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顿时微妙,琉璃灯垂在半空,橘黄的明光笼着弥漫开一丝暧昧,苏南沫觉得奇怪,怎么到她这里难度陡升,其他人却是诧异,面面相觑起来,瞧向她的眼神便意味不明,更加静了下去。
她蹙起眉,面对男人冷峻的脸,见他薄唇轻动:“点菜。”
身后便有脚步声接近,女服务员拿着点菜本和圆珠笔过来,站在她身侧,苏南沫看向桌上的菜单,眉心一展,从容地拿起它翻看。
陆邱庭靠住椅背,只静静地看着,她已经选好菜,抬头对女服务员轻声念起,才发现她眼尾有很浅的上翘,即使没有表情,也盈着柔意,指尖不觉敲了下桌子,再低头看腕表。
秒针不断地走。
苏南沫点了一半辣菜,一半清淡的菜,荤素同样均匀,轮到点酒水时,犹豫的转过脸来,撞进他鹰隼般的黑瞳,凝着锐色,漠然的说:“只要酒。”
无形的压迫力更加真切,她于是硬着头皮,将各类型的酒全点上。
姚宁看不过眼,好歹是自己的下属,脸色不大好,向上座的男人问:“陆总,您跟我们的小苏认识吗?”话音一落,其余的人刷地支起耳朵,充满好奇的盯着陆邱庭,他却动也不动:“仅一面之缘。”
可不就是,母亲发来的那些照片,现在还在他邮箱里。
这下,轮到苏南沫惊怔的抬眸。
“只是那时候,她没有看到我。”他停顿一下:“而且,我对她的印象不大好。”
对着他陌生的脸,苏南沫还是没有半点印象,不过也无所谓,将菜单还给服务员,她笑了笑,别人的看法她向来不在意。
等酒一上来,陆邱庭的助理拿起其中一瓶洋酒,笑道:“这是乌鸦龙舌兰吧,上次让一个财团老总喝醉,在酒会上唱起歌的酒。”率先拿过高脚杯,将酒瓶盖打开,一一往杯里斟满,服务员又端来柠檬汽水汁,细细倾进酒里调节味道,将酒杯分发到每个人面前。
谈起那老总醉酒,同公司的管理们简直印象深刻,尤其是接机的那人,对姚宁说起那天情形,说唱的是一首青藏高原,最后破音惨烈,这事还上过新闻。
在场的人忍不住笑,苏南沫也是。
陆邱庭端起高脚杯,直起身,手指修长蕴着力量,酒杯折出的绚光衬着骨节分明,倒映进他的眼底,一闪即逝,朝她举杯:“酒选的不错,敬你一杯。”
慢慢一饮而尽。
苏南沫的杯里满着酒,心里不情愿,也不会喝酒,但是这么多人在,事关公司的利益,只得拿起酒杯:“敬陆总。”先啜一口,味道辛辣又夹着酸甜,一路迅速烧进胃里,便忍着辣喝完一整杯,清晰地感受着辣味冲涌上鼻腔,冲的脑袋发麻,越来越厉害。
她的脖子随即透粉,散发着滚烫,瞳仁里漫起水雾,濛濛的眨巴两下,放下酒杯,陆邱庭见她坐在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来,双手捧起两腮撑着桌,小脸粉红,待了一会,两手抹抹脸,又拎起茶壶,往杯里倒凉茶,大口地灌。
开席后,大家便各自聊各自的,十分热闹,偶尔助理端起酒杯,笑嘻嘻的说:“这也是很名贵的酒,大家都别浪费。”
苏南沫防止自己喝醉,只敢小口抿着,脑袋里却已经开始混乱,砰的一声,酒杯重重搁在桌上,头又低下几分,急促地呼吸。
陆邱庭放下筷子,拿出手帕擦拭起嘴角,沿着唇线斯文地擦,擦完折叠整齐放进西装内衬,边沉声道:“这位小姐醉的不轻,我让助理去叫两个女服务生过来,带她去车上,再送回你们住的酒店。”朝姚宁一看:“姚总监可有异议?”
助理却立时起身,出去叫人。
姚宁也醉得身软,想他一个财权庞大的董事长,不至于这么傻,会做出任何能威胁到事业的事:“谢谢陆总。”
正说着,助理带回两个略壮的女孩,都穿着酒店制服,在他的帮助下,一人架着苏南沫的一条胳膊,踉跄地走了出去,助理则跟在她们身后。
酒席还在持续,等到助理折回来,陆邱庭最后抿下一点红酒,扫了他一眼,起身出门,脚步沉稳地走进电梯里,来到地下车库,头顶的灯管铺着苍白的灯光,空荡寂静,回响着他冰冷的脚步声。
司机见他走来,赶紧下车去拉后座车门,车窗半开着,用来挥发酒气,远远见她抵着车内墙,睡得恬静,乌黑的睫羽长而密,随着呼吸颤动,一片温软。
等他进去,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陆邱庭坐得离她较远,依然能嗅到酒味,渗着隐隐幽淡的馨香,身体不由得僵硬,充斥起不适感,忍不住解开一枚领扣,看向车窗外,眸色幽沉的沁着寒。
如果不是恰好遇到她,他也不会临时想到这一出。
夜色浓黑的没有星,唯有一盏盏霓虹灯绵连,在繁闹的街道闪烁,车行驶得平缓舒适,他双手交握在腿上,侧过脸,发现她依旧保持着那个睡姿,嘴里呢喃着什么。
凉风穿过窗缝涌进车里,呼呼的响,吹拂起她的头发,霓虹的暗光在她脸间闪烁,迷蒙又漂亮。
陆邱庭看向前方的后视镜,吩咐说:“把车窗关了。”
司机应了一声,按住旁边的按钮,两边的车窗徐徐上移,彻底合拢,渐渐的,她的声音变得清晰:“醉卧于沙场,听呐喊的沙哑……”
居然是在唱歌!
陆邱庭的胸口一鲠,听着她因被烈酒灼得沙哑的歌声,格外柔和,突然音律上扬,充满男儿的热血,在静寂里惊得他心口微跳,满脸的阴戾。
“……数风云叱咤……生死一霎那,豪气永放光华……”
“人生只不过,一场厮杀……!”
司机这才听出来,笑了一声:“哟,隋唐英雄。”
骤然一股寒气尖锐地渗来,他冷不丁打个颤,立马闭嘴。
车里重复回荡着歌声,不依不饶地惹着陆邱庭,真是吵,冷冷地瞪了司机以后,正想发作,这时,一道闹铃声响起。
望向她的口袋,果然手机屏幕亮着白光,便去推她:“喂。”再加大气力推一下:“你的手机响了。”
苏南沫还是不理他。
他无奈,索性帮她拿出来,屏幕上跃动着“阿年”两字,管他是谁,直接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