又来了?
只?听?沈夜白说道:“真没想到你这?么有毅力,竟然找到学校来了。”
“那是。”那人已经走到沈夜白面前,“我这?个人,别的品质没有,死皮赖脸的精神却?是一流。怎么样,我开的条件,你答不答应?”
开的条件?夏晗晗更糊涂了。她一开始以为这?人也许是沈夜白那极其神秘的亲属,现在看来也是。
“我说过了,我没兴趣。”
“以前没兴趣,现在说不定就有兴趣了。”那人循循善诱,很是不气馁。
“我不想演戏,请你不要再纠缠了。”沈夜白说得很坚决。
他拉着夏晗晗要离开,那人却?挡在他们面前,盯着沈夜白,很直白地?说:“你在说谎。”
那人个子和沈夜白差不多,两人几?乎平视,夏晗晗看看那人,再看看沈夜白,好像有点懂了。
这?颇具不要脸精神的人,莫不就是传说中的星探!
沈夜白和夏晗晗往教学楼那边走,那人倒也不再纠缠,转而看运动场上跑步的学生。
“不问问我那人是谁吗?”快到教学楼入口的时候,沈夜白问。
作者有话要说:又把发表时间设置错了呜呜呜,我抽我自己,玄学蹭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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