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往后退,空气太冰,冻着小腹里?的坠胀感?扩大开,再没耐性了,捂着肚子?的手用起劲来,烦躁不虞:“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快把门打?开。”在他试图再次靠近时,她语气变厉:“阿年,不要让我讨厌你。”
他的身体陡然震住。
呆呆地?放下了手,眼底彻底破碎,再缩紧,浮上一层水光。
这是第二?次,沫沫说讨厌自己。
他的唇瓣轻颤着,睫毛也很快浸了水意,濡的又低又长,一米八七的身高站在她面前,却像茫然的孩子?,瞬间戳中她的心,疼的哽咽。
肚子?里?跟着扯起痉挛,她痛的晃了晃,小腿发软的要蹲下,面前的人似才有知觉,惊慌地?一个箭步上来抱起她,苏南沫就?觉身下一轻,被裹进熟悉的暖意,但想着阿爸的事,她虚弱地?挣扎推他:“放开我……”
“沫沫!!”
他的声音在抖,咽着浓重的害怕,更加软了,吻住她冰凉的额:“乖啊,我先送你回房间,再让他们进来。”
她便不再动。
许初年怕她被风吹到,即使在游廊里?也不敢走快,焦焚的终于熬到房间,麻利的将她放床上,再用棉被一裹,埋到她的下巴,脱掉她的鞋,把两只小脚塞进褥子?里?,拿过温热的热水袋轻压着她的肚子?,随后被她接过:“我来……”
她疼的厉害,抽着气催促说:“你快点去,开门。”
夜色里?,他的眉眼并不清楚,但是能?觉察到他的担心和低落,情绪压得低低的,极不情愿:“好?……”
却是趁机捏了一捏她的手,再掖牢被角,出去关上房门。
门缝合住的刹那。
许初年眼帘低垂,浑身陡的破出来庞然的死气。
大门的台阶前,肖慧正?同镇长聊着什么,表情惊疑,听?到开门的响动,她止住话头侧过脸一看:“小沫呢?”
镇长闻声也看过去,当即被吓的哆嗦。
门里?的那人阴沉沉的,目光渗满嫌恶,再是霍家的人长得都好?看,尤其是这个,显在霍家的门匾下,就?更加毛骨悚然了,老人家看过当年的资料,还有照片,他和那大少爷是有两分像的。
许初年开口:“你进来。”
这声音一响,惊得老人立马清醒,见肖慧看着他,对他笑:“谢谢镇长带路。”他摆摆手:“找着人就?好?,那我就?走了。”埋头就?逃。
肖慧以为他是怕鬼,刚刚听?他简单说了霍家往事,她倒是不怕,走上台阶,身后的门便被一关。
他很快掠过了她,走在前面,什么也不问也不说,像有更要紧的事要做,肖慧跟着他来到房门前,他推开房门,然后去点亮煤油灯,床上一团棉被,探出个小脸,濛濛的就?望着他们,轻声叫:“肖阿姨。”
肖慧要上前,却有人更快,来到床头扶起小姑娘靠着枕头半坐,细心地?用棉被拢紧她,然后轻轻地?,捋起她被棉褥裹住的长发。
暗光里?,他的眉梢软和,完全不是门外的那样子?,又亲了亲她的脸:“还难受吗?”
苏南沫摇头,稍显倦怠:“阿年,让我跟阿姨谈谈。”
他的身形微僵,眼神黯淡下来,还是答应:“好?。”恋恋不舍地?起身,连看也不看其他人就?退出了房间,直到房门合起,肖慧定定心神,去床头坐上他原来的位置,摸小姑娘的头发,轻问:“怎么回事?生病了?”
一进屋她就?发现苏南沫的异样,病恹恹的,可刚才许初年的行为,不像是会伤害她。
果不其然,小姑娘温顺的答:“痛经而已。”她抿抿唇,还有些虚弱:“阿爸生病,很严重吗?”
肖慧动作顿了顿,回想起许邵祥躺病床上打?点滴的场景,医生说他还要住上三?四天,算是病的不轻,这一想,她说起来便坦然:“很严重,你爸爸原先就?有胃病,这回是在家里?突然昏倒,被我们送到医院里?,现在都不能?下床。”
苏南沫静默一会,“阿爸他……”
“以前有对我很好?过,有一次我生病打?针,他守在旁边,和阿年一起,我想吃什么他都会买,他还经常带我去吃肯德基,麦当劳……后来,后来慢慢长大了,阿爸就?不太管我了,到我七岁那年,他和阿妈离婚自己去了杨城,就?很久没有管过我。”
或许是因为处在经期,她的心绪变得异常敏感?,胸口略急的起伏两次,深呼吸,酸涩要从眼圈里?溢出来,说话时就?带了哭音。
“他后来回来,问过我,以后养不养他的老。”
肖慧的心猛地?一紧,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泪水在打?转,还是强颜欢笑,涌上的怜惜也使得自己鼻头发酸,上前轻柔地?抱住她,拍拍她肩膀,那个臭男人,还说别人混账,他自己又做的多好?。
“他总觉得阿年不好?……”
怀里?的人哽咽着吸气,低低的,抽了一下鼻子?,嗓子?里?黏着泪水似,沙哑又柔软不堪:“可是……阿年真的对我是最好?的,以前很小,有天晚上我想去游泳,但是那个游泳池关门了,我就?很生气,然后打?他。”
她笑了一声,鼻音更重:“阿姨你知道?吗,他不躲,他蹲下来让我随便打?。”
“我就?打?他的脸,他还一直哄我。”
熙攘的街道?,楼房互相挨挤着参差不齐,路灯是晕黄的,笼着面前的十四岁少年,蹲在那不知疲极地?哄她,她眼泪鼻涕横流,拳头胡乱地?打?在他身上,脸上,他不躲,依然温柔。
因为是晚上七八点,他不好?带她去更远的游泳池,就?哄她明天下午再她去游泳。
反正?,那会她就?是被他宠坏了。
门“砰”的被焦急踹开,吓得她一个抽噎,从回忆里?抽出神,对上火急火燎赶过来的人,许初年端着碗,生姜的气味渐渐铺开,碗中滚热的红枣生姜汤,还泡着剥过皮的两颗鸡蛋,被他轻搁在床头椅上,她感?觉不对“阿……”,身旁的肖慧就?被他狠狠拽开。
煤油灯的光,清晰地?照着她的泪痕。
许初年下颔绷紧,眼里?狂怒的骇浪,先过去把她抱住,庇护在自己的怀里?,刚才在门外听?到她的哭声,觉得她是被欺负了。
他抬手抚上她后脑勺,顺着轻轻安抚,低下脸,贴着她的前额:“我回来了,沫沫……”
苏南沫在他颈间,被他踹门那一吓,所有的伤感?都跑的无?影无?踪,她抽噎着,浸在他的体温里?,慢慢平息,拿额头去蹭他:“阿年,我们回去吧。”闻着他的气息,心情重又回到安然,说:“我想家了,想阿妈……虽然阿爸没怎么管我,但也是我的亲人,等以后我们再搬过来。”
许初年不说话。
因为对他来说,这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家,他一直期待的家,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他不能?再让她讨厌了,许初年抱着她,不自觉地?收紧,喉结滚动一下,“……好?吧。”
她继续说:“还有,跟肖阿姨说对不起,你再急也不能?拽别人。”
许初年不可能?开口,发尖蔫着,就?闷闷的回蹭她的脸,端起姜汤:“沫沫先趁热喝了。”
她瞪着他,他却仿佛没看见,固执的拿起瓷勺舀汤,放唇边吹了吹,“我自己来。”碍着有外人在,苏南沫直接拿过碗,看床边的肖慧,正?单手抱着手臂想事,便叫道?:“阿姨。”
等到人看过来,她笑了一笑:“刚刚阿年拽你了,我替他道?歉,对不起。”
肖慧眉尾挑得妩媚:“没事,我帮你清清行李吧,我们得趁早回去。”
但许初年根本不让她碰,安置好?沫沫后,利落地?去收拾背包,厨房厕所还要上锁,冰箱里?的剩菜也要扔,然后给沫沫添了衣服,裹上外套,将自己的球帽拿出来给她扣住,等她喝完汤,背上包就?要抱她。
苏南沫脸皮薄,强烈要求自己走,不想显得太娇弱,他只好?依着她。
肖慧跟在他们身后。
现在是夜里?六点多,小轿车开回兰城需四个小时,有司机开车,肖慧坐在副驾驶,空调嗡嗡的吹拂着暖气,她偷偷打?量后座,苏南沫身体不适,靠在那人的怀里?,睡得香甜。
他则凝望着她,抚摸她的头发,眼皮下的眸色沉溺,浅笑了起来。
回到兰城,进入市区里?,苏南沫才慢慢地?醒转,晕乎乎的,窗外的景色并不认识,全是两层式别墅,车前一扇大栅栏门向里?敞开,驶入进去后,逐渐停稳在别墅台阶前,便有人快步朝她这边的车门来。
拥在她身上的力道?顿紧。
她抬头,许初年戒备的望着车窗外,刚一直没有注意外面,此时看清周围的环境,再看向肖慧,声线森冷:“这里?是哪!”
“咔哒”,车门被拉开。
“小沫!”
许绍祥瘦的很明显,面上不复往常的严峻,多了一分柔和,碎发散乱,苏南沫不由自主地?离开那怀抱,下车迎向阿爸:“阿爸!”
大手抚上她的脸,“阿爸专门从医院赶回来,乖乖,你真是要急死我,两天都联系不到。”说着,牵着她往别墅里?去:“刚热了菜热了饭,有你爱吃的,今天就?陪阿爸在这住一天。”
“沫沫!”
许初年已经下车,惊慌的看着她,攥紧背包带,怔怔的,不太明白?现在的处境发展,却有一种不详的预知。
她耳畔是阿爸的劝声:“小沫,让他回去。”
原来阿爸是这么个打?算,苏南沫看着阿爸消瘦的轮廓,不知怎的,想到这两天来的遭遇,想到阿年的病,就?感?到特别烦累。
那天晚上被他掳到佛堂,她一直耿耿于怀。
她两手握了握拳,迎向他的视线,除去大学时住校,她还没在谁的家里?住过,小腹里?又开始作痛,更想要快点休息。
正?乱想,他巴巴的,上前两步,急迫可怜的简直是被遗弃的大犬,喃着小声:“你别丢下我……”
苏南沫的手指一动。
他这样依恋着她,她没忍住,鬼使神差的想作死,试探的问:“阿年,你要不要——”
先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结尾改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