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沙漠中颠簸地疾行着,我心里也七上八下。茫茫沙漠中被这些不明身份的人劫持,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汤宇星坐在我身旁一声不响,只是静静地盯着窗外,我俩仿佛两只待宰的羔羊。
车经过了我们所在的营地。从窗外看去,下午还生机勃勃的营地此次俨然成了一片墓地,毫无光亮,寂静无声,只有几座帐篷墓碑般矗立着,似乎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浩劫。
驶离营地后,车往北又开了几分钟,然后停在了一片灯火通明的营地。第一辆车里的人走到我们的车旁,恭敬地拉开了车门。
“请吧。”
男人貌似在招待客人。
我和汤宇星对视了一眼,他冲我点了点头,随后我俩走下车。
这座营地有五六个帐篷,有大有小,每座帐篷前都站着两个身材差不多的壮汉,仿佛门神一般。在营地的一侧,十几辆同品牌的越野车依次停靠,阵势像阅兵一样。那些壮汉们见我和汤宇星下了车,便与押送我俩的男人点头示意,然后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四个男人领着我俩来到最大的一座帐篷前。
“请。”
男人撩开了帐篷门。
“我要先看看我的同事。”
汤宇星站在门前,不容置疑地提出了要求。
男人犹豫了一下,带着我俩来到一座帐篷门口。他朝门口的两个壮汉示意了一下,壮汉们随即撩开了帐篷的门。
十几个考古队的工作人员被绳索捆绑着坐在地上。
工作人员看到汤宇星和我,开始骚动起来。
“汤教授!”老廖冲我们大喊了一声。
两个壮汉迅速掏出枪,瞄准了骚动的人群。
“放心,大家都会没事的!”
汤宇星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句话,大踏步朝刚才那座最大的帐篷走去。
走进帐篷后,我和汤宇星发现,里面毫无人影。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见到是座空帐篷,汤宇星愤怒地看着男人。
“两位稍坐片刻,我们领导马上就来。”
四个男人不待我们做出任何反应,便迅速离开了帐篷。
我知道,他们肯定会有两个人留在门口。
男人离开后,我和汤宇星看向了彼此。
“怎么办?”我非常慌张。
“静观其变!”
汤宇星没有理会我的慌张,而是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找了一把椅子并排坐到汤宇星身旁,开始忐忑地等待起来。此时的每一秒都像是一年,让我如坐针毡、煎熬无比。
几分钟之后,帐篷的门被撩开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见到这两个人,我顿时像屁股着了火一样跳了起来——
大谷裕二和吴丽丽!
“周皓,好久不见。”
吴丽丽微笑地看着我——依然是职业性的微笑。
“你……”我失声了。
吴丽丽没有理会我的震惊,而是将怀中抱着的一个木盒子放在了一张桌子上,然后继续微笑地看着我们。
“您好,我是大谷裕二。”
大谷裕二笑容可掬地走向汤宇星,礼貌地伸出了一只手。汤宇星仍坐在椅子上,非但没有起身,连手都没有伸。
大谷裕二对汤宇星的反应丝毫没有感到尴尬,而是仍笑容可掬地拉了一把椅子,轻松地坐了下来。
“真没想到,孙林竟然能偷天换日,把你从看守所里解救出来,实在佩服。”吴丽丽站在大谷裕二身后,微笑地看着我。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不在看守所?”我润了润已经沙哑的嗓子。
吴丽丽笑着看向了大谷裕二。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要瞒他了。”大谷裕二笑着回看了吴丽丽。
“当然是追踪了!”
我得承认,吴丽丽笑起来依然很好看。
听到她这话,我立马在脑子里把自己从上到下摸了个遍——追踪我?我跟小马已经完全换了衣服,连内衣裤都换了,她是怎么追踪的?难道她在我身体里植入了什么东西?一想到这,我赶紧调动起身上所有的细胞,试图查找到任何的异样之处。
“别瞎琢磨了,现在几点了?”
吴丽丽看向了我的胳膊,汤宇星也把目光从大谷裕二和吴丽丽身上集中到了我的胳膊上。
我的表!父母送给我的那块表!
“那天你喝得不省人事,吐得一塌糊涂,所以……”吴丽丽坏坏地笑了一下。
我终于回忆起盘龙谷别墅中我赤身裸体的那个尴尬场景。
她竟然在我的表上动了手脚!
“我们本以为你真的在看守所,本以为通过你这条线已经无法继续调查了。没想到,我们发现你表上的信号在移动,因此我们知道你已经逃了出来。”
吴丽丽靠在那张桌子的一侧,显得很放松,也很妩媚。
细节的疏忽导致惨痛的结果——我彻底失败了。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看着一言不发的汤宇星,我决定用最后的反抗来挽回因我的疏忽而导致的不幸局面。
“不用你告诉,我们什么都知道了。”
吴丽丽将眼神从我身上转向了汤宇星,“我们安装在你表上的装置,不但能追踪你的行踪,还能听到你们所有的谈话!——所有的!”
我真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吴丽丽这张美丽但邪恶的脸。
“汤教授,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希望您能帮我们找到那个仪器。”大谷裕二终于开口了。
“哈哈哈哈!”汤宇星大笑起来,那笑声简直要震破整个帐篷。
“我父亲、我两个叔叔、我大哥和二妹……通通死在侵华日军的手里——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汤宇星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抖动着,一股能焚尽一切的烈火出现在他眼中。我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样一位老人竟然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大谷裕二和吴丽丽显然也被他的冲动骇到,两人一言不敢发地怔在原地。
帐篷内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吴丽丽不再靠着桌子,而是直挺挺地站着,一脸的凝重。大谷裕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汤宇星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那是上一代人犯的错误,我代他们向您道歉!”
汤宇星一动不动地坐着,脸上依然满是愤怒。
“你们大谷家族没少支持日本的侵华战争吧!”汤宇星字字如刀,“想找仪器?想再次屠杀中国人?哈哈,老朽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大谷裕二依然鞠着躬,仿佛凝固了一样。
四个雕塑一样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沉默着。
“汤教授,您误会大谷先生了……”
不知过了多久,吴丽丽首先开了口。
“闭嘴!”汤宇星一巴掌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你还有脸说话?你配做一个中国人吗?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败类!”
汤宇星的白发也开始颤抖。
吴丽丽并没有因为汤宇星的愤怒而羞愧,反而径直走到大谷裕二身边,轻轻扶起了他。
大谷裕二直起身后,我发现他早已泪满眼眶了。
吴丽丽从身上拿出了一方手绢,温柔地擦掉大谷裕二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然后静静地看着我们。
“大谷先生寻找仪器,不是出于政治目的,更不是为了入侵中国……而是……而是……为了他的爱人!”
听到吴丽丽的这句话,我仿佛中了闪电一样,傻在了那里。而汤宇星则露出了他这个年龄本不该有的疑惑和不解。
吴丽丽走到桌子旁,打开了桌上的那个木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摞东西,然后回头看着我俩。
我和汤宇星对视了一眼,一起走到桌旁。
那是一摞照片。
随着吴丽丽的翻动,一幅幅画面呈现在了我们眼前——第一张照片中,一个美丽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女人,正穿着和服站在一棵樱花树下,灿烂地微笑;第二张照片中,大谷裕二正牵着这个女人的手,在海边惬意地漫步;第三张照片是大谷裕二和这个女人的结婚照,照片中的两人正幸福地拥吻;接下来的一组照片是风景照,这些风景照我在吴丽丽盘龙谷的别墅中曾经看过!
就在我疑惑不解地盯着这些风景照时,吴丽丽打开了最后的一张——在这张照片中,那个美丽的女人正躺在一张床上,双眼紧闭,美丽的脸庞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仿佛死了一样。
看完这些照片,我和汤宇星同时看向了大谷裕二。此时的大谷裕二正背对着我们,那消瘦的背影满是浓浓的忧伤。
“这是大谷先生的妻子。她曾是一个出色的摄影师,那些风景照就是她最喜欢的作品。”吴丽丽轻轻地放下那些照片,一脸悲伤地看着大谷裕二的后背。
汤宇星拿起了最后的那张照片,仔细地看了起来。
“三年前,大谷夫人在一场重病中昏迷不醒,至今未愈。大谷先生请遍了世界上所有的名医,但没有人能给出任何的答案。为了唤醒深爱的妻子,大谷先生不惜一切代价尝试任何方式,甚至巫术——最终,在家族那些高僧的提醒下,大谷先生想到了虫洞……”
吴丽丽偷偷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然后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汤宇星。
汤宇星放下那张照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通过他的眼神,我知道我俩得出了相同的答案——大谷夫人在某次时空扭曲中进入了平行时空,然后……没能返回!
“大谷先生在获知了这种可能后,高薪聘请了许多一流的专家学者开始在世界上大规模寻找这种虫洞的下落,同时他还根据家族中发现的那些文物重新进行调查。随着调查的深入,大谷先生越来越坚信那个虫洞的存在,同时还坚信,能制造那个虫洞的仪器也存在。”
吴丽丽说完这些话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大谷裕二转过身,努力把悲伤隐藏起来,一脸诚恳地看着我们。
“我不否认,我们家族调查楼兰文可能有政治目的。但我可以发誓,他们只是通过楼兰古国的传闻意识到楼兰文中可能隐藏着时空穿梭的秘密,他们并不知道那个仪器的存在,我也只是在拯救妻子的过程中才逐步证实那个仪器的存在,家族中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当然,无论我怎么说,您一定认为如果我发现了那个仪器,一定会有其他的目的,毕竟那个仪器太过强大。但我发誓,只要找到那个仪器,我可以在你们中国人的监督下使用它——或者这么说,我其实是在帮你们中国人寻找那个仪器,毕竟那个仪器出现在中国。还有,您一定知道,中国的军方也已经知道了那个仪器的存在,所以就算我发现了它也不可能把它带回日本的,对吧?另外,如果我想用仪器帮助日本侵略中国,那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无论你们之前是否知道仪器的存在,我说了你们就会知道,那你们能允许我得逞吗?——我不管有什么人想要寻找仪器、也不管他们寻找仪器的目的是什么,我只想找到它唤醒我的妻子!——拜托了!”
大谷裕二再次向我们鞠起了躬。
大谷裕二的这番话让我和汤宇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大谷裕二费尽心机、不惜血本寻找仪器竟是为了一个女人?这让我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自打我接触整个事件以来,我都坚信大谷家族孜孜以求地试图破解符号是为了不可告人的惊天目的,我一度认为这个目的事关人类的命运、宇宙的存亡,而今天这个答案的出现,竟让我产生了一种极大的失落感,让我有一种被玩弄了的感觉。
他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这怎么可能!
我像蠢驴一样看着大谷裕二,试图从他表情中找到否定答案。可他脸上透漏给我的任何信息都在无比肯定地告诉着我,这个答案是无法动摇的。
我看向了汤宇星。他的眼神没有集中在任何人身上,不知在看着什么,在想着什么。
如果大谷裕二在骗我们呢?如果他是在试图博取我们的同情呢?如果他是一个演技纯熟的演员呢?——可他刚才说的那番话的确无懈可击啊。他已经告诉我们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仪器,而且他在整个寻找的过程中已经暴露了太多的信息,很多中国人都知道他的动机。他显然知道身为中国国家安全人员的孙林早已盯上了他,也知道中国军方在他寻找的过程中时时处处都存在着——如果他寻找仪器是出于政治目的,那他用屁股想一想都会知道他绝不可能成功!
自打他把符号交给丁教授,一连串意外的事情频繁发生,孙林第一时间就介入了。如果大谷裕二包藏着什么不良目的,那他应该知道,他其实第一时间就已经暴露了。可他非但没有改弦更张或就此收手,反而继续寻找,而越多的寻找就意味着越多的暴露,可他似乎根本不在乎中国这些神秘部门对他的注意,似乎是在有意暴露——这一切都太不符合政治斗争的常理了。
难道他自信地认为,无论他怎么暴露,即便中国军方和安全部门知道他在寻找仪器,也无法阻止他获得仪器吗?这太荒唐,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他是在中国的领土上跟中国最强大的两种力量进行着对抗——他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想来想去,他所有的行为都无法证明他寻找仪器是出于政治目的。那他到底为什么要寻找仪器?难道真的是为了他的妻子吗?
为了一个女人,男人会如此疯狂吗?
爱情的魔力会如此巨大吗?
也许吧!
得出了自己的答案后,我再次看向了汤宇星。他原本眯着的眼睛渐渐睁开了一些,似乎他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见到我俩的反应,大谷裕二和吴丽丽显然有些意外,更有些兴奋。他们连忙靠近了我们一步,等待我们作出最终的决定。
“如果你是为了妻子,那……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汤宇星脸上的愤怒已经消失殆尽,一种莫名的怜惜和赞赏悄悄地爬上了他的布满皱纹的脸。
我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汤宇星得出的结论跟我一样,他显然已经仔细思考过大谷裕二的种种行为,相信他不可能有别的什么目的,即便有也不可能得逞。
听到汤宇星的这句话,大谷裕二和吴丽丽几乎要哭了出来。
“谢谢,谢谢!只要能唤醒我的妻子,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大谷裕二冲上来,死死地握住了汤宇星的手。
汤宇星终于跟他握手了。
片刻之后,汤宇星松开了手,然后缓缓地把手伸进了兜里,但一秒钟之后,他有些烦躁地把手抽了出来。
“你们有烟吗?”看到汤宇星的动作,我连忙看着吴丽丽。
“有,有。”吴丽丽飞冲出了帐篷。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吴丽丽拿着几包烟飞了进来。
“抱歉,不知道您抽哪一种,只有这些了。”吴丽丽恭敬地把烟拿到了汤宇星的面前。
“聊胜于无。”汤宇星毫不客气地接过烟,打开后递给了我一根。
“你也学会抽烟了?”吴丽丽微微笑了一下。
“呃……呃……缓解缓解压力。”我有些尴尬。
自打我相信了大谷裕二的目的和动机后,我对吴丽丽的好感油然而生——原来大谷裕二身边的这个中国女人并不是什么民族败类,而是一个跟我们一样,为了帮助一个陷入爱情不能自拔的男人。
“我虽然答应帮你,但并不能保证我能成功,因为……既然你监听了我们的谈话,你应该知道,我也在寻找它。”
深吸了一口烟后,汤宇星开始发话了。
“我明白。但有了您的帮助,我相信事情的进展会大不一样。”
大谷裕二异常兴奋。
“如果找不到呢?”
汤宇星先把最坏的结果告诉了他们。
“大谷先生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吴丽丽插话进来,“如果通过咱们的力量找不到仪器,那大谷先生会接触中国军方。如果军方能帮他唤醒大谷夫人,他愿意把自己名下的大谷家族的财产全部捐献给中国——这也是先生为什么要在中国军方面前暴露自己的原因。”
好一个痴情男儿——我在心中为大谷裕二竖起了大拇指。
“这只是大谷先生最后的打算,毕竟我们谁都不知道,军方是否愿意帮他。”
吴丽丽重重地叹了口气,无限爱怜地看着大谷裕二。
“你们不是已经有全部的贝叶了吗?应该知道仪器的下落吧。”一想到我从德国民俗博物馆中查到的那些资料,我就觉得大谷家族已经拿到了上半部分的贝叶,而且很有可能也拿到了阿瑟教授的研究成果。如果把这些与他们手中的下半部分贝叶合并,他们应该能知道贝叶中记载的全部秘密。
“全部的贝叶?”大谷裕二吃了一惊,“没有,我们并没有拿到上半部分的贝叶,也没有办法破解这些楼兰文。”
“你们不是让一个土耳其人偷走了德国民俗博物馆的东西吗?山口常顺应该是你们的人吧?还有,你们不是从苏联人那儿买走了五箱的资料吗?”
听到我这些话,大谷裕二、吴丽丽包括汤宇星都吃惊不小。
“你说的没错。但很遗憾,这些资料里面并没有那部分贝叶,也没有阿瑟教授的成果。我相信,这些资料应该早就被美国人拿走了。”大谷裕二一脸沮丧,“我曾试图联系美国中情局,但他们对掌握资料的事情矢口否认。”
“请相信总裁的话,如果我们能破译楼兰文的内容,为什么还要把我们手中的符号交给丁教授呢?”
看到我和汤宇星对大谷裕二仍满腹狐疑,吴丽丽开始解释。
她所说的理由完全成立,我便没有继续质疑。随后,所有人将目光集中在了汤宇星身上。汤宇星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即便找到了仪器,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唤醒你的妻子,因为我们还不知道那个仪器的运作原理……”
“可您是最出色的量子物理学家,您了解现在已经发生过的所有实验,您一定有办法的。”大谷裕二焦急万分。
“可那个仪器毕竟是史前文明留下的,现在的科技远远达不到那个高度。”
“只要您愿意帮我,我愿意等!同时,我会调动所有资源帮助您。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大谷裕二哀求不已。
“好……不过,退一步说,即便知道了那个仪器怎么使用,我们也不知道你妻子进入的是哪个平行时空。如果她进入的时空超出了那个仪器的控制范围,那恐怕……”
汤宇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对于他而言,眼下这个棘手的问题简直就是个无解的命题。
“我知道她去了哪里!”
大谷裕二认真地朝汤宇星点了点头,这让我俩大吃一惊。
“自从我知道我妻子有可能进入平行时空,我就开始研究与平行时空相关的所有理论。随后我发现,她存在进入别人现实时空的可能!也就是说,她有可能进到了别人的身体里——您二位下午不是也聊到了这个话题吗?于是,我开始在世界范围内寻找所有双重人格和多重人格的案例,我想从这些案例中找到类似我妻子的那个人格——如果某个患者分裂出的那个人格跟我妻子的人格相同,那我就能知道她到底进入了谁的现实时空之中……”
大谷裕二越说越慢,似乎陷入了某种苦恼和忧伤之中。
“去年……我找到了这个案例!……这个患者所分裂出的那个人格……跟我妻子患病前的人格……一模一样!”
大谷裕二的表情僵住了。他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而是任由忧伤铺满他整个的脸庞。
我和汤宇星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说到最关键的时候他不说了,竟然在脸上生出如此多的忧伤——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啊?
“你接着说啊……”等了几十秒后,我再也忍不住了。
就在我话刚说到一半的时候,汤宇星突然把手搭在了我的腿上,示意我不要再问了,这让我无比困惑。
看着汤宇星和大谷裕二奇怪的行为,我连忙想向吴丽丽寻求帮助。可就在我看向吴丽丽的一瞬间,我愣住了——此时的吴丽丽已经泪流满面!
盘龙谷别墅——那个粉色的房间!
在大谷裕二随后的讲述中,整个事情彻底浮出了水面——大谷夫人重病昏迷的那晚,远在中国的吴丽丽突然一觉不醒。昏睡了四十八小时后,吴丽丽醒了,但她的人生却从此改变。在随后的日子里,她身边的人开始发现她越来越不正常,发现她有时会突然表现出另一个人的行为特征,而这一切变化吴丽丽是无法感知的,因为她体内的两种人格无法发现彼此。但有一件事是吴丽丽唯一能确认,而且让她无比恐惧的,那就是:从来没有学过日文的她醒来后居然精通日语!后来,家人偷偷拍下了她分裂后的录像,她看过之后终于相信自己体内还有另一种人格的存在。在家人和朋友的催促下,她开始接触心理医生,想要进行治疗,但她接触过的所有心理医生都无法治愈她的分裂,于是,她绝望了。
就在她患病的这三年时间里,大谷裕二正发了疯似的收集着世界各地的多重人格案例。终于,一年前的某个时刻,大谷裕二接触到了吴丽丽的治疗记录,吴丽丽所分裂出的那个人格完全符号大谷夫人的所有特点。于是,执着的大谷裕二终于得到了上天的报偿,他遇到了吴丽丽!
于是,两人为了相似的目的走到了一起,开始了一段寻找仪器的奇异之旅……
随后,为了方便调查,大谷裕二把吴丽丽接到身边,让她担任自己的秘书,同时让她住进了自己在盘龙谷的别墅。别墅中的那个粉色房间是大谷裕二所布置的,目的不是为了降低吴丽丽分裂的概率,而是为了——增加!只要吴丽丽经常分裂出另一种人格,大谷裕二就能经常见到仿佛苏醒过来的妻子……
随后的时间里,大谷裕二不知道说了多少的话,吴丽丽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的眼泪,我和汤宇星的心情更不知道多少次地陷入叹息和感动之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午夜在无声无息中降临。
该聊的都已经聊完,他俩用丰盛的宵夜款待了我们,并安排我们住在一个舒服的帐篷之中,随后就各自离开了。我知道,新的一天来临时,我们的船上将会增加两个离奇的同舟人。
吃宵夜时,吴丽丽安排人送走了考古队的工作人员。当然,她编了很多类似于“误会”的借口。反正,无论他们信不信,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当他们知道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后,也会唏嘘不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