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金陵城(22)

萧复被这笑晃花了眼。

林子葵平素和不太喊他萧郎, 多是娘子,照凌。

似乎喊娘子和照凌,就可以掩盖萧复的性别一样。

萧复忍不住坐在马车地板上, 将他的脑袋抱在了自己腿上来,林子葵一动不动的, 任由他摆弄着,头发顺滑地垂在萧复身上,下巴尖抵在他的双腿窝里。

萧复手指搭在他的发间,声音轻而柔地问:“怎么在地上趴着?”

金樽:“林公子说, 地上,凉快。”

萧复声音骤冷许多:“没问你,出去。”

金樽倏然睁大了眼睛,一拳打飞马车侧壁的窗户,哐啷一声跳了出去。

元庆摇了摇头。

林子葵也转过脑袋, 喊了声金樽。

“不用管他,他武功好着, 溜去玩儿了。”萧复把他的脑袋扳过来对着自己,由上而下地看着林子葵绯红的眼尾皮肤, “而且他还让你喝酒了,我分明叮嘱过的, 你分明知道自己喝完酒什么样, 还敢喝?”

林子葵反问他:“我喝完, 什么样?”

萧复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让我喜欢, 想将你吃了。”

林子葵眼眸望着他:“吃?”

“就是吃。”萧复低头下去,这样有些吃力, 要林子葵配合才能亲到, 林子葵自己都稀里糊涂的, 哪能配合他,所以萧复的吻只能落在了头顶,羽毛一般飘落。

低沉道:“像这样。”

“哦,这样,没关系,那你吃吧。”林子葵想,自己的头发是刚洗过的,很干净,他啃一啃也无所谓。

萧复一脸无奈地揉了一把:“硕王府的酒那么烈,你也敢喝。”比他们成亲时的酒要烈许多。

“我也不想,”林子葵累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腿上,“可那是硕王爷……”

“硕王怎么了?明日我就将他脑袋砍了!”

“嘘……小声些吹牛。我不敢得罪他,虽说是老师的朋友,不过他也没为难我,是我不行,行酒令,喝了两杯,我就喝不得了,后来就只吃下酒菜。”林子葵安静地闭着双眼,叹道,“做官都是这样么?那做官好累啊,阿谀奉承的。”

他拍不了任何人的马屁,席上有高官,有王公侯爵,林子葵只要肯放低姿态阿谀奉承,得到赏识,自然前途无忧。他心里想到娘子,自己住娘子的,吃娘子的,自己好没用,有些想走这条捷径。

可他太难为情,做不出来,也就没有做。

萧复对他说:“做官,也不尽然是这样,你也无需如此。”

林子葵絮絮叨叨地说:“老师,或许他也是想给我铺路,才差我去送信,有他的面子,兴许人家会多看我一眼。是我自个儿抓不住。”

硕王让他住过去,林子葵都不想,一是觉得别捏,不妥,二是要回家,要见娘子。

他感觉到脸颊上有头发贴着有些痒,林子葵懒得用手去拨开,就侧着脸在他的腿上蹭了蹭,把贴紧的头发蹭下来了,然后呼出口热气。

萧复本来听着的,心还难受着,觉得自家相公吃苦了,凭什么要看硕王那个老王八的脸色,这下忽然让他蹭得喉头一紧,五指伸在他凌乱的发间,指腹向下一压。

林子葵不明所以,头皮让他按得舒服,眼睛眯成缝,嘴里含糊不清地唔了几声。

萧复鼻间深吸口气,声音也跟着哑了:“今天硕王府席上有谁?”先记下,一个个找麻烦。

“有好多……”林子葵一个个说,“忠勇伯,齐国侯。”

萧复嗤道:“一丘之貉。”

林子葵:“还有昌国公。”

萧复:“?”

林子葵唉声:“听说他是摄政王的父亲。”

萧复:“……昌国公也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么?”

“没有,我和人家就没说话,只有那个世子爷,喜欢和我套近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哪个世子爷?姓严么?”

“好像是,你怎么晓得?”林子葵又睁开眼了。

“昌国公和严家是姻亲,你说世子,那便是严世子了,他怎么和你套近乎了?”

“给我装了瓜子,喏。”林子葵一抹怀里,掏出一张手帕。萧复接过手帕,一摸手感不对,柔软的丝帕子里,裹着的可不是粗粝的瓜子壳触感。

“这也不是瓜子吧。”萧复说着,将帕子打开了。里头散乱了一支折下来的红芍药,粉到红渐变,花瓣在怀里压过,已经压扁了。

萧复起先一愣,又看向他:“林郎,这是芍药花啊,送我的么?”

林子葵困惑地“哎?”了一声,微仰起头,看见红芍药,忽地想起来了:“硕王……邀我游园,我看花好看,手抖摘了,硕王看了过来,我下意识藏在了袖子里。”

人家园子里花才刚开,自己怎么就折了呢。

萧复笑道:“那我就收下了啊。”

“不要,”林子葵抬起手来,眼里有重影,拿不到他手里的手帕,一只手摇晃着挥舞来挥舞去,“这株不好看了,回头,我给你摘好看的。”

“这支我也要,你摘好看的我也要。”萧复拉过他的手心,催促元庆:“快些回府。”

马车一快,轱辘滚动颠簸地越发激烈,林子葵撞他怀里也撞地一下下的,萧复火气都上来了,马车一停,就将他抱了下来。

林子葵却差不多睡了。

护院打开门:“爷回来了。”

正焦急等着的墨柳也站起身来。

“公子!”

林子葵被喊醒,出声:“墨柳……你吃了么。”

墨柳一看公子被萧姑娘抱着,就多看了一眼萧姑娘,萧姑娘这一身瞧着像是官袍啊……

夜色浓重,他看不清也看不懂,收回目光:“公子你怎么这会儿才回啊,你没带我去,我就等着,等了许久。”

林子葵:“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墨柳点头:“吃了一块糕点,我再去吃一些,先去烧水,给您洗个脚。”

墨柳是书童,不是奴仆,林子葵也就成亲喝过酒,鲜少有这种时候。所以墨柳知道公子爱干净,每日会给他烧水,林子葵自己泡脚。

锅里就有烧好晾过的热水,墨柳用手指戳了一下,温度恰好。

他吃力地提着两桶水进去,元庆伸手接过了:“我来吧,你提不动。”

元庆走到门外,敲了敲门。

萧侯爷的声音:“谁?”

元庆:“主子,我,热水来了,还有些,给林公子沐浴么?”

“他倦了,不沐浴了,将水提进来吧。”

元庆一手一桶,头上顶了个铜盆,膝盖一顶门,就进去了。

入门有个苏绣屏风,绣的江山如画,屏风后才是宽敞的床榻。

元庆低眉顺眼地进去了,将铜盆放下,倒了水,余光瞥见自家侯爷弯腰在给林公子脱鞋袜。

知道侯爷疼爱他,可饶是如此,见到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惊。

所以放下水,他立刻就转身走了:“主子,门给您带上了。”

窗外弥漫着夏夜的蛐蛐声。

林子葵倒在床上,不吭一声。

萧复将铜盆子端过来,用手掌全数没入试了试水温,才一只手捏过他的双脚脚踝,放了进去。

铜盆里的水没过林子葵的半截小腿,水温正好是舒服的,所以他一动也不动,没醒。

萧复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坐下给他洗,洗之前心头还有点微妙,毕竟没做过。

等手碰触到了,自然而然地,就知道怎么做了,很顺理成章。脚趾搓一下,后跟搓一下,脚心也是,最后湿漉漉地抱在了那身万人之上的漆黑蟒袍上。

方才给林子葵擦过脸的毛巾,被萧复随手一拽,给他擦干了脚,继而放进被窝里,将毛巾再随手一丢。

床榻上换了凉席,冰凉的竹片被打磨得油润光滑。

萧复宽衣,指尖轻弹灭掉烛火,翻身上床。

林子葵被他抱在了怀里,他背着身的,萧复挨着耳朵喊了他一身,林子葵也不吱声。

“喝醉了,倒没有怪毛病,就是话比平素多,脑子也转得慢。”萧复低语着,借着他的手过来,他是忍久了,想忍忍过去算了,又忍不得!大掌拨开林子葵的亵裤,在外头磋磨,也就一刻钟工夫,萧复伸手四处摸索,在床尾摸了张毛巾随意擦了擦,又挥手丢得老远,就抱着他睡了。

老师不在,林子葵无需上课。

但每日一到卯时,他自己就睁眼了。

还困着,翻了个身,和萧复面对面了。

“娘子……”林子葵依稀想起了昨夜的事。

元庆来硕王府接自己,半路途中,遇见了照凌,照凌也来找自己的,他们说了好些话,说了些什么,林子葵想不起来。只记得回家了,又做了个梦,梦是个春梦——林子葵只记得这个了,到底具体什么样,他一下就忘光了,自己感觉亵裤里好像有些湿润,腿上也有些,难道是……

他心下难堪,正要起身去洗一洗,面对着的照凌也睁眼了。

萧复这会儿也要起来上朝了。

当摄政王治好了他多年的懒病。

他慢慢睁开眼来,看林子葵猫着腰在床上动作小心地找衣裳,出声问他:“你忘了,你老师还在淮南,你还要回淮南上课去?”

“不是,不是,你怎么醒了,我去……去如个厕。我找找那个,裤子。”

萧复一看他睡得发蒙,乌发些微蓬乱,还心虚赧然的模样,半撑着胳膊坐起来了:“裤子怎么了?”

林子葵不敢说好像是弄脏了,火速找到了,就避开他去换衣裳,萧复原地躺着,忽地想到了。

是自己的不小心流下去了。

要告诉林郎么?

算了……还是罢了,不告诉他了。

不然林子葵下回就该穿着外衫睡了。

卯时天熹微,窗外芭蕉绿,萧复换了身便袍,林子葵换了整洁的衣裳,心里正懊恼呢,看着他要走的模样,愣住了:“怎么今日又要走?”

是要上朝,萧复哪里好说,摇头道:“孩子病了,缠着我去看他,昨夜就缠着不让我走。就是上回带你见过的小四,他爹走了,前几日娘也走了,就病倒了。”

“小四?”林子葵一下就想起来了,自己当时看不清呢,只记得抱过那孩子,是个很小很软糯的男孩儿。

“那……那我随你一道去看他,”林子葵回屋披上轻薄的襦衫,戴了叆叇,“病得重么?”

“有些重,三哥给开了药,无大碍。林郎且留在府上吧,让厨子做些好吃的,我午时带他回来用膳,给你看看。”

“带回来看?罢了,”林子葵摇摇头,猜到了缘由,照凌不愿带自己回家去,他心下落寞,面上不显,“孩子病了,还是不折腾他了。我回屋看书,你午时回么,回的话,我给你留饭,不回就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