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的出口掩着一块巨石,而那光亮正是巨石和出口之间的缝隙所透出来的。
“殷晖,那巨石上有一个凸起,是移动这块巨石的关键,你去按下它。”宋谨行细长的眼皮微微耷拉,眼中闪过一瞬而过的悲悯,语气冰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殷晖闻言,莫名浑身上下有些发麻,可他一向听令于宋谨行,于是便循着巨石的方向过去,抬手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缓缓地触摸着。
果不其然,他的手便碰到了个圆圆的东西。
殷晖下意识地掉头看了眼宋谨行。
在宋谨行颔首注视后,他深吸一口气,下一刻手掌用力,按了下去。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巨石便在他眼前慢慢移开了。微弱的光渐渐照了进来,殷晖看着四周越来越明亮,心中吊着的那口气才稍稍缓和。
只是还没等他彻底放松,须臾之后,那巨石竟歪歪扭扭向他的方向砸去!速度之快,甚至连他皆没反应过来,只能愣在原地,瞪大他的双眼,瞳眸中映着飞速滚落的巨石,渐渐撑满了他整个瞳孔。
他一句话皆没有说出口,而下一刻血瞬间飞溅而出。
宋谨行贴着密道的侧边,听着不远处的声响,闭了闭眼。良久却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站在原地。
殷晖为何有这样的下场,他是再清楚也不为过的。
昔日他担心有人误打误撞发现这个密道,便让人设置了这个机关。而一旦有人触动了这个机关,那么这个人会当场毙命。
但是那又能怎样呢?
殷晖是他的下属,为他而死也算是个好归宿吧!
宋谨行动了动快要僵硬的身子,抬手掸了掸肩上若有若无的灰尘,朝前迈出了一步。
外面的光已经照亮这幽暗的密道,再也不像之前那样黑暗昏沉,可真是明亮!
宋谨行抬手遮了遮光线,走出密道后,便进入了一片树林之中。
树林阴翳,空气中飘荡着闷热的气息。
他脚步不停,继续朝前走着,直到发现了一个荒败的茅草屋。
人迹罕至之处,出现了一家住户,实属是诡异的。
他的眼锁紧了这间屋子。
“齐王殿下。”
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宋谨行闻声,倏忽回头。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着深褐色胡衣,头戴着一顶异族装束的帽子,眼睛凹陷在眼窝之中,鹰钩鼻,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探究,却又藏着轻蔑的意味。
“你是谁?”宋谨行微眯了眯眼,心下不自觉紧绷起来。
“如果按照你们汉人的叫法,那我应当是——岳凌。”
……
方才在宣政殿中,宋执锐在听到宋承说了那样的一席话后,倍感疲惫无奈却又无能无力。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是真的老了,连基本的是非对错都判断不出来了。
不对。
他何时判断对过?
自从他的体内藏了毒,他便变得偏执荒谬。
真是好笑,他乃大胤皇帝,最后落得这般模样,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赵德得了宋执锐的命令,跟在宋承的身后,将他送出了宣政殿。
宋承微微转身,看向赵德,压低声音,温和地问道:“赵公公,孤听闻云妃娘娘没了?”
赵德苍老的面孔上波澜不惊,恭敬地回道:“殿下有所不知,那云妃触犯了陛下的逆鳞,是故陛下赐她一杯毒酒。”
“实不相瞒,云妃没了的那日,孤正巧在阿娘的殿中,然那云妃的婢女元盈苦苦相求,始终不肯相信云妃娘娘没了,便特地央求孤来问上几句。若是可以的话,孤倒是希望赵公公可以安抚几句。”宋承不紧不慢地说着,桃花眼中闪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亮,陡然间话锋一转,“不过,云妃娘娘如今有了罪过,婢女自然不能包庇,当按什么责罚便按什么责罚吧!”
他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早先元盈让人对阿娘下毒一事,他还没追究,这次刚好一块办了。
闻言,赵德垂首称是,心下却百转千回。
那婢女元盈竟然大胆到央求太子殿下,这实在是不像话。
“还有,那日孤在立荷殿中发现了这个,孤瞧着这玉簪的模样像是父皇之前赐给阿娘的那支,但是时间久远,孤也有些记不清了。赵公公便将这个带给父皇瞧上一眼吧!”宋承从袖中取出当日包着花鸟玉簪的白帕子,递到了赵德的手上。
*
夏日闷热悠远,按照大胤往常惯例,这时天家子弟本不应该待在宫中,而是去凌云行宫避暑。
今时特殊,竟然没有任何人提出要去避暑的打算。
宋承回到东宫之后,便同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僚们着手审查“方不凡之事”。而大理寺中人人皆也发现了大理寺少卿裴韫一连几日不见了踪影,不免便有些焦虑。
大理寺卿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唤作刘宏,见此情景,顿觉不妙。
裴韫是个什么品性,他自是十分清楚的。如今一直见不到人影,只怕是遭遇不测了。
“殿下,裴少卿这几日一直未来,怕是家中有了急事,才会如此吧?”有个官员深怕宋承怪罪,赶忙道。
这话说完,这个官员便收到了刘宏的一记眼刀,他这才想起来裴韫无父无母,哪来的家?
刘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宋承便张口打断了。
宋承眸色晦暗不明,摇摇头道:“不必说。孤知道。裴少卿的事情,孤会放在心上。”
大理寺一干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白日里的事情纷杂,众人忙到快要宵禁之时,仍然是一头雾水。
其间方不凡又被宋承拎出来审问了几番,但是也没有再得到什么新的信息。总之,一切看起来都还是那样的玄。
一日下来,众人皆疲惫不已。
……
晚间,宋承站在回廊之下,抬头看着天边如银河般的星辰,思绪渐渐飞去了远方。
不知道六妹妹如今怎么样了呢?
有没有……
想他?
这个念头刚在自己的脑海中窜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既不可思议又有些异常的兴奋,冲淡了一天的忙碌。
他正这么想着,忽地身后晨来的声音让他回了神儿。
“殿下。”晨来疾步上前,神色微敛,“齐王此时不在府中。”
宋承转身,闻言,低头瞥了他的侧脸,漫不经心地问了声:“哦?不在齐王府?孤记得父皇不是不许他迈出齐王府一步的吗?”
“属下前几日一直守在齐王府的外围,后来得了个机会,便悄悄潜伏进了齐王府。属下发现齐王极其器重一名唤作殷晖的人,凡事必让殷晖紧随其后。属下便经常观察殷晖。后来,属下发现殷晖随着齐王进了书房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