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掀起平房前院一片寂静的尘埃。
几个深绿工装男人脸色各不相同,红的蓝的黄的白的,统一看向站在门槛处的江须昂,小八咽了咽唾沫,带着不可置信地开口:“女朋友????”
江须昂:“……”
覃缓正觉得奇怪,顺着小八的目光朝江须昂看去,两人间隔好几步,视线在空气中撞上,覃缓嘴唇微抿,内心“哇哦”了一声。
这个男人,好他妈帅啊。
她身在富裕的家庭,认识的高管权贵富二代不少,各式各样的男人也见过不少,却没有哪一种帅哥是他这种气质的。
明明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深绿工装裤,双手环胸靠在门栏处的男人,肩宽臀窄,寸头下的脸颊棱角分明,年轻而锐利,野性四溢,仿佛时尚杂志的封面。
和他比起来,他是翱翔的雄鹰,而之前遇到的那些男人,就像被保护在襁褓中的“金丝雀”。
江须昂直直地看着她,眸色微动;覃缓星眸微挑,没舍得挪开眼睛。
“队长!”有人对江须昂喊道,“你居然瞒着我们偷偷找女友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什么队?
覃缓在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江须昂收回目光,缓慢又冷淡地开口:“不认识。”
众人:???
覃缓:?
三个字,切断了覃缓的视线,视线像弹簧,重重地崩在她脑子里,她猛地转眸,盯着刚才开口的人:“你叫谁队长?”
“这个呀。”小八指着江须昂,“我们的老大呢。”
“……”覃缓隐隐的,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你们有两个老大吗?”
“怎么可能呢,”高个儿说,“一山哪能容纳二虎,我们的老大只此一个坚定不移地维护。”
不安的感觉渐渐浮了起来,她手腕半抬,撑着旁边的行李箱,轻声问:“……霍原在哪里?”
“霍原?”有人茫然问。
“好像有点熟……”
“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哎卧槽!”有人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对面二队的队长吗?”
“……你们不是‘成环’罗兴山管二队吗?”覃缓虽然这么问,脑中80%有数了。
果然,一群墨绿色齐刷刷摇头,队长江须昂迈着大长腿朝她走来,脚步落在她三步远,逼人的气势萦绕在感官末梢,无孔不入。
他俯视着面前娇弱又漂亮的千金小姐,成熟的嗓音带着几分疏离,回答:“这是管一队,通知上写的很清楚,你没看?”
覃缓:“……”
她确实没看。
“至于管二队——”
男人下颚一抬,视线所及,是黄土马路,田野,和远处的青山,残忍中带着几分微讽和嘲意:“你说的那个人,在这座山的后面。”
“轰”的一声,覃缓看着那座山。不可置信的模样仿佛被雷劈重了一般。
她嘴唇微张,五分钟后,咬牙切齿地念出三个字:“覃、建、国!”
……
覃缓的房间在平房的三楼。
一楼是工作室,二楼是六个队员的房间,为了充分照顾新来的同事,江须昂将唯一有独立卫生间的房间让给了覃缓,而他搬去了走廊的尽头,尽量拉开与她的距离。
队员们热心地很,帮她把所有的东西搬进房间,乐滋滋地给她介绍地方介绍人:“以前队长住这里哒。”
房间比她想象的干净,但相当简陋,一床一桌一厕所,还不如她十年前住过的商务酒店,覃缓深深吸了口气,硬生生憋出笑来:“谢谢你们呀。”
小八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也不用谢我们,房间主要是队长舍得……”
房间的窗户外探出几颗黑色的脑袋:“为了庆祝我们队上终于来了不同性别!我们今晚准备了烤肉宴!!”
应付完接二连三的热情和好意,覃缓一屁股坐在行李上,给覃建国打电话。
电话五秒接通,覃建国的声音挺起来格外喜气洋洋:“今天是什么风把大小姐的电话吹来了。”
“你少废话。”覃缓眯着眼,“是不是你的搞得鬼?”
“不是。”覃建国说。
“你骗谁呢!!”覃缓从行李箱上站了起来,“我明明填的二队,你把我弄到一队来干什么?”弄到一队来就算了,二队居然还隔了一!座!山!
这样她之前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覃建国冷笑一声:“怎么的?你不是说不是去找姓霍的?你不是说出门历练?你不是说去修身养性?一队可比二队更能锻炼人,你之前说的都是放屁?”
覃缓气急攻心:“……你!”
“我什么我?”覃建国不愧是纵横商界的老玩家,激将法和倒打一耙玩得一套又一套,“当初是你自己死活要去的,通知也下了,公示也出了,现在想反悔可来不及了。覃小缓……读了十几年书,虽然成绩一直不怎么样,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吧?”
握着手机的五指透出刺骨的白,覃缓的右眼皮直跳。
“嗯,也就三个月的时间。”覃建国和蔼可亲地说,“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偏偏覃缓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被他言语一激,脑子一热,大声道:“你等着看,我要少一天,我从此不再用家里一、分、钱!”
“静候佳音。”覃建国挂断电话,冷漠无情。
“……”
覃缓瞪着手机,绝望地呜咽了几声,抬腿踹了行李箱一脚,娇嫩的脚尖哪是坚硬金属的对手,她自讨苦吃,疼得原地跳脚。
刚跳着转过身子,视线直直地窗外的人打上照面。
江须昂手里端着几样东西,窄小的窗户框不住他颀长的身躯,却能将他的表情一览无余——好整以暇,仿佛看了一出好戏。
覃缓:“……”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踹行李啊。
她忍住愠色,江须昂抬手,没表情地敲了敲门,明知故问:“能进吗?”
她忍住脚尖的疼痛,开了门。
江须昂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公事公办的语气:“你的正式上岗时间在下周一早上八点半,这是你的工服,工鞋还有防撞头盔。”
统一的墨绿色,和他们身上的一模一样。覃缓点点头,接过的时候说了声:“谢谢。”
“以前是这个专业的吗?”江须昂问。
覃缓实话实说:“不是,我学经营管理。”
江须昂:“一点儿也没接触?”
覃缓:“没啊。”
江须昂:“……?”
波澜不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最终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覃缓盯着江须昂的背影,忽然想起来刚才在庭院中有人说“队长你交女朋友了居然不告诉我们”这句话。
听这意思,除开她这个乌龙,应该就是没女朋友吧?
也是啦。
除开家世和工作地点,这么好的外表,大概只能因为他这凉飕飕的态度,让人敬谢不敏。
烤肉地点就在平房下面的庭院里,自己架锅刷肉自己烤,条件简陋得比不上她五年前的一次徒步旅行。
覃缓收拾完行李,从三楼顺着香味走下来,惊讶自己的嘴巴分泌了饥饿的唾沫。
“还有五分钟就能开饭啦!”小八抱着啤酒杯,一边走一边去房间里喊人。
覃缓一身雪白明亮的高定套装,站得远远的,生怕烤肉的烟熏着自己,目光扫过管一队的这几个男人。
队员六人,队长一人,加上她八人。
队员最小的是小八,工作不到一年,年龄却比她小了三岁。帮她提行李的高个儿叫陆波,将剩下的三人挨个儿介绍完:“如果你记不住名字,就叫爱称好了,这是老黄、大蛇。”
“怎么少了两人?”覃缓问。
“一个在工作站值班,一个请假回家了几天,周一才回来。”小八立马回道。
覃缓点点头。
陆波只介绍了一次,原本也没奢望小仙女能分清他们谁是谁,却没想到开饭前她以茶代酒敬人时,不仅记住了人名和长相,甚至还能记得大家的年龄顺序。
江须昂抬眸看了她一眼。
“你好厉害,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谁也没分清,尤其是老黄和大蛇,两人年龄差不多大,长得也好像哦。”小八说。
老黄和大蛇捏杯,齐齐说了声滚。
“不是什么大本事。”覃缓被夸得心情愉悦,微微弯唇,语气却是藏不住的得意,“我还给大家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还有礼物啊?”小八吃着烤肉,眼睛比头顶的月光更亮。
覃缓快速地跑回三楼,五分钟后跑回来,怀里抱着好几个小盒子。
几个男人的眼中充满了期待的目光。
“是我自己做的哦。”她享受这样的目光,眼角弯起来的时候,带动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藏着几分甜腻的魅意。
每一个盒子装着不同的手办,大蛇打开后惊呼:“卧槽!居然是隐藏款!是我喜欢的人物!”
覃缓:“真的呀?”
“啊啊啊谢谢仙女!”大蛇一直喜欢这东西,此刻感觉要从桌子上蹦起来。
“就算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带了好多,你们到时候可以去我房间里选自己喜欢的。”
她大概摸索了几个男人的喜欢,选了几个类型的手办任务,投其所好当然是最好的。
其他的人虽然并没有多痴狂,但知道这东西贵,又是仙女送的,心花怒放。
除了江须昂。
当她递给他时,他那双眼睛,似乎一眼就能洞穿她阿谀奉承的心态,波澜不惊,深不见底。
覃缓指尖微僵,几乎就不想送他。
“队长?”她小声地开口。
“有心了。”江须昂收下,却放在一旁,看也没看,仿佛这小小的心意,还不比上他嘴里的一块普通的牛肉。
覃缓憋唇,偷偷地轻哼了一声。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手办,是她专门去了原工厂,参与制作的珍贵品好吗。
哼,软硬不吃的男人。
烤肉吃到一半时电话响了起来,覃缓看着来电名字,是霍原。
她欠身离席后,老黄立马抬手戳了一下江须昂的胳膊。
江须昂的烤肉掉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老黄:“什么事?”
“我记得两个月前我们俩一起去过管二队?”老黄看着覃缓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若有所思。
“嗯。”江须昂漫不经心。
“是我记错了吗?那边的队长霍原,嗯……我的印象中,好像……”老黄压低了声音,“当时和他们二队那个某个女员工,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关系挺亲密的。”
其余吃着烤肉的男人们整齐地停下了动作。
“啥?”小八目瞪口呆。
“看不出来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八卦,”江须昂深情不变,顿了顿,才重新挑起烤肉,“有什么问题吗?”
“那小覃她今天不是说……”
“两个月前的事了,”江须昂说,“还不允许人家和女员工分手,找新欢?”
“……”
好像,也有点道理。
“可是……”
“别人的事少说闲话。”江须昂丢过去一块肉,完美的抛物线,精准落进老黄的碗碟中。
队长都发命令了,队员们不得不应了下来。
但几个男人总觉得,覃缓这种又美又甜的小仙女,管二队那个人也太配不上了吧。
大城市什么达官显贵没有,怎么就看上个深山野外的普通人了?
只要这样想着,就更心疼小仙女了。
灯光在几人的脸上洒下虚影,江须昂端起茶碗大的酒杯,目光从晃动的液体上面挪开,落在了远处的覃缓身上。
包臀短裙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躯体弧度,前凸后翘无限风光,一双长腿笔直纤细,肤若凝脂,找不到一点瑕疵。
江须昂啧了一声。
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吃烤肉穿白衣,大晚上穿短裙,黄土地上踩着高跟鞋,找霍原当男友。
脑子大概是有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又名《白雪公主和她的七个打工仔》。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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