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尤挂断电话后没立刻离开。
他回过身,牵过戚柚的手,被她挣脱后也没计较,转而握住她细细的手腕。
带着她穿过庭院,从后门上了楼,将她安置在二楼拐角处的一个房间内。
他给戚柚拧开瓶水,递到她面前,半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坐在沙发上的戚柚平视,然后摸摸戚柚的头发安抚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困了就到床上去睡一觉。床单枕套都是新的,衣柜里有干净的换洗衣物。”
说完,他拉过戚柚的一只手握在手里,冰凉的吻想要落在她额头。
只是没等碰上,便被戚柚偏头闪躲了过去。
秦尤难得没恼。
他维持着先前半蹲的姿势,唇落了空,转而落到戚柚耳畔,语气轻柔带哄:“真有急事儿,理解一下,嗯?”
戚柚偏转着头,仍没说话。
这次秦尤没再等她回答。
手安抚性在她头顶上又摸了摸,秦尤转身离开。
……
秦尤走后戚柚坐在沙发上良久没动,直到因一个姿势坐久了手脚发麻,她才轻眨了眨眼睫,抬眼环顾四周。
四肢都已经坐得僵硬,戚柚起身,抬步走到窗边。
指腹触到眼睫,抬手摸到一片湿润。戚柚望着楼下庭院里挽臂相携穿梭在人群里面交际的男女,仰起头,将眼角的泪痕不着痕迹地抹去。
秦尤带她来的是一间客房。
屋里陈设简单。原木色的衣柜,床单被品都是亚麻材质的纯白色,经白天日光一晒,散着淡淡的光和木香。
装潢像干净简洁的民宿。
角度位置还不错,站在窗边,能俯瞰到楼下庭院里的所有。
整理好情绪,戚柚收回视线,没再站在窗边。
她往门口方向走。
手刚转动门把手,她听到门外人的谈话议论声音。
是两个上了年纪的阿姨,说话时,手里动作没停,发出乒乒乓乓收东西的声音,像给主家专门打扫房间卫生的。
“原本老爷子只是想简单办场家宴,哪晓得这么兴师动众。”其中一个阿姨往框里扔了个布草,头也不抬道。
“听说是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主张办的。”
“好不容易有个让自己私生子见场合露面的机会,哪里会这么轻易的放过。”
另一个阿姨愤愤道。
“唉,糊涂啊。”
“你说那两姐弟多好的孩子,要不是有老爷子现在活着在上面拦着,恐怕早就被他们那个不着调的爹给坑死了。”
“别这么说,”另一个阿姨不同意,“池总能力出众,现在池家大部分的权利都逐渐转交到他手里,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被动境地。”
“也是,”只是开头那阿姨还是替两姐弟不平:“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非要把一个来路不明小三生的孩子给接回来。”
“连咱们一个外人都看不过去眼,更何况那两姐弟。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小三的孩子登堂入室,分走原本全部都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不知道得有多寒心。”
“主家人的心思不是我们能猜的,他们做事自有自己的想法。”
“当年秦尤回来,还是池总亲自陪老爷子去福利院接回来的呢。”
……
两个阿姨你一来我一往地说个不停,戚柚手握着门把站在门内迟迟无法出去。直到隔壁房间收拾完,阿姨八卦说得尽兴,戚柚听见装着布草的推车滚轮压过地面,发出闷响声,然后越走越远。
手往下压住门把,等门开,回廊里四面八方的风吹过来,戚柚站在原地,定了定神,轻吐了口浊气。
低头,她看见自己掌心里面一片潮湿。
她没在秦尤安排的房间里一直待着,也没听秦尤的话。
她又回到先前举办晚宴的庭院里,找到自助咖啡机,拿起纸杯给自己接了杯速成咖啡,闻着咖啡的香味,没有目的地顺着一个方向一直往前走。
路上,戚柚脑子里细思刚刚听到阿姨们说的那些话,并将其逐渐串连成一条线。
大概就是秦尤并非今天举办晚宴这家的原配夫妻所生,是男主人公年轻无知在外和人的一夜情产物。后当原配妻子去世,家里老太太一生吃斋信佛,又架不住儿子请求,便将秦尤接回到家内。
但始终没给秦尤更改姓氏。
也就是说,秦尤至今是随母姓。
而秦尤的亲生父亲应该是姓……
戚柚想到刚刚两个打扫卫生阿姨谈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应该是姓……
池?
姓池的话——
前面有“嗷呜”一声打断戚柚的思路,思绪被拉回来,戚柚抬眼,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前看过去。
一只雪白的萨摩耶蹲坐在不远处,看戚柚看过去,它来了劲儿,对着戚柚“嗷呜——”又叫了一声,而后睁着两只圆溜的眼睛也和戚柚对视。
它性情其实很温顺,通身绒毛干净的像是没被沾染过星点儿东西的白雪。
但即便如此,戚柚看见它仍旧腿颤。
她怕狗。
有时候她甚至会痛恨自己是个事精儿,过敏的东西太多不说,怕的动物也多。
最离谱的是,十三岁那年她因为生病查了一次过敏源,里面除了有鸡鸭鱼肉这些人们日常赖以生存的食物,检查出来的结果竟然还有灰尘…
她自己都对自己无语的程度。
眼前的萨摩耶似乎已经无聊很长时间,终于等来了一个朋友,看戚柚不理它,它摆摆尾巴抬起尊贵的身子,晃晃悠悠地想要走到戚柚面前。
期间,又冲了戚柚嗷呜一声。
戚柚彻底腿软。
她视线一寸不错地盯着面前晃晃悠悠朝她走来的萨摩耶,脚步抬起,慢吞吞地想要往旁磨蹭,逃开它的“狙击”范围内。
人在恐惧时做出的下意识行为都不怎么太正常,就比如戚柚现在。
敌方才刚一动,她就自乱了阵脚。鞋底摩擦在地面,戚柚眼睛一闭,迅速转过身,开始往和萨摩耶相反的方向跑。
脚上踩着高跟鞋,她无法跑得迅速,动作更像是快走。
她一跑,萨摩耶更加来了劲儿。以为戚柚是在陪它闹着玩,也在后面迅速追赶。
“……”
池亦礼大老远就看到一人一狗在他的小花园里面互相追赶。
女人穿着高定晚礼服,脸上妆容精致,却因为被狗追赶,表情惊慌无措。
明明怕的要死,却偏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踩着高跟鞋一边快走,一边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瞪着双漂亮眼睛恐吓他的狗儿子:“别过来啊,别过来!我警告你,再过来信不信我……我就揍你!”
说着,她鞋跟踩在地面往前蹬蹬蹬踏了几步,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可惜他狗儿子听不懂人话,以为是终于来了个漂亮小姐姐陪它玩耍,她说完,狗儿子开始更加兴奋地往前想要扑她。
唇角翘起,池亦礼抱着双臂站在原地看热闹,很没道德的想笑。
只是没等幸灾乐祸到半秒。
池亦礼只听“妈呀啊啊啊!”一声,一个打扮精致的漂亮女人为了躲避他狗儿子的追撵戏弄,闭着眼睛直直朝他站的方向扑过来。
等他意识到想要躲避逃开时,已经来不及。
他反应足够敏捷,往旁撤开了半步,躲开漂亮女人的熊扑,但仍受到她跑过来时的惯性冲击,半侧身子被撞得发麻。
衣服也被那女人手中洒掉的半杯咖啡蹭上了一身的咖啡渍。
习惯使然,池亦礼不自觉蹙起眉头。
意识到自己撞了人,面前的漂亮女人开始疯狂和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的时候,她还不忘躲到他的身后,逃避狗狗的追赶。
池亦礼气得想笑。
笔挺的白色衬衫,袖口处和身前都被泼上了咖啡液体。他掏出手帕将袖口处湿答答的液体擦掉,垂头往上卷起两截,等做好,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知道自己做错事开始晃着尾巴装乖的大东西,板着脸教训:“人民币,不许调皮。”
人民币耷拉着脑袋发出“嗷呜”一声,随后乖乖坐回到原地。
和之前的恶作剧性质叫声不同,这次它的叫声,显然是在道歉。
确定它是真的坐回去了,戚柚脑子才又回到原位。
她从池亦礼身后悄悄探出半个脑袋,仰起头至下而上地看他,问:
“它不会再起来了?”
“嗯。”
“它是你的狗吗?”
“……”沉默片秒,池亦礼还是如实回答:“嗯。”
“确定它真的不会再起来了?”
“……”
池亦礼耐着性子,再次“嗯”了声。
至此,戚柚心才算彻底放回到肚子里,在池亦礼身后悄悄舒了口气。
两人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过了会儿,池亦礼视线落在自己的衣尾处。
面料平整的白色衬衫被拽得皱皱巴巴,那上面,落着几根指骨纤细的白色手指。
注意到他的视线,戚柚随着一起看过去。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因为太过紧张,手指揪住了人家的白衬衫。
她立刻松了手,脸色微讪夹着歉意:“不好意思,刚刚太过紧张了。”
“没事。”
戚柚心里奇怪怎么会在秦尤家里遇见池亦礼,也因此,她没有注意到池亦礼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写到鹅子女儿的互动都会觉得好可爱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