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清和神色一闪,立时转头看向纸糊的窗格边,果不其然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窗外经过。
宋清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处,脚不自觉往后退,退到床边,她手快地将藏在枕头下的鹰爪纹的匕首拿了出来,死死地握在手上。
随后,她抬脚轻轻地朝着外面走去,屏气凝神。
下一刻,殿口便有不轻不浅的惊呼声响起。
“孟女郎?您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宫里?”降香打了个呵欠,声音中带着疑惑,低声说着,“公主方才已经歇下了。”
宋清和闻言,这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握匕首的手松了下来,随后重新往床边走了几步,将匕首重新塞回枕下,便坐在了床榻上。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弱,她垂眸思索了一会儿,道:“让她进来吧!”
降香原本还在和孟知让信誓旦旦地说着公主此时必然已经睡下了。结果却听到了宋清和的声音,蓦地睁大眼睛,撅了噘嘴,和孟知让道了个歉,便带她进去了。
宋清和随手披了一件藕红色的织锦外裳,抬眸望向刚进来的两个人。
孟知让刚进来,便示意降香退了出去,这才迈着步子走到了宋清和的身边。
这时宋清和已经下了床,将殿内的烛火尽数燃起,这才清晰地看到孟知让的脸,明显是瘦了一圈的样子:“孟女郎,你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孟知让吐了吐舌头:“我前阵子刚被父亲从家中放了出来,总算自由了,但是也只能在府里活动。压根儿都不给我出来的。今天好不容易我溜出来了,正巧碰到了太子殿下,我顺道让他将我捎进去了。然后我就去找了皇后娘娘,说要来陪你。那娘娘自然是同意的啦!只是刚刚在殿口,降香说你睡了,可没差点让我吓一跳。我就说嘛,清和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睡了!”
宋清和个子要比孟知让高半个头,她微微低头看她,弯唇笑了下,忽而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就这么出来,不担心将军府的人来找你吗?”
“所以清和你得把我保护好啊!万一他们要是真的来了,你可要留我一会儿,不要那么急就把交出去了。”
孟知让似乎还是老样子,可可爱爱,说话没心没肺,让人相处起来感觉蛮有趣的,她说着便又在食案上拿了一只甘蕉,剥了皮便吃了起来,继续道:“我在府中那么久了。我现在最想见到的就是你。清和,我好久没见到你了。不过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我那天知道的时候,真是感觉大快人心!”
宋清和闻言,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随后问道:“你是说齐王的事情吗?”
“那是。他被皇上勒令不准私自出府。真是活该。我之前看他那种样子就知道他断然会要出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罢了。”
“虽然说齐王的性子是古怪了些。可是你为何这么不喜他?”宋清和看着她吃的鼓鼓囊囊的两腮,双手手指触碰了一下,问道。
孟知让听到这话,脑海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迅速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眼中净是厌恶,紧接着微叹了一声:“不止。如果只是因为他性格不好,我之前也不会和他撕破脸皮。那样,我岂不是太任性了些?”
说着,她悄悄地靠近宋清和的耳边:“我为了将军府,怎么也会忍忍……其实我一直都没敢告诉你们,我亲眼见过宋谨行吃过一种药,他吃完药之后满脸红润,就像是要发疯了一样,太可怕了。”
宋清和闻言,心中一动:“你知道那是什么药吗?”
“我哪知道,当时因为我父亲让人去送一些东西给齐王,我心想着不如就趁此机会装作一个仆从去看看那齐王长什么模样,结果便看到那一幕了。我当时吓得浑身冰凉,哪里还敢再特意去打听那是什么药?”
孟知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低落:“再说,我一直喜欢的就是裴哥哥……”
“那你和你裴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宋清和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没有继续追问,就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孟知让却是像看什么怪物一样看着宋清和,一脸不可置信,猛地将手一拍:“好啊!清和,你现在都会问这些了!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肯定发生了不少事,快和我说说!”
宋清和摇摇头:“我没什么事情。”
“好啦!我们这么久没见面,刚刚一见面净说宋谨行的事情!多晦气?而且看你这样子,你肯定有事,你就告诉我嘛!好清和。”
见宋清和还是沉默,孟知让有些不悦地看着她:“你看,我每次都和你说很多关于我自己的事情,为何到你那里,就什么都没有呢?”
“那些事情……”宋清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顿了下,“对你来说,应该都是蛮无趣的事情。”
孟知让明显不赞同她的话:“你怎么知道对你来说是无趣的事情,我听来也会是无趣的事情呢?你之前就是因为你总是封闭你自己,所以你才会那么不快乐。”
宋清和听到这话,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指尖,张了张口,半晌道:“我之前拿着短刃刺向过哥哥。但是哥哥没惩罚我。”
孟知让轻轻地哦了一声:“就这件事啊!”
待她反应过来后,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双唇不自觉张大:“等等,你说什么?你哥哥?太子殿下?”
见到宋清和缓缓点头之后,孟知让更加惊讶了:“不是,你为什么拿短刃刺他啊?他惹着你了?”
宋清和没想到她会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在她百般缠着之下,她忽而笑了,回了一句:“大概是那个时候很想挣脱开他吧!”
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为什么,都是在那种情况下,那时候的她会选择做出的举动而已。
孟知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紧接着又缠着宋清和讲了很多事情。她越听越觉得上头,就差要和宋清和纠缠到天亮了。
每当宋清和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和孟知让说的时候,便就从食案上又拿了个果子递给她,让她能忘了一下方才她想问的事情。
事实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解释,也不是所有的解释都能说出口。
比如,宋承不是她哥哥,闻曜之却是她亲爹。
但是她转念一想,她都快要“死”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她会和这一切都告别,也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留在她待了这么久的皇宫。
她想拥有一个全新的生活。所以,她要学会放下以前的固执,以前的倔强。
如果有一天她还能遇见他们,那也一定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