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按照以往的惯例,老师应该先让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再讲讲班级规矩等一系列废话。
但他们班不一样,直接开始上课,节奏快得像是下个月就要参加高考一样。
一个上午,两节语文连堂,差点没把梁晚给困死,眼皮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耷拉在一起。
好不容易熬到大课间,柳苏苏又来班级里找她,把她给叫了出去。
柳苏苏不禁在班门口对梁晚感叹道:“天啊,真不愧是火箭班,下课时间都这么勤奋的吗?”
火箭班的学生几乎都是来自以前各班的尖子生,互相认识没几个。倒不是说好学生的学习氛围有多么的浓重,多数原因还是因为没有混熟,只能各做各事。
“你同桌呢?怎么没看见啊。”柳苏苏刚看梁晚出来的时候,注意到她旁边没人,连桌椅都是空的。
这倒提醒她了。梁晚瞥了一眼,对了,她同桌呢?
一上午了都没看见个人影,要不是柳苏苏刚才一提,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事儿。
可能是因为有没有同桌这事儿不重要,今天有让她更感兴趣的。
随后梁晚的视线停留在自己座位的斜后方,除了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本书之外,那人不在。
她盯了好一阵,直到听到柳苏苏的话,才缓缓收回视线。
柳苏苏故作阴险笑:“你这该不会是梁老师特意关照,让你独坐吧。”
梁晚靠在墙上,半眯着眸子看向刺眼的阳光,抬手挡住一半,指缝指间留有余漏。
“谁知道呢。”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柳苏苏约她中午一起吃饭后便先离开了。
梁晚转身进教室,路过谢程里座位时,他人还没回来。
窗外的夏风正好吹进来,抚开书面的书页。
“谢程里”三个字映入眼帘。
没有学校班级这些前缀,只有姓名。
字如其人,清秀沉闷,嗜气磅礴,矛盾至极。
正当她想伸手拿过来细看的时候,座位旁边女孩出声提醒:“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梁晚寻声与陈季对视,女孩脸上没有太多值得深入的表情,像是单纯地和她道述了一件事实。
梁晚觉着无趣,良久才“哦”了一声。
她嘴上是这么说,手却还是碰了,并未拿过来看,只是盖上被风吹开的书封。
暑假玩了两个月,把她整个都玩脱了,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哪哪儿都觉得不舒服,只想睡觉,偏偏这老师吧,非看不惯,朝她望了几次。
梁晚最终还是抵不过眼神压迫,打起精神来听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
中午放学的时候,柳苏苏还没来,梁晚就主动去了楼上找她。
她和黎之行一个班,梁晚上去的时候,两个人还拿着书本在打打闹闹。
见梁晚来了,黎之行连忙躲在她身后,耀武扬威道:“你来呀你来呀!”
“黎之行!你怎么那么欠啊!”
柳苏苏气得直接把手里的书给扔了。见状,梁晚退居一侧,等他俩闹完,三个人才一起去学校外面吃饭。
中午的午休时间短,挑了家他们常去的家常菜馆子里随便点了几个菜。
柳苏苏刚和黎之行闹了这么久,嗓子都喊干了,一坐下就连倒了几杯水灌下去。
“水牛啊你。”黎之行吊儿郎当地点评了句。
柳苏苏瞪了他一眼,随后整个人都靠着梁晚,一副懒得和他计较的模样。
这个时间点,店里全是人,喧嚣吵闹,炒菜香四溢在空气里。
等菜上了,三个人才有一句没一句的随意聊着。
“下午约了人打篮球,来不来看?”黎之行问。
柳苏苏无所谓地耸耸肩:“打个球还要人来看?装逼也不是你这么装的。”
黎之行倒也不怒,呵笑一声,“嘉哥也来。”
柳苏苏顿了顿动作,咽喉的茶水硬生生卡在了那儿,黎之行看她表情直接笑出了声。
好不容易咽了下去,见不得黎之行那副嘲讽的死样子,只好装模作样地说一句:“梁晚去我就去。”
梁晚没太大的食欲,今早肖何蓉给她弄的早餐太过丰盛了,吃太多了,现在还不饿。就着碗里的几根菜叶子挑挑拣拣。
“不去,下午有课。”
柳苏苏是想去的,但如果梁晚不去,她也不好意思去,于是就多问了几句:“什么课啊?”
“自习。”她说。
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道:“那不就没课嘛。”
梁晚撑着下巴,用筷子戳着菜叶子玩,白眼:“能不能有点上进心,什么叫没课。”
黎之行“啧”了两声,没说话。
柳苏苏挽着梁晚的胳膊温声劝:“去嘛去嘛,晚晚子你最好了。”
梁晚对她那点小心思,心领神会,撑着侧脸的手指时不时地碰着皮肤。
“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呢······”
柳苏苏可怜巴巴地盯着她,等她继续说。
“听说西门门口那家奶茶店出新品了。”
“请!一定请!”柳苏苏豪气道。
一旁的黎之行跟着乐呵呵一句:“柳姐大气!见者有份哈!”
“黎之行怎么哪儿都有你啊!撑不死你!”
午夏,烈日炙烤着外墙,温度高到仿佛摸一下都能掉一层皮。
她靠窗坐,把窗帘拉得死死的,但前排的张菲似乎打定主意要和她作对似的,非要把窗帘拉开,像是一点也不怕晒。
梁晚懒得和她吵,反正总有人会受不住的。
的确,窗帘一拉开,最不好受的就是张菲,她坐的那一排是中间,阳光几乎笼罩在她一个人身上,但话都已经说了,拉也拉开了,就算再难受她也硬憋着没说。
下午倒数第二节是化学课,化学老师一来就带了设备仪器。
做化学实验的课可比一些书本知识有趣得多,教室里的讨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就在大家聚精会神盯着讲台上的试管看时,谢程里不经意间瞥到斜前方浮躁的少女。
她皮肤在光下晒得泛红,浓密的睫毛有着卷翘弧度,像是打过底,碎发别在耳后,眼尾在烈日下只好半眯着,几分散漫之中鞣杂着燥闷。
像打盹的猫被人吵醒。
“接下来你们猜会有什么反应?”化学老师故弄玄虚道。
讲台下一片附和,集体的声音将谢程里的思绪拉回。
他暗暗垂眸,纸页上不知道何时有一道黑迹,被他掌心韵开。
脏了。
化学课老师不喜欢拖堂,课明明还没有讲完,但铃声想起那一秒,他就拿上东西走出了教室,似是一秒都不愿意占用。
学生时代,大家都会喜欢这种老师。
下课没多久,柳苏苏就来找梁晚,梁晚才想起答应了要陪她去看辰靖嘉他们打篮球的。
他们这群人里最早认识辰靖嘉的,也就是梁晚,黎之行都是因为梁晚的关系才和辰靖嘉走得近了。
第四节自习课,他们逃惯了的。
总有借口,遇到老师了就说上的是体育课,亦或者是身体不适。
去操场之前,柳苏苏拉着梁晚去学校超市买了几瓶水,都是纯净水,只有一瓶可乐,梁晚笑她那点心思可以再明显一些。
付账的时候,棒棒糖旁边放着一些小盒子。
梁晚迟疑了片刻,拿了一盒。
柳苏苏看到,顺口问了句:“你受伤了?”
她单独付完钱,回:“没。”
两人手挽着手,特意绕了一圈没太阳的地儿,姗姗来迟。
场上的人都已经动起来了。
十六七的少年们,打球的劲儿很足,丝毫不在意这天气有多热,太阳有多大。
汗流浃背,肆意挥洒,青春的荒唐总是藏匿在这桀骜不羁的缝隙里。
一眼望去,被围绕在人群中央的男生极为打眼,他没穿校服,俊朗的五官格外出挑,意气风发,张扬肆意,时不时地抬手指挥一下便能掀起场外一阵尖叫。
那是辰靖嘉。
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一般分为两种,一种大抵是常立于领奖台,做着孤独寂寞的胜利者,是老师捧在手心里的骄子,是同学口中遥不可及的存在,不过大多数人对于此选择敬而远之。另一种则是辰靖嘉这类,风华正茂的年纪,瞩目耀眼得吸引着每一种青涩的情愫。
离辰靖嘉最近的是黎之行,他们招了招手,三五围成群,商讨着战术。
场外圈里圈外围了几层,高三的没时间,大多数都是些高一高二的小迷妹。
柳苏苏也凑了过去,梁晚只好陪着,站了一会儿实在抵不过这人多的热气,和柳苏苏打了声招呼,退到树底下坐着乘凉。
耳边喧嚣的尖叫声,球入篮的哐当声,放学的铃响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成了靡靡之音。
梁晚双肘靠在身后的台阶上,一双细长的腿随意地搭靠着,神色游离在这球场之外。
教学楼遮盖住一大半傍晚的火烧云,橙色与血染在一起,云层都是红的,降尘的夕阳下,人群渐渐散去。
他们快打完了,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柳苏苏贴心地给大家都发了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那瓶冰过的可乐递给辰靖嘉。
她垂着脑袋,没注意到辰靖嘉的神情,直到他接过,她才有些不自然地抬起头。
一旁的黎之行过来便勾着她的脖颈:“哟,还有级别待遇呢。”
柳苏苏原想发怒,但看着辰靖嘉缓缓拧开可乐瓶的动作,于是将卡在嘴边的脏话用吃奶的劲儿给憋了回去,尽量缓和地小声和黎之行说了句:“您能将您的狗爪子挪开吗?”
黎之行讪讪笑了一下,随即将手收回。
这头原本还在打闹,结果一瞬之后,众人便都转身朝身后望去。
梁晚原本还坐在阶梯上,等着他们收拾完东西一起走,可眨眼之间,她寻到了一点意外之喜。
一班的值日生按照班级排名来,所以开学的第一天值日的,是谢程里。
他是最后一个走的。
出来的时候,学校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除了高三要上晚自习的,楼里楼间没剩几个人。
末夏傍晚,坐在操场上的少女看见那抹身影时,玩味地勾唇笑了笑,随后喊出了声:“谢程里!”
隔得距离有些远,大概五十米,她怕他听不见,所以故意大声了些。
却没想这一声,惹得众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