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位乾坤门长老回去说了什么,接下来的几天长生观安静得离谱。
安静得岳棠都想不到合适的借口把赵判官放回去。
本来岳棠的计划是,他在前面跟乾坤门长老打架,长老的两个弟子悄悄潜入长生观把赵判官救走的,这样发展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结果法宝发威……
不,怪那个乾坤门长老太不经打。
好歹是个元婴修士,胆子这么小?
岳棠有点纳闷,像他这样两袖空空的散修,见到敌人手里有法宝,也没有拔腿就跑啊!堂堂一派长老,排场那么大,总不能畏惧一件普通法宝吧?
大概这柄折扇的来历不凡?
于是岳棠认真地试用了这件法宝。
——砍断了一棵歪脖子松树,犁出了一道深沟,劈开了一块巨石。
岳棠想使三分力,法宝能给他放大到三十分。
而且这法宝有自己的想法,它似乎能察觉到目标都是死物,所以懒洋洋的,完全没有对阵乾坤门长老的那股锐气。
岳棠试探着输入真元,对方全盘照收,就差打一个嗝表示满意了。
岳棠不懂炼器,王道长也没摸过法宝,只听说法宝都有御使口诀,会变大变小,而且丢出去之后是会自己回来的。
岳棠试着扔了一下。
折扇没回来,折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有你不捡,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就这样子,也不像认了主。
一直探头看热闹的阿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比如这件法宝会不会在“考验”新主人。
岳棠心想,怎么考验?按遇到的敌人算?越厉害的对手,折扇就越兴奋,等到打退敌人之后法宝的驯服度增高?
岳棠有点头痛。
别说他找不着强大的对手,就算有,以他的性格与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啊。
算了,怎么说也是法宝,凑合着用吧。
岳棠收起了折扇,王道长却是欲言又止。
“道友,你……”
王道长不想多问岳棠的来历,可是他刚开始认识岳棠的时候,分明感觉对方是个金丹期修士,后来岳棠轻松打败了赤狐先生,又以为岳棠是深藏不露。
现在看岳棠拿着法宝打退了乾坤门长老,一副很意外的样子,王道长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说:
“道友,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法宝的问题?”
“嗯?”
岳棠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不过他是散修,这方面的见识本来就少,所以很虚心地请教:“王道长可是有了别的猜测。”
寄魂瓶晃了两下。
王道长迟疑着说:“贫道以前听说,很多法宝对使用者的修为是有要求的。如果修为不够,纵然拿到了无主的法宝,也无法发挥法宝本来该有的能力,更不可能让法宝认主。”
语毕,长生观里的一人一魂魄一头老虎同时陷入沉思。
已知元婴期修为的赤狐先生没法激活这件法宝,所以这个条件应该在元婴期以上。
已知折扇到了岳棠手里,确实表现出了顺服,可是又不认主,难道说法宝的解封条件是化神期?
可是偏偏现在法宝是“解”了一半的状况,这算怎么回事?
难道法宝感觉到了新主人有化神期的实力,却没有收到对应实力的真元刺激,所以就卡在那里了?
“咳咳,道友,会不会是你隐藏实力的缘故?试试全力输入真元如何?”王道长提议。
阿虎差点脱口而出:不可能,我的老师只有金丹期的修为。这是老师亲口说的,老师不会骗我的。
岳棠看到阿虎的眼神,就知道阿虎在想什么。
岳棠再次感到头痛。
毕竟修为这事,连岳棠自己都讲不清楚。
他在心里把自己看做金丹期以上,元婴期初阶实力的修士,说自己是金丹,那是比较稳妥的谦虚说辞。
由于缺失后面的功法,他似乎一直停留在了金丹期,不过实力一直在提升。原本岳棠以为自己修炼到了一定地步,金丹会自然而然地转化为元婴,跟厚积薄发是一个道理。
岳棠很少遇到人类修士,更别说动手了,心里没数很正常。
打赤狐的时候对方太轻敌,再加上雷法正符的克制,不能说是实力压制了;打乾坤门长老的时候法宝折扇忽然发威,加上这位长老过于惜命,就像云抹了一层油似的,还没正式施展开来人就溜了,根本对比不出差距。
现在忽然来个法宝折扇,迂回地“告诉”岳棠,你不是金丹,也不是元婴,是个化神修士?
多离谱啊!
岳棠完全不信,他才修道一百三十年,这就化神期了?
那些大宗派的门人弟子,用四甲子都未必能修炼到化神期!
再说,哪有直接跳过元婴到化神的?
所谓化神就是元婴化神,没了元婴是怎么化的神?再说他不止没有元婴,也没有元神这玩意啊!
元神会一直跟随修士到大乘期、渡劫期、乃至成仙的。
这可没法跳过。
所以岳棠摇摇头,否认道:“应该不是这个缘故,我刚才输入真元的时候,已经用了全力。”
阿虎在旁边认真点头。
王道长:“……”
看着这对师徒,有些无奈。
算了,反正法宝跟他王道长没什么关系。
王道长刚在寄魂瓶里沉睡,一件跟王道长有关的事就找上门了。
“有人来了?”
岳棠感觉到长生观外面的山谷有动静。
气息不像阴差鬼卒,也不是人类修士。
爬坡的动作很迟缓,深一脚浅一脚的……似乎是普通百姓?
所以是上门买符纸的山民?
岳棠一顿,奔去后厢房翻找黄纸。
之前打了好几场架,存放在主殿的黄纸符早就没了。
现在一张成品都没有,只能现画。
还好这些存货充足,等到笔墨纸砚与朱砂全部找到,岳棠以金丹修士的速度把朱砂掺入墨汁,再以书简里所说的手法一边混入真元一边研磨。
研磨完了,拿出书简,对照着比划几下,然后握笔落在黄纸上。
阿虎:“……”
满眼都是岳棠的残影,阿虎脑袋转来转去,转得眼睛发晕,才看到岳棠在书案前停下来。
“老师,王道长没了。”阿虎小声提醒。
王道长都变成“厉鬼”了,怎么可能画出新符纸呢?
“自然没那么简单。”岳棠手下不停画,斜睨阿虎。
阿虎一个激灵,橙黄的眼睛在暗处发亮。
——没错,就是这个感觉,老师的神机妙算又来了。
阿虎急忙从猫变成原形,猛然增高的体型可以让它轻松地看到书案。
岳棠下笔如有神,墨迹游走,鬼气……鬼气森森?
“这是什么?”阿虎傻眼。
“驱鬼符。”
岳棠头也不抬地说,这是长生观卖得最多的符纸之一。
阿虎满眼质疑,一脸“我学的符少,老师你骗我”的表情。
“驱鬼符确实是这么写的,不过我不会。”
岳棠之前补墙补房顶也没学到这个符,所以现在他真的是随意发挥。
符文是规规矩矩的驱鬼符没错,但是一点驱鬼符的真意都没有。
“……效果是一样的。”
鬼怪感受到这张符上的可怖气息,还敢接近?
所以这就是驱鬼符,没毛病!
岳棠真正要做的,是把这股煞气约束在一张薄薄的黄纸上。
他失败了两张。
墨水混合着煞气飞到了墙上,这让长生观在修士眼里变得更加诡异了。
第三张就成了。
黑色的扭曲字符力透纸背,瞬间干涸,隐隐泛着黑光。
“来试试。”岳棠拉起老虎的大爪子,摁在黄纸符上。
阿虎前肢僵硬,警惕地瞪视着那张符。
什么都没发生。
“很好,对修道者不会产生反应,只有鬼怪与满身血腥煞气的妖兽可以触发。”
岳棠松开阿虎的爪子,随手一挥,黄纸依次在书案上铺开,他一笔从左写到右,字迹凌乱,墨痕重叠,每张符都写得不一样,符纸的威力却是相同的。
因为那所谓的驱鬼符文,只是表象,一点用都没有。
阿虎若有所思。
老师在扮演王道长的厉鬼,所以这是王道长死不瞑目,仍然停留在长生观的原因?
哪怕意识混沌,没了道修法力,看到上门求符的百姓仍然会变成生前的模样,画符卖符?
这样一来,阴司城隍就不会急着想要“除掉”王道长,因为这是一个“可控”的厉鬼,不会出来乱逛,胆小心虚的鬼卒与妖兽只要不上门,就不会有危险。
高明,不愧是老师!
阿虎两眼放光,面露崇拜之色。
岳棠:“……”
虽然习惯了,但是看到徒弟毛绒绒的大脑袋搁在书案上崇敬地看着自己,这感觉还是有点微妙。
顺手把老虎脑袋摁了下去。
“那几个人快到道观门口了,你变成猫去把赤狐解下来。”
别挂在屋檐
把人吓坏了,就没人来买符了。
***
山民看到门口歪倒的松树,又看到那个大坑,吓了一跳。
他们犹犹豫豫,前后张望走进了长生观。
换成别处如此惨烈的模样,他们肯定掉头就跑,但现在是白天,这里又是长生观,王道长更是世外高人,不会有事的。
再说道观是完整无缺的。
“王道长?”
岳棠拿着一柄刚找到的拂尘,随意施了个障眼法,让自己在山民眼里就是王道长的模样,然后清咳一声,从幔帐后面走了出来。
山民们立刻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几只妖兽前来捣乱。”岳棠学着王道长的语气腔调说,“无需担忧,已被贫道除去了。”
“啊!不知青同道长……”
山民们没发现道观里有第二个人,倒是看见了两只猫。
一只黑色,一个虎斑花纹,正在院子里玩耍。
“青同受了伤,在休养。”岳棠眼都不眨地说着假话。
他递过去几支香,看着山民们虔诚地点上火,祷祝一番后把香插在神像前面的香炉里。
金丹修士的敏锐听力,让岳棠的眉毛微微挑起。
“……顺利生产……神灵保佑……”
等等?
岳棠生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果然那些山民祷祝完毕,恭恭敬敬地转身来求:“请道长画一张生产平安符。”
岳棠:“……”
厉鬼要怎么画生产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