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怔在了宿舍——怎么办?
“我下去。你们等我消息。”我准备出门。
“别啊,要去一起去。”李少威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林菲的眼中也充满了坚定。
“不行,这事跟我有关,你们还是别卷进来了。”前面有太多未知的东西,我不想让他们因为我陷入某种危险之中,尤其是林菲。
“别逗了,跟你有关,就跟我有关。再说,你要是死了,谁替我写论文啊!”
李少威觉得自己特幽默,不过这个玩笑我一点也不喜欢。
“呸,呸,乌鸦嘴。”林菲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周皓,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扛,行吗?”
“坚决不行。尤其是你。”我不容林菲分辩。
李少威发现我好像把他算作自己人了,顿时来了精神:“对啊,你个女孩家,去了尽给我们添麻烦,你还是坐等我们的好消息吧。是吧,周皓?”
李少威显然被科幻小说毒害入骨了。他以为我们要去干什么?拯救世界吗?可我们究竟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林菲显然不甘心,沉默片刻,她突然说:
“那个符号我肯定见过,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能想起来,你们还是带我去吧!”
杀手锏。我和李少威面面相觑。
三人磨磨蹭蹭走到桑塔纳前,副驾驶位置的男人伸出手朝我们挥了挥,示意我们进去。我们三人觉得也许进入了这辆车,就正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只好舍我其谁了。我们三人不知哪里突然来了万丈的豪情,三人把手搭在一起。
“既然老天让咱们有此一遭,咱就玩出个名堂。”我说。
林菲搭在我手背上的手心里,明显冒出了很多汗。
“嘿嘿,老子已经迫不及待了。”李少威搭完手后第一个钻进了车里。
“咱俩好像是第一次手挨手啊。”我想缓解林菲的紧张,林菲害羞地笑了一下,旋即,我俩也进了车。
车的前排是两个男人,一个司机,毫无表情,副驾驶那个男人回头示意性地朝我们三人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也面无表情起来。我们三人坐在后座上,身子紧紧地靠在一起,紧张万分。
“大哥,咱这是去哪儿啊?”李少威挤出一丝轻松,冲着前面问道。
“一会儿就知道了。”副驾驶座的男人依然声音低沉。
车一溜烟地跑了。
看着窗外,我知道车正往西驶去。以前去香山玩的时候,我们走过这条路。同学间经常传言说香山、西山一带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高墙围起的大院,比如山谷的军事基地,比如很多山已经被凿空里面不知藏着什么,等等。一路上我脑中尽是这些曾经酒桌上大家闲扯的所谓秘闻,想到这些,自己是又紧张又兴奋,仿佛自己即将成为史诗中的英雄人物,在美女和怪兽的陪伴下,完成一个又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美女是林菲,怪兽……
我看了看身边的李少威,他正眯着眼看着窗外,脸上的表情恨不得一秒钟变换十种,时而仿若恐惧未知的婴儿,时而仿若运筹帷幄的高人,时而又若敏感异常的盗墓贼,时而又若横刀立马的大将,总之内心是惊涛骇浪就对了。
而坐在我俩中间的林菲正瞪着大眼惊兔般地盯着前挡风玻璃,她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抓得我生疼而她竟无察觉。咳,怎么会莫名其妙让这个纤尘不染的小姑娘卷入这场未知的危机之中呢?我暗自心疼。
一路无话。不知过了多久,远远望去,西山朦胧而巨大的线条已进入我们的眼帘。路上的车越来越少,时不时有几辆大型货车与我们擦身而过。突然,副驾驶的男子直起了身子,不停地看倒车镜,并时不时往左右两侧的马路看去。我们三人发现了他的异常举动,也迅速警觉起来。就在车过了四季青桥刚驶入杏石口路时,我发现南北两条路上分别有一辆越野车迅速驶入了西向的杏石口路,不紧不慢地跟在桑塔纳的后面。司机和那个男人显然发现了这一情况。
“甩掉他们。”男人一路上第一次张口说话。
随后我惊奇地发现,这辆破桑塔纳竟然有如此大的马力,与我原本以为的完全是两码事,显然这辆貌似该淘汰的车被改装的性能极为优异。两辆越野车迅速被甩在了后面,不过看得出,越野车也加大了油门,很快就又跟上了我们。我们三人紧张地转过身从后挡风玻璃看着身后的越野车,模模糊糊地看出第一辆车里坐着三四个黑衣黑帽的男子。
副驾驶的男人迅速拿起车内的步话机,大声喊道:“双鱼,双鱼,我是——”
就在“我是”两个字刚出口的一瞬间,路前方一个小路口冲出了一辆面包车,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我们这辆桑塔纳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头痛欲裂。我恍惚地张开眼,发现母亲正泪水涟涟地坐在我身旁,父亲也一脸紧张地盯着我。看见我醒了,母亲的泪顿时喷涌而出。我四下看了看,旁边病床上躺着李少威,他已经坐了起来,头上缠着绷带,正跟估计是他父母的人说着什么。再旁边的床上躺着林菲,她身上并没有纱布绷带一类的,但看上去并没有醒,而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随后的时间就是父母、医院、交警队以及学校处理我们三人受伤的问题。根据交警队的解释,这是一次意外交通事故,面包车司机负全部责任——估计我们三人的医药费够他受的。虽然面包车和桑塔纳几乎报废,但万幸我们三人并无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林菲因为坐在我俩中间,我俩替她分担了冲击力,所以伤势更轻。这让医院和警方非常诧异,因为照当时桑塔纳和面包车的车速,两相相撞不死也得残废,由于实在无法解释这种小概率事件,他们只好归结于我们命大。可我知道,这一定跟那辆桑塔纳有关,我相信增强了马力的桑塔纳一定也在别的地方做了改装。
面包车司机可就惨了。他伤势严重,由于面包车的前脸全部凹陷,卡死了他的双腿,听医生说估计得截肢。听说他是替雇主开车运货,所以倒霉的雇主也脱不了干系,他不但要负责司机的医药费,还得负责我们三人。由于我们三人伤势不重,所以雇主赔偿的也比较痛快,学校磨磨叽叽之后也给了些赔偿,保险公司也放了点血,总之费用这块进展顺利。唯一麻烦的是,桑塔纳的司机和那个男人在送到医院的当天就被人接走,彻底消失。
更可气的是,在我昏迷的过程中,早已醒来的李少威在接受警方调查时,居然说桑塔纳的司机和那个男人是他的朋友,我们去西山是去郊游,这让我很是愤怒。一天晚上我们三人独处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居然理直气壮地说:“拜托,你让我怎么说?难道我说他们是一群神秘人物?监听了我们的电话然后要把我们带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说半道有车跟踪我们?我要这么说交警肯定以为车祸把我脑袋给撞傻了呢。再说,我要这么说父母还不得担心死?我爸还不得活剥了我?”
我想了想,他说得也有道理。我们要是如实说了交警也未必信,就算信了,这事警方全部介入也未必是好事,我们打心底里不愿意成为这么刺激的事的旁观者,更何况父母知道后一定会操心死的。李少威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子,听他说他是被他老子从小打大的。算了,扯谎就扯谎吧。
林菲受伤的这段时间居然没有一个家人来看她,这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虽说我俩在一起这么多年,可对家里的事她只字不提。我本想趁她清醒后试探性地问一下,没想到大嘴巴的李少威却抢了先:“喂,林菲,这几天你怎么一个家人都没来啊?”
林菲沉默不语,脸上顿时乌云密布。李少威不解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看到我冲他瞪眼也就不再追问。谁家没个难言之隐啊,不想说就别问了。
“喂,周皓,你说咱这次车祸到底是意外啊,还是别人安排好的?”
也许是为了避免尴尬,李少威冷不丁地蹦出了这么一句。这句话一出,我和林菲登时紧张了起来。我本来就头疼,听到这话脑浆都沸腾了。
大谷基金会的情况我们还没查清楚,莫名其妙蹦出桑塔纳上的两个人,然后又匪夷所思地出现了两辆显然跟桑塔纳不是一伙的越野车,随后又赶上这么一辆倒霉的面包车——谁他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应该不是安排好的,否则面包车司机也不至于这么惨,再说,你看看他那雇主这两天那德性,整个一个倒霉催的,估计是意外。”我宽慰林菲。
“但愿吧,我可不想被杀人灭口。”李少威这话一出口我真想冲上去抽他。
没过几天,我们就顺利出院了。出院当天我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可突然发现裤子口袋里那两万块钱没了!那天从警察局出来,两万块钱一直在我口袋里,怎么会凭空消失了?我赶紧问了父母和医生护士,通通表示没看见,120急救车上的人说把我运上车的时候就没发现我裤子口袋里有东西,两万块钱很厚,要是在裤子口袋里肯定能看出来。我怀疑有人说谎,可他们都不承认我也没办法。真是可惜,这么一大笔钱我还没捂热就消失了。算了,看来这笔钱终归不属于自己。
打车回学校的路上,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我顿时有一种二世为人的庆幸,能活着真好。流淌的车流中,一辆越野车混杂其间。
回到学校后我爸妈和李少威的父母对我俩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然后分别回了老家。随后海淀分局的赵队来找过我一次,询问了丁教授平时的一些情况,这我哪知道啊,我们平时一个月也见不着一面。赵队还问了问车祸的情况,我就照李少威编的谎说了一遍,很明显赵队有些怀疑,不过也没追问。临走时我告诉了他我两万块钱丢失的事,让他帮我查查,他说了句这事不归他管就走了。
回到学校的李少威消停了许多,不像往常那样成天在外面鬼混。他给女友的理由是这段时间要专心弄毕业论文,所以得天天泡在图书馆和宿舍。这个理由鬼才信,李少威要真如他所说这般,猪都能上天了。因此他女友怀疑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所以成天来宿舍检查,并眼泪汪汪地让我监督他,如果发现他外面真有女人一定要我告诉她。痴情的女人真是让人遗憾,她也不想想,李少威真要是在外面胡来的话我肯定是帮他隐瞒,怎么可能当他女友的卧底呢?真是的。
因为丁教授死了,所以系里给他所有的学生安排了别的论文指导老师,并有传闻说,系里暗示了这些导师,让所有丁教授的学生拿到优并顺利毕业。这让我们这些同门大大地喘了一口气,论文的准备工作也不像之前那样废寝忘食了。这样我就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符号和司母戊鼎上。
让我奇怪的是,放在裤子口袋里的两万块钱不翼而飞,而在上衣口袋中写有符号的那张草纸竟得以保存。可能是源于对失去巨款的心疼,我时不时会琢磨钱丢失的过程——如果从我上120到出院这个过程没有人偷过钱的话,那钱应该是车祸发生到120赶往现场这段时间丢的。这段时间有可能偷钱的有桑塔纳上的人、越野车上的人和面包车的司机,不过这三种可能迅速被我排除:桑塔纳上的人显然有更重大的事情需要我,他们不可能对钱感兴趣,再说,车祸也让他们受了伤,尽管当天就被人接走了;越野车上的人显然是奔着桑塔纳或者说是桑塔纳上的我去的,他们不至于车祸发生后下车偷两万块钱走,这也太二了;面包车司机更不可能,他都是要截肢的人了。排除这些后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当然也是最绝望的可能性:车祸发生后路人趁乱偷走了!如果那样的话,这钱就彻底跟我拜拜了。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我一直被头痛所困,估计是被撞时头碰到前座的缘故,所以那几天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我当时记得不是很清楚。出院的这几天疼痛逐渐消失,我也开始试着回忆起医院发生的一些事来。听母亲说,车祸当天学校就给她打了电话,她跟父亲是当晚飞到北京的。在我昏迷的一天时间里,看望我的除了老师同学外,还有一个自称姓吴的干练女人,我想这必是吴丽丽无疑。我记得母亲说她来时显得很慌张,见我昏迷着也就没待多久,放下了些水果就走了。我还记得母亲跟我说起吴丽丽时表情特别地三八,似乎对这个女人和我的关系颇产生了些联想。
一想到吴丽丽,我就拿出那张写有符号的草纸,再次仔细看了起来。上面的那些符号或者文字或者纹饰实在是如天书一般,无论怎么看都想不起任何事情跟它能有关联。林菲说她曾经见到过,这实在匪夷所思。
李少威也假模假式地跟着我一起研究这些符号,虽然我笃定地知道他研究不出任何名堂。
“要不要把林菲叫来,让她再仔细回忆回忆?”李少威一边挠头皮,一边说。
“还是别让她掺和这事了。”我实在不愿意让已经受惊的她再面临未可知的东西。
“也对。不过,不过……”李少威显然欲言又止。
“说啊。”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你不说我才生气呢。赶紧说,不过什么?”
“在医院的时候有个大帅哥来看过她。”李少威神神秘秘地说。
我完全不知道啊。我只记得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大帅哥来。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反正那个帅哥来的时候你不是昏迷着就是不在病房。肯定来了,骗你我他妈一辈子阳痿。”
李少威一般要是发这么狠的誓,那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看就看呗,很正常啊。”嘴上这么说,可我心里却很难过。
“得,当我放了个屁。”李少威继续假装研究符号,可眼睛却时不时斜着瞟我。
这么多年了,本该由我来挑破我俩的关系,可我迟迟没有开口。林菲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生我的气啊?或者她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只把我当成知己?
算了,不想这些了,没准那个帅哥是个同学或者朋友而已——可为什么别的同学朋友不去看她,偏偏他去了呢?
头疼!还是研究符号吧。
望着电脑桌面上司母戊鼎的照片和手中的草纸,我实在无法建立两者之间的联系。我把照片放大了很多倍,试图看清楚司母戊鼎上刻的纹饰,可照片太小,放大后非常模糊。于是我决定前往国家博物馆,亲眼看看这个鼎的全貌——既然闭门造车毫无进展,不如趟出条别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