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楚时野接到一个活,和两位C级能力者一起去探查一个废弃矿洞。”
“那个矿洞里,他们不知道遭到什么东西袭击,另外两个能力者下落不明,只有楚时野从里面撤离。”
“我当时在外面接应,楚时野出来的时候情况已经很严重,浑身是血,刚撑到出口就失去意识。”
“我们第一时间把他送到医院但是,情况还是比我们想象得更糟。连医生都说很难救治,必须求助更强的能力者……”
赶往医院的路上,凯恩的一句句话犹如利针,刺入纪眠心脏。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那个矿洞里到底有什么?”
“不知道,”凯恩道,“那明明是个废弃矿洞,探测仪只探测到一些金属矿物。就算有野兽出没,应该也是一些很低级的野兽。”
纪眠:“和他一起进去的人,现在都没消息?”
凯恩:“没有,我们留了人在出口等着,但那两个能力者一直没出来。”
纪眠眉头紧锁。
楚时野可以打败C级的伯格,以他的性格,如果察觉到危险,绝不会贸然深入。
除非,是危险发生得太快,甚至连他都毫无反应的时间。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那两个和他一起进入矿洞的C级能力者,又做了什么?
这几个念头一划而过,纪眠加快脚步。
他现在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事情,他只想确定楚时野的安危。
只要楚时野没事,其他东西,都可以之后再去探寻。
城区医院,空气中夹杂着消毒水以及各种乱糟糟的气味,没有首都星干净无暇的仪器,这里的设施比纪眠想象中还要简陋。
“你们是楚先生的亲友?”
医生从手术室里钻出来,手套沾血,面露难色:“抱歉,我们没有办法……”
纪眠:“我是治愈系,我可以进去。”
“不是治愈系的问题。”医生道,“我们也有治愈系能力者,但是楚先生的问题并不在这里。”
他犹豫一秒,声音沉痛:“他的精神力暴走了。”
凯恩倒吸一口凉气。
精神力暴走,是指能力者的精神力严重失控。
一般而言,当能力者的精神力出现轻度失控时,情况就已很严重,必须要精神系能力者立刻进行安抚,才有可能恢复。
可是,精神系能力者极其稀少,这颗星球根本没有。
就算有,也救不回现在的楚时野。
因为他并不是轻度失控,而是精神力暴走,最严重的失控。
想要安抚一位精神力暴走的能力者,至少需要A级以上的精神系能力者。
这颗星球目前最强的能力者,不过B级。
如果没有精神系能力的安抚,那么精神力暴走对于一个能力者而言,犹如宣判死刑。
“怎么会这样?”凯恩不可置信,“到底是什么将他逼到这种地步??”
医生:“总之……很抱歉,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凯恩默然片刻,转向纪眠:“虽然这样的话很难听,但是,也许我们可以开始为他准备后事……”
“医生,”纪眠道,“让我进去吧。”
医生摇头:“没用的,要救他必须是精神系能力者,你只是治愈系……”
“我知道,”纪眠直视他的眼睛,“请让我试一试。”
“这……”
医生讶然无言,犹豫一下,还是让开身体:“好。”
纪眠推开手术室的门。
原本在手术室内的护士纷纷退出,最后走的治愈者拍拍纪眠肩膀:“你是他的朋友,还是恋人?别难过……至少,他走得并不算痛苦。”
纪眠:“他还没有走。”
治愈者叹气,只当是纪眠不愿意接受事实,并未再说什么。
他虽然是个C级治愈者,也是这颗星球数一数二的治愈系,却救不了这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年轻人。
没有精神系能力者的安抚,这个年轻人虽然还有气息,却已和死亡无异。
没人救得了他,他只能孤零零的、一点一点滑向死亡深渊。
真是可惜,明明只是个E级能力者,生前一点精神力都无法使用,却死于精神力暴走……
治愈者遗憾地掩上手术室的门,隔绝最后一丝室外的光线。
纪眠走到手术台边,安静地垂下眼睫。
精神力失控会出现不同的症状,有些能力者会不分敌我地胡乱攻击,有些则是仿佛没有痛觉地自残。
而楚时野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衣衫染血,眉眼轻阖,仿佛陷入一场久远的梦。
的确如那个治愈者所说,他或许会在这样的长眠之中,毫无痛苦地结束自己的性命。
甚至在那些人的眼中,幼年被父母抛弃,尚未成年养父又离世,自身只有E级精神力,连精神体都召唤不出来——这样灰暗的人生如果就这么结束,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
纪眠:“我不准你走。”
“你的房租还没收完呢,房东先生。”他的声音平静,如落下的轻雪,“我答应你的,和你答应我的,都还未做到。所以,别想这么轻易地离开。”
他修长的手指覆在楚时野额间,一刹那,光星如雨,纷纷洒落。
手术室外,蹲在门口的凯恩愕然抬头:“好强的精神力波动!”
淡蓝的微光宛若海面倾覆的波澜,纪眠神思凝聚,不再有任何顾忌,毫无保留地倾泄自己的精神力。
光芒绽放,丝丝缕缕萦绕楚时野周身,仿佛悬崖之上垂下的一缕蛛丝,勾连坠落崖底之人。
纪眠眼眸沉凝。
两年前,他也曾为一人,不惜代价,倾尽所有。
但是那次,他失败了。
而这一次……
冷汗自额间冒出,纪眠神色不变,眸底似有冰霜凝结。
那时的他和现在早已不一样,他已经失败过一次,绝不会失败第二次。
精神力如汪洋倾泄,奔流向前,注入楚时野的精神世界。
瀚海横穿峻岭,散为江河。坠下长渊,碎为溪流。
深渊不见底,任由瀚海奔涌,岿然不动。
纪眠已经竭尽全力,却依然无法触及面前之人。
他与楚时野的连接,似乎只剩下万丈悬崖之间,那一缕垂下的浅薄蛛丝。
纪眠扶住手术台边缘,指尖苍白,眼前微微发黑。
他知道,这是精神力即将耗尽的前兆。
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第二次失败的象征。
可是,他明明也知道,他不能再失败。
一旦失败,那么他生命中遇到的第二个人,也会再次离他而去。
汗水打湿眼睫,力气消散到无法站稳。纪眠靠在手术台边,再次凝聚起精神力——然而曾经如瀚海的精神力,此刻就像掌中流沙,他越是想要攥紧,沙砾越是从指间飞逝。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他似乎,再一次……
纪眠的思绪微微涣散,不受控制地下坠,坠入往事的残流。
两年前的那个时候……他也是这么快就开始吃力吗?
不,并不是,他还记得那时……
【怎么只有B级精神力?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个废物!】
【这么多年,纪家在你身上投入那么多资源,居然全都白费了!】
【还好,我还有另一个儿子,他比你强得多,他的母亲……哼,也比你的母亲讨人喜欢!】
冷汗浸染墨发,纪眠指尖不易察觉地微微发颤。
现在的他,难道真的不如两年之前的他?
……或许真是如此。
精神力跌落为B级,无法再感应到自己的精神体——现在与那时,的确是天差地别。
如果能回到两年之前……如果他的精神体,能够再回应他一次……
【在这之后,你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他们不会在乎你的过去,他们会陪着你,一直到很远很远的未来。】
【那个时候,过去再也不会成为你的束缚,你的长路将一往无前。】
纪眠猛地攥紧五指。
两年前,曾经S级的他,也会像现在这样祈求毫无可能的事情,祈求精神体的回应吗?
……答案是否。
这两年来,也许是因为那次失败,也许是因为那些人冰冷的眼睛,他仿佛坠入旋涡,不受控地沉沦在一个怪圈。
怀疑,痛苦,悲伤,自责——他清楚地记得,这两年间每一刻的滋味。
所以,为什么过去的他,总是如此迷茫?
为什么要祈求明知不可能之事,为什么要祈求精神体的回应?
为什么,要期待所谓的奇迹降临?
他不需要奇迹,他所拥有的,他能够做到的……
他必须做到。
纪眠嘴角渗出血迹,钻心的痛楚撕裂眼眶,视线模糊,他轻轻阖眼。
两行鲜红的血,自他眼角流下。
他没有回头,所以看不见模糊的过去。他面向前方,所以能看清此时此刻,他的前路。
楚时野就在那里。
对他说过那些话的人,就在他的面前。
如果他松开手,他将永坠崖底。
如果他不松手,也许他会和他一起坠落,也许……
鲜血染红苍白的肌肤,滴落苍白指尖。
越来越多的血,绽放森然的花。
躯体仿佛被寸寸撕裂,纪眠浑身沐血,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精神力濒临彻底崩溃的极限,只差一丝,就会直接跨过失控的界限,坠入死亡的长渊。
但纪眠却无所谓地笑了起来。
我不会再祈求,卑微如过往两年里的每一个日月。
那些曾经的怀疑,自责,痛苦,与悲伤,都已随着过往流逝,离我而去。
所以,再次出现吧。
这不是请求,不是祈祷。
而是命令。
纪眠仰首,那双冰冷的眼眸里,流淌冷蓝之海。
手术室外,在众人愕然的视线中,一直蹲守的C级治愈者猛然抬头。
“好恐怖的精神力波动!”
他惊恐地道。
“这不可能……难道刚才进去的人也精神力暴走了?!”
凯恩当即推开手术室门,冲了进去。
这一刻,他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下一秒,凯恩意识到他其实看见了。
那是一抹光。
一抹耀眼如日月,璀璨如星辰的光。
犹如无法直视烈日,任何一双眼睛,都无法真切直视那样的光华。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本能地捂住眼睛。
“好了,不要吓到别人。”
清悦的嗓音响起,光芒收敛,如日出一瞬的盛大灿烂之后,归于晨昼初绽的宁和。
凯恩揉了揉酸痛到流泪的眼睛,又缓过数秒,视线才逐渐清晰。
然后,他再度一呆。
蝶翼蹁跹,光华烂漫,仿佛日光下碎金流淌的海面。
尾翼拖动流光,宛若闪烁的碎钻光泽,熠熠生辉。
银蓝之蝶翩翩落下,每一次轻振微光闪烁的蝶翼,都像蔚蓝晴空下,浩瀚海面卷起的浪花。
凯恩:“这……这是什么?从没见过的生物!”
但是好美,就像海上的星辰,自海洋诞生的光明女神。
纪眠笑了起来,一声轻叹:“好久不见。”
光明女神蝶优雅地翩飞一圈,尾翼碎光纷纷飘洒,宛若为纪眠落下一场星雨。
它停于纪眠肩头,美丽的蝶翼亲昵地蹭过他的脸庞,流连不走。
“现在,再帮我一次吧。”
纪眠微微偏头。
“就像两年之前,我们曾经携手并肩那样。”
光明女神蝶银丝般的触角微点,振翅飞起,蝶翼连缀光带,轻飘飘落在楚时野眉间。
纪眠微微阖眼。
这一刻,他的精神力,真正与楚时野连接。
刹那间,无数银蓝光点浮起,宛若垂覆的银河,星辰闪烁其中,浩瀚而无边际。
凯恩瞳孔震动。
这是……苏先生的精神世界?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精神世界,如此宽广,如此深邃,就像渺小之人身临庞大的宇宙,甚至……让他不受控制地恐惧战栗。
不过,凯恩并没有恐惧太久。
蝶翼振动,银河星海点点消散,光明女神蝶优雅地在楚时野上方绕过圈圈。
和刚才飞向楚时野时慢吞吞的速度相比,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纪眠身边,落在喜欢的肩头,用蝶翼轻蹭纪眠脸庞。
纪眠抬起眼帘。
楚时野的精神暴走,被安抚住了。
他总算是将这个人……从悬崖之下,拽回自己身边。
纪眠:“现在,你们可以为他治疗了。”
“……苏先生。”
凯恩哑口无言许久,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你是精神系能力者?”
“不,”纪眠平静地道,“我是辅助系。”
他是联邦最强大的S级辅助系能力者,被誉为最接近S级精神系的全能辅助者。
他是唯一的S级Oga,唯一的S级辅助者。
哪怕从S级跌落为B级,哪怕一度身陷囫囵两年,但他依然是他。
凯恩愕然。
辅助系……果然,苏先生一看就不像个正经的治愈系。
不过,辅助系居然也这么厉害。苏先生真不愧是苏先生。
凯恩又小心翼翼地瞄了纪眠一眼:“那个,苏先生。”
纪眠坐在手术台边,微微闭着眼睛:“嗯?”
凯恩:“你看起来……好像挺糟糕的。”
纪眠:“是吗。”
说话间,两行刺目的血再次从他的眼角滑落。
凯恩:“……是的!!”
纪眠:“唔,我也是这么觉得。”
他手指稍抬,光明女神蝶翩翩停留于鲜血浸染的指尖,化为光点消散。
“所以,再帮我一件事吧。”
——
“我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有谁,在他身边轻声诉说?
楚时野安静地躺着,意识仿佛一叶轻飘飘的扁舟,随水流沉浮。
那是个很遥远,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的女声。
“不要怪我,如果有一天,当你得知真相,也不必为我落泪。”
“对不起,要留下你孤零零一个人。”
“在那天来临的时候,我一定……”
石子落入水面,扁舟翻覆,激起层层波澜。
意识脱水而出,楚时野猛地睁开眼睛。
死寂,黑暗。没有尽头,没有一丝光。
地面一层薄薄的积水,冰冷刺骨。楚时野坐起,黑色的水流自指间溢出,淌向黑暗的地面。
这是……死后的世界?
他死了?
楚时野默然无言,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耗尽全力走出坑洞的那一刻。死里逃生,洞口外迎接他的并没有阳光,而是阴沉的天色。
那个时候,他想拿出通讯器,给苏澜发最后一条消息。
苏澜……
楚时野站起。
他不能停留在这里。
他不知道苏澜是否还在等他,但是,最后的分别的时候,他让苏澜等自己。
苏澜的回答是,好。
楚时野涉水向前,任由冰冷的黑水沾湿裤脚。
黑暗遮蔽视野,左右失去方向,他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觉。
最开始,他也是依靠直觉,从无法辨清方向的茫茫黄沙之中,背回奄奄一息的苏澜。
尽管这一次,他没有武器,没有同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但……
楚时野目视前方,暗棕的眼眸如山崖磐石,毫无动摇。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一小时,两小时……也许是第三个小时。
黑暗,黑暗,还是黑暗。
他的直觉在无限的空间里是那么渺茫无力,他所能依凭的东西,是那么苍白。
寒水刺入骨髓,凝结血液,从最初的冰冷,到针扎般的刺痛。
仿佛千万根细针刺入骨缝,一点点撬开血肉。他的双腿麻木,就像两根吊在膝盖之下的骨头,只靠意念铸成的一根极细的丝线勾连。
楚时野忽然发觉,他的身体好像正在消散。埋入黑水中的双足,已被染为黑暗的颜色。
不仅如此,从他的指尖开始,漆黑无声蔓延。
他正在融入这片黑暗中,或者说,被这片黑暗、这片死亡所吞噬。
这一刻,楚时野并不觉得恐惧,而是微微有些怅然。
他曾经听说,一个人垂死之际,如果还有眷恋他的人呼唤自己,那么在生与死的交界之地,垂死之人就会听见那个声音,指引他走向生路。
可是他什么都没听见。
这里什么都没有。
【是啊……这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孤零零挣扎的可怜人而已。】
【就这样吧。】
楚时野听见一个很小的声音对他说。
【反正,再走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你真的以为,会有人引领你走出这片死地?】
【你真的以为那个人会等你?怎么可能,他早就说过,他会离开的。】
【他对谁都很温柔,对谁都会那样笑。对你,并没有特殊。】
【况且,你也知道他很特殊,很不同寻常,不是吗?】
【那么耀眼的存在,怎么会留在这颗不见天日的荒星。怎么会甘愿像你一样,黯淡失色,做一个没用的垃圾?】
【你和他,本来就是云泥之别。】
无数低弱而熟悉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四面八方,如潮水将人裹挟,喘不过气。
楚时野怔然片刻,突然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这片死地就像一面镜子,倒映出他从未听过的“心声”。
“……”
楚时野慢慢地、慢慢地停下脚步。
他已经竭尽全力,精疲力尽。
可是,他依然没等来念着他的名字的声音,在无边的黑暗里,没等来一缕浅薄的光。
原本只到脚踝的黑水渐渐上升,一点一点,吞没身体。
楚时野垂首,墨发落下,遮住眉眼,表情于晦暗中难以分明。
【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那个声音仍然低低地对他说。
【抛弃不可能的幻想,接受现实。】
【反正从一开始,你就是孤身一……】
最后一个字音尚未落下,忽然不着痕迹地消散,如被随意抹去的墨迹。
楚时野只觉眼前一阵刺痛,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但很快,他意识到那是什么,手掌挡在眼前,抬头——
灼眼的光,从指缝间穿过,直直射进他黯淡的眼眸。
光明犹如撕裂漆黑帷幕的长剑,自天而降。
这束光并没有为楚时野指引前路、指引生机的方向,因为它是如此的灿烂耀眼,光一诞生,黑暗便无处遁形,死亡亦无影消弭。
那些潜藏的晦暗,无处不在的污秽,阴暗中滋生的恶念私语,都在光明之下,化为虚无。
不需要指引,光明本身,就是救赎。
楚时野的眼睛因为直视光明而刺痛不已,尽管如此,他也不愿闭上双眼,哪怕一秒。
他长久地凝望光明,直至眼眶酸痛发红。
在那长久的黑暗里,他终于等来了一束只属于他的、只为他降临的光。
楚时野迎向那光明,如最虔诚的信徒,追逐自己的神明。
他融入光里,走向真实,走向……
一张凑近的大脸,冲他嬉皮笑脸。
楚时野:“……?”
“嗨,你醒啦,”凯恩挥手,“手术很成功,恭喜你,是个女孩。”
楚时野:“……??”
“开玩笑,有点幽默细胞好不好。”
凯恩叉腰。
“所以,重活一次的感觉怎么样?”
楚时野没有回答,而是强撑着坐起,环顾四周。
病房里,除了他和凯恩,没有第三个人。
楚时野迟疑一下,开口:“他呢?”
凯恩:“他走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如兜头泼下的冰水,顷刻间,连血液都被凝结。
楚时野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苏澜,走了?
所以,刚才救下他的,并不是苏澜?
那到底是……
楚时野想要询问,话到嘴边,又如失去力气般消散。
无所谓了。
他沉默地攥紧指尖。
那时的他只会成为苏澜的拖累,既然是拖累,苏澜也没理由因为他留下来。
所以,想要离开,也是……理所当然。
凯恩在这时道:“不过,他还有一句话留给你,要听吗?”
楚时野垂着脑袋,片刻后,轻轻摇头。
在凯恩诧异的目光中,他开口,嗓音低弱微哑:“他……去了哪里?”
凯恩:“哦,苏先生去隔壁,接受治疗了。”
楚时野猛地抬头:“……?”
凯恩一脸平常地和他对视。
楚时野:“……那为什么说他走了?”
凯恩:“没错啊,他是走过去的。”
“有什么问题吗?”
楚时野:“???”
楚时野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口。
“你给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