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之前形势大好之下,他们都已经把信州城下的草贼本阵围歼殆尽,高越都已经开始草拟好大半奏捷夸功的牓子了;做好准备充当自告奋勇充当淮南的进献露布使,而到长安成的朱雀大街上招摇献俘的暗自打算了。
突然他们就被来自四面八方更多的草贼给反包围了;然后在信州城内外孤立无援当中苦战了一段时间之后,官军也在骤然间就崩溃而各自四出突围了;然后,他才知道主持局面的张讨击已然在战阵中失踪了。
而他随着其中一路突围的人马狂奔乱战走脱出来,却有现是陷入更多跟过来的草贼围攻之中。虽然他们的器械极为简陋,看起来衣衫褴褛而面黄肌瘦的根本不堪一击,却硬是凭借数量上死不旋踵的巨大悬殊,活活累垮、拖垮了这些久战乏力既饥且疲的淮南健儿。
于是他也从某位行营兵马使一路突围的残部当中,被那些四面八方汹涌而至的草贼再度冲散,而最终脱力连人带马一起跌坠在荒野中;但总算是逃过了了其他行营将士,在阵中坠马或是被拖倒之后,又给汹涌而至的人潮扒光了衣甲,当场撕成碎片或是践踏成肉泥的下场。
而在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应该还有另一种人生和境遇的;
比如费尽千辛万苦考取科举得受东台美职,就此入幕出府赢取五姓女,再巧立名目的霸占小姨子,与当朝公主和女冠藕断丝连的暧昧不断;乃至以救驾、扈从之天功,取岳家而代之出为一方节帅,又如朝宣麻拜相,最终驱逐西藩打败外虏,扫平天下不臣,自此专权三代天子国柄的人生赢家之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第一次,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第一次有了夸功朝堂而光大门楣的机会。这两件愉快的事情交织在了一起。而这两份喜悦,又会给我带来许许多多的喜悦。我本应该获得了这种如梦一般的幸福时光才对。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如此心绪徘徊与忧伤不已的,直到他亲眼看到奔流的江水对面,那隐约属于淮南官军的熟悉旗帜,依旧飘荡在江畔的渡头的军寨中,才不禁泪流满面的嚎啕大哭起来。
“天见可怜,啊。。。怎么又会降下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呢。。”
在他嚎哭了一阵子终于觉得口中干涩而停下来,不由来到江边一处还算清澈的水泊埋头下去咕噜痛饮一番,稍加平复了喉头火辣辣的焦渴和腹中饥饿难耐之后;却头不禁为地面的震动所惊转过头去。
却是一群同样灰头土脸而丢盔弃甲的淮南官军,从远处山野里狂奔浪突而来。高越不由心中一喜而正欲上前招呼和表明身份;然后远远缀在他们身后的烟尘,却是让他口中话语给立马强咽了回去;然后就这么一头扎进水泊边上的稀疏苇荡从中。
虽然这些追过来的草贼,他们大多数只有单薄的破衣或是缠布裹身,赤着腿脚和裸露出手臂,脸上挂着黑的血垢和满是肿胀红的冻疮,手上拿的也都是些棍棒柴刀镰子什么的,还有人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在地上而再也起不来了;
但是,余下的人却是癫狂若疯虎一般的死死追杀着,这波明显比他们更加健壮而甲械精良却胆气已丧的官军,而几无回手之力。时不时就有掉队的官军被他们追上,而在告饶和哀嚎声中被斩割喉;再在欢呼雀跃声中,由杀戮者披上犹自带着体温和血水的袍甲,就此继续追去。
好在不远处就是通往对岸的渡头了,这些在逃生过程中萎靡不振的官兵,也当场骤然爆出巨大勇气和度来,再度拉开与追逐草贼的距离而冲了进去;
这不由让高越顿然嘘了一口气,只要他们愿意原地结阵坚守待援,这些看起来同样贫弱乏力的草贼,是断然冲不动他们的所在。然而,就在那些气喘吁吁的草贼再度慢腾腾的赶上来之时;这处渡口当中却是突然爆出嘈杂的杀声,而毫无情由的相互火并与内乱起来。
又过了片刻功夫,高越才得以看清楚其中令这些官军自相残杀的焦点,赫然是几条破旧不堪的大口平板渡船;已经上船的官兵努力挥舞着刀剑捍卫着自己的位置,而岸上晚了一步的官军,也在奋力用武器砍击着试图夺取或是挤下一个位置来。
显然,相比回头面对和抗击草贼的追杀,他们更愿意对曾经比肩作战的逃亡的同袍,毫不犹豫地举起武器来杀戮出一线自己的逃生机会;只见随着几艘负重累累的船只,晃晃悠悠的在余下人等涉水追逐的哀求、哭喊和叫骂声中,最终驶离了江岸渐渐行去。
在这个过程当中用力攀上船帮,而被斩断的指头和手掌顺着船边滚落而下,又在冰冷江水的荡漾之中溅淡开一团有一团,稍闪即逝的殷红颜色;事实上,最终这场夺船、上船的争斗当中死去的官兵,要更甚于他们被草贼追逐杀戮的数量。
还有人绝望和毅然的追随着江船离去的尾迹,而跳入江水中努力的向着对岸游去;然后就慢慢的越游越慢最终变成随波逐流在细碎波涛间,用尽气力挣扎蠕动着渐渐飘荡远去的小点。
最后留在岸上的官军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们不是在跪地求饶之后被那些草贼毫不留情的打杀当场,就是被重新被驱赶进江水里,而缓缓飘摇着被溺死或是冲走。
而高越也只能悲哀的看着这凄惨而残酷的一幕,而声音呜咽这出一些不明意味的话语来。
他却是忽然想起来,曾几何时他们也曾经这般大规模的处决过那些被俘的草贼;还在笑谈间美名其曰为“放人阀”,还以为游靶而赌赛过各自的射术技艺呢。
当渡头这边的杀戮再度平息下来之后,那几艘满载这逃亡官兵的渡船,也终于抵达了对岸插着官军旗帜的渡口城寨之下;高越不由的当即叹了一口气,至少还有部分人得以逃出生天了;说不定还能引还对岸的友军来攻杀报复这些草贼呢。
然后,就在几个呼吸之后骤变遂然再生。高岳隐约看见抵达对岸的那几船官兵不但没有马上靠岸,反而是倒撑着杆子而做出后退离岸的举动来;然后,就从城寨当中飞出许多点点的火星来,浇落在了这几艘逃亡官军的渡船上。
“这是火矢啊。。”
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就在高越瞠目结舌表情的注视之下,这些千辛万苦一波三折好容易才逃离绝境和死地的残余官兵,却又纷纷在火焰与箭雨当中挣扎着死去;最后只剩下几条满载尸体而烟火袅袅的渡船,重新被水流给冲回到这边来。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这一刻的高越可谓是彻底绝望了,他奋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就好像能够藉此将心中的恐惧、惊骇和困惑,给一起扯出来一般的。
为什么对于这些战败的淮南士卒,草贼在这边固然是追杀不止,而同为淮南镇下属的渡口官军那边,也要不由分说的喊打喊杀呢。
然后他就见到这些草贼已经涉水把搁浅的渡船,给拖回到渡口当中仿若是轻车熟路一般的收拾起其中的尸体来了。而对岸的官军却像是熟视无睹一般的,同样派出人来检查和清理那些冲上江岸水草中的零星尸;
只见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当中,两边隔江而望相安无事的各行其是;没有鼓噪也没有叫骂,就像是在做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一般的。
残藏身蜷缩在芦荡之中,满脸懵然与呆滞目睹了着这一幕的高越,突然就福至心灵的产生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然后又如坠冰窟一般的瑟瑟抖和深深窒息起来;
因为,也许他在无意间现了一个干系重大到,足以破坏朝廷和高公的庙堂之算,乃至可能颠覆整个天下的秘密和残忍无比的真相。
。。。。。。。。。
而在岳州城中,
刚刚受了军中教习之职的陈彦章,在看了《梁祝传》的戏之后,再次心有所感而泪流满面。然后又和几个相熟的同年们暗自揣读和猜想起来:
“难不成这就是虚领军的关系人等,或者就是其本人现身说法的原型故事。。”
“虽然抱有天大的才情和抱负,却因为出身微寒而被慕恋自己的女子,所在的高门甲地所嫌弃斥出,劳燕分飞而重病吐血相继殉死。。”
“只是临终又得某种际遇活了过来,进而遁入空门得以大彻大悟,而厌弃了避世脱俗的释迦解脱之道。。”
“遂以抛弃凡俗个人的小爱之念,转而以投身乱世纷纷举兵而随草贼起于微尘;”
“誓以肃清世间不公再造人道太平,普而广之救赎世人为己任,的大爱无疆之道么。。”
他们越说越是兴奋,越说越是激动起来;就好像是自己等人无意之间窥见了,什么饶为不得了的真相与掩藏起来的渊源一般的;
随即,他们又在面面相觊之间变得讳莫如深起来,而各自相约和誓言断然不能落入外耳,这才抱着忐忑不安又激动难以明了的心思自行散去了。。
但是,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遵守约定而守口如瓶的。随后聚会中的一个人就七拐八弯的转过了许多街巷,最终来到城外的一所毫不起眼的庄子里。
然后,又被引到了居中一个颇有些雍容态的老者面前。
终于给赶上了,实在不好意思,因为帮小猫补习英语作业,差点儿就跳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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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