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走出帐篷,借着天边的微光,看地面一片雪白。寒风呼啸,夹着细碎的雪花,砸到人的脸上生痛。周边的山林斑斑驳驳,有的地方白了,有的地方却连一片雪花都没有。
王敢跟上前,道:“八月天气,若是在中原,依然炎热无比,这里却已经下雪了。人说胡天八月即飞雪,真是实话。这种地方跟中原不同,做事可不容易。”
姜敏道:“胡天八月飞雪说的不是这里,还要更向北。这里虽然比中原冷,还算是中原。”
王敢道:“统制说的是。”
姜敏抬头看着天空,对王敢道:“把其他人叫起来吧。早早吃饭,我们早早出发。”
王敢应诺,回去叫其他人。
在这种地方,王宵猎军中一般带小米煎饼,配合炒面作为军粮。士卒很快烧开了水,众人就着热水吃了早饭。当第一抹朝霞撒下来,在平地上排好队伍。
姜敏上前,道:“金军被我们打败之后,逃到了这一带山里。我们追了两天,昨天回来消息,终于抓住了金军的踪迹。早则今天,晚则后天,我们就会追上金军。这一仗,是我们进入河东之后,与金军的第一战!别人不必多说,必要全歼敌军!”
众将士一起称诺,声势雄壮。
姜敏道:“我奉节帅之令,到河东来抗击金军。一是要联结河东各路英雄,驱逐金军。再一个是要建立根据地,建立一支听指挥能打仗的队伍。你们随我从中原来,路上经历了许多辛苦。到了这里,就要把其他的抛诸脑后,听从命令,完成这两个任务。任务很艰巨,大家一起努力。”
说完,姜敏抬头看了看群山。道:“金军逃入了南边的羊角山里,估计想翻过山去翼城县,到绛州去。大家加一把劲,把这些女真人消灭在这大山里!”
众将称诺。在向导的带领下,向大山进发。
姜敏奉王宵猎之命,离开襄阳,来到河东路的大山里发展势力。东边有梁兴,西边有李宋臣,姜敏选择了中路的晋州。虽然路上不太顺利,但东边有汝州接济,西边有卢氏县,姜敏并不孤单。
金军守河东路的是太原府的完颜银术可,兵马不多,只有万人。一万金兵可以纵横江南各路,但用来守地方就不够了。河东路的许多州县,只是名义上顺众金朝,由地方自治。
姜敏选择的根据地是神山县。这里处群山之中,向西可到晋州,向南可到绛州,交通方便。虽然地方比较贫瘠,支撑不了多少人口,但作为根据地还是合适的。
来到河东路,姜敏与李宋臣和梁兴的关系并不好处理。原则上说,李宋臣是河东路招抚使。虽然这个职位在众人眼里是个虚职,但终究是个官职。梁兴则是太行山义军的首领,官职虽不高,在河东路的威望却很高。姜敏来了,是位于两人之下,还是两人之上,不好处理。
王宵猎也没有明讲。只是任命姜敏为晋州、绛州招抚使,发展敌后势力。
在河东、河北、陕西等沦陷区,各种使类的官职当不得真。派个人去,随便安排个职位。真正起作用的,是与后方的关系如何。从这个意义上,姜敏有优势。
神山县本来由当地的大户吕严治理,听闻姜敏到来,分外高兴。特意宰了一头牛为姜敏接风。从此之后,神山县就有后方王宵猎的背景,谁敢小瞧?
在襄阳三年,王宵猎南征北战,与金军交手从没有败过,在北方名头极盛。河东路地方,哪怕是神山这个山中小县,也知道千里之外的王节帅。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谁知吕严家里一个家奴,因为贪图富贵,跑到晋州告密。金军派了一百多人的军队前来攻城,杀了吕严一家,占据神山县。
姜敏并不在城中。他的根据地,选的是羊角山下滴水岸边的一片平地,离县城二十里。接到金军攻城的消息后,姜敏带人连夜反攻,把金军击败。
神山这种小县,县中人口稀少,县城也没有城墙。击败金军之后,有二十多人逃入山中,姜敏带人一路追来。今天已经是第三天,追进了深山里。
此时已经是八月下旬。山里的天气变换无常,有的地方落叶满地,树上光秃秃的。有的地方还是郁郁葱葱,一副刚进入秋天的光景。
昨夜下了一场雪,迎风的地方寒风凛冽,不知什么时候转到背风的地方,又温暖如春。姜敏的手下大多是中原人,对这种天气极不适应。
到了中午时分,已经有许多人体气不支,不停地住下喘气。姜敏没有办法,只好吩咐休息,让大家吃饭补充体力。休息半个时辰,再接着追。
坐在一块大石上,姜敏啃着煎饼,看着前面的溪流。追了一天了,还没有看见金军的样子,着实让人焦急。都说金兵能吃苦,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王敢过来,道:“统制,我看军中许多人坚持不住了。”
姜敏沉默了一会道:“坚持不住也要追。——等到晚上,如果有人实在坚持不住了,那就派个人留下来收拢他们,选个地方等着。等到我们回师的时候,再一起回去。”
王敢犹豫一下,道:“统制,我们带兵打仗,最怕分兵。有人坚持不住留下来,别人看在眼里,能追的也不追了。依我之见,要么就不管死活,一定要随着大军去追金军。要么就全军返回,不追了。在这里分军,于军心不利。”
姜敏沉声道:“大军急行,有人跟不上很正常。强带着他们,不但是于他们的身体不利,还拖慢了全军的速度。适时分兵,由专人收拢,本就是应有之意。如果因此扰乱了军心,那说明军心本来就很有问题。我们到这里,是深入敌后,在敌人的地盘与女真人作战。这样的军队本就不寻常,要求军心要稳!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贪图享乐,故意不走。哼——”
姜敏没有说下去,只是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
王敢心中不由哆嗦一下,不敢再说,口中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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