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一直骗我。”杨博用力戳着手机,发消息给对面,“那我要不是今天无意中知道这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那头没有立即回过来。
杨博等了又等。
手机震动。
他飞快地打开。
当看到发消息的人并不是女朋友,他难掩失望。
他搓了搓脸,问时落,“大师,你说她大我很多?”
时落再次挪了一下木牌,不让木牌被杨博挡着。
“我随口一说罢了。”
时落倒也不是真的信口胡说,方才看过杨博的面向,她知道加上目前这个女朋友,杨博一共交过三个女友,而这三人当中有两位比他年长,其中一位要比他年长不少。
不过上一回他退了一步,这一回他又退了一步,终有一日,他会退无可退,到时他自然会向前走。
只要保养得到,再加上有人天生就看起来年纪小,他在娱乐圈呆了十年,见多了看不出年纪的人。
杨博自小跟爷奶长大,老人家最多养活孩子,却不会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况且他十几岁就离家了,少时的经历让他渴望有个家,有个能陪他过日子的人。
“你应当许久没吃饭了。”时落又将饮料朝女孩面前递了递。
说完,张嘉解释了一下,“不是我偷听,是你声音大,我耳朵好。”
两人隔着一拳距离,就这么坐着。
“但是我爸怎么都不同意,他说我要是卖房子,他就不看病了。”想到还在病房里的爸爸,女孩捂着脸哭,“我也威胁我爸,说如果他不看病,我就退学。”
“难。”时落只给一个字。
“不是。”时落伸手,拍了拍女孩的发顶,“这要分人。”
时落并未着急开口。
“就在一周前,我妈带我爸来上京了,但,但是两天前,我在病房照顾我爸,我妈去交住院费。”女孩哭的浑身都在抖,“她走了之后就没回来。”
杨博脾气好,也不生气,他笑了笑,跟时落告辞。
他把时落的话当真了。
女孩终于又开口了,“你真的会算命?”
最终,他只问时落,“时小姐,你说他这回会跟他说的那样坚定吗?”
张嘉一头雾水,接过时落给的一百块钱,去买果汁了。
她找不到她妈,她爸的病又不能拖了,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死。
“我有我妈的照片,这个行吗?”
时小姐连这个都能算出来。
虽然两人几乎没有对话,一起吃完喝完后,两人再相视一眼后,都轻松不少。
“但是我不喜欢人骗我。”杨博心还是抽着疼,“我小时候天天巴望我爸妈多回来看我,他们明明答应了,但是每次都说话不算话,他们还说要给我买这买那,但是每年过年回来我一个玩具都没见着,最多就带了几包零食,他们还承诺要带我去城里的动物园跟游乐园玩,我只是后来在他们手机上看到他们跟我弟弟一起去游乐园拍的照片,我爸妈以为我当时还小,不记事,其实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一直没跟女孩打探,自顾自喝果汁,这果汁不如欧阳晨调的味道好。
女孩呼吸一顿。
“你说的没错,我这就跟她说清楚,这次我肯定不会再轻易心软了。”杨博起身时,腿有点麻,差点脸朝地摔下去。
“大师,她说自己不能生孩子,其实也是骗我的吧?”
更别提她女朋友隔三差五就要去保养。
“你什么都会算?”女孩又问。
女孩眼珠子动了动,“我没胃口。”
不过随即他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将吸管插好,再将果汁送到女孩面前,“喝点甜的。”
女孩抓着时落的手很用力。
女孩没有跟时落说她想算什么。
时落点头。
“心情好。”
时落说的很果断,女孩转过头来,她盯着时落看了几秒。
等张嘉回来,那女孩子有些不安,她想起身,却听时落说:“你不用走。”
这是个人偏爱,时落不予置喙。
时落应了一声。
“我爸同意卖房了,因为急着要卖,房子便宜了很多,但是我问了医生,我们卖房的钱是够我爸看病的。”
女孩用力点头,“没错,我,我在上京上学,两个月前,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爸爸病了,在我们市里医院先抢救回来,只是市医院医生说我爸这病罕见,得送到上京来,而且这病要治好,需要几十万,我妈跟我打电话商量,说是想把房子卖了,家里的存款不够我爸看病,开始我爸不同意,他说这房子以后要留给我的,但是我很早就跟我爸说了,以后我会自己挣钱买房子,他买的就自己住着。”
“当然,时小姐跟明总的感情简单又坚定,还深厚。”
时落点头,她取了钱给张嘉,“多买点,明旬喜欢吃栗子,要热的。”
“你们最近失了一笔财。”时落说。
张嘉的话跟一根棍似的,直接敲在杨博头上,让他脸白了,整个人也醒了。
“在心性凉薄的人眼里,钱或许比人重要,但是在多数有情有义的人眼里,还是人更重要。”时落并未为了安慰女孩就一味地将人往好了说。
女孩摸了一下脸,找茬,“我这张脸看起来是没有二十岁。”
“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啊!我知道我妈一直看不上我爸,当年我妈长得好看,心气也高,她之前不停地挑,先是找了个有钱的,后来被人家抛弃,她一气之下就跟了我爸,她说过她看重的就是我爸的老实,但是嫁给我爸之后,她又觉得我爸没情趣,没钱。”
看到跟时落并肩坐着的女孩,张嘉才明白时小姐为什么要他买三杯了。
在外头他再雷厉风行,可回到家,他又成了那个渴望温暖的自卑男人。
被人骗的多了,他就特别不喜欢再被人骗。
她脸色有些不对,眼神呆滞,她盯着时落脚边的木牌看了许久,像是不认识这两个字,许久,才往时落面前走了两步,她低头,“你会算命?”
“你还想过别的自杀方法,若是从楼上跳,会吓着别人,也可能会砸着别人,往附近公园的河里跳,会污染河水。”
女孩僵硬地转过头,她盯着时落,抖着声音问:“你,你怎么知,知道的?”
无论男女。
“其实她就是比我大很多,我也能接受。”说到这个,杨博还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就喜欢比我年纪大的女人。”
张嘉不明白,“时小姐,要买三杯?”
时落又打开自己那杯,喝了一口。
时落举着钱,“你的钱是你的,今天我请你喝饮料。”
张嘉刚走,当真就有一个女孩子走到时落面前。
杨博心有余悸地扶着旁边的柱子,他朝张嘉点了点头,“谢了,兄弟。”
死就一了百了了。
“你今年不足二十岁。”时落说。
“你说我妈是心性凉薄的人吗?”女孩受的打击太大,她再次抓着时落的胳膊,望进时落的眼里,她想让时落告诉她,她妈妈不是凉薄的人,她离开医院肯定是有别的事。
时落勾了勾嘴角,“你最近遇到一件难事。”
杨博是个聪明人,虽认识时落连半个小时都不到,他本能觉得时落不会胡乱说话。
他抓耳挠腮的,又不好问别人的私事。
而后她学着时落的动作,将奶茶塑料杯往垃圾桶里扔。
张嘉听不下去了,他走过来,“你个大男人,喜欢女朋友是没错,但是也太优柔寡断了点吧?与其在这里恼心挠肺地想知道,你不如直接去问她,你们已经这样了,还能更遭吗?以我看,她说不定比你大个十岁八岁的,她也可能是年纪大了,不能生孩子了,她说不定在认识你之前就结过婚,生过孩子,或者没结过婚,但是生过孩子,无非就这几种可能,我不信你没想过,你在这里猜来猜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谢,谢谢。”女孩擦了擦眼泪,又擤鼻涕。
“我没见过你妈妈。”时落说。
一杯很快见了底,她坐在原地,手比划了一下,而后随意一扔,喝完的塑料杯准确落入垃圾桶里。
“会。”
女孩脸上有了其他表情。
“多谢。”时落利落地剥开巧克力包装纸。
“还有炒栗子。”
“现在医院催缴费,我上哪去找那么多钱?没有钱,我爸就是个死,我妈跑了,我爸要是再没了,我也不想活了。”她家没多少钱,但是从小到大,她爸对她特别好,她也是被她爸捧在手里的小公主。
“我一直是我爸的骄傲。”
父母终究是赢不了孩子的。
时落与她对视,眼中没有心虚闪躲。
时落满意地低下头。
女孩眼波动了一下,她慢慢走了过去,坐在时落旁边。
“这么多年我爸对她很好,真的很好,我一直觉得幸福不是看有多少钱。”女孩也不过才上大学,她有些迷茫了,“难道钱真的比陪了自己几十年的人还重要?”
也正因为如此,她承认自己承受力不行。
“我帮你算。”时落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
“我以为她出事了,我去医院监控室调视频,发现她是自己出医院的,她跟在一个男人身后出去医院的。”
“你想算的我都能算。”
“我不要房子,只要爸爸。”
一阵沉默。
时落没回她,而是往旁边挪了一下,拍拍旁边,“过来坐。”
女孩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她抹了一下眼泪,“你帮我算算,我去哪里才能找到我妈妈?”
张嘉感叹一声,“感情真复杂。”
张嘉忙过去,挡了他一下。
“那你帮我算算。”女孩曲起腿,她两手交叉,搁在膝盖上,又强调,“你帮我算算。”
“不客气。”
时落掀了掀眼皮看他。
“谢谢时小姐。”每每时小姐用肯定的眼神看他,他就不敢多说话了。
“我说了,我会算命。”
女孩突然抓住时落的胳膊,“那你帮我再算一下。”
她看着自己手里还剩下一半的饮料,低头,几口将剩下的喝完。
闻着果香,女孩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她没再拒绝,接过饮料,“谢谢。”
“时小姐,我有钱。”
时落也不恼,她甚至还无声笑了一下,“在遇到我之前,你想过去撞车。”
“多买一杯。”
等人不见了,张嘉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有张嘉在一旁杵着,便是有人要算命,也有顾虑。
等
时落说的全中。
只是她眼力跟力气都不如时落,奶茶杯飞到一半便掉落在地。
女孩起身,走了过去,将杯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时落没回他。
果然,男人受伤还得用男人的方式来‘安慰’。
她并不指望时落真的能算出来。
他看出女孩眼里的惊惧惶惶,将两杯果汁给时落,指着斜对面两排店铺中间的长椅,对时落说。“时小姐,我去旁边,你有事叫我。”
女孩也直接承认,“谁都看得出来。”
“谁是你兄弟?”张嘉翻了个白眼。
只是他有点好奇,“若是大我很多,我应该能看出来啊。”
“不瞒大师说,她从来没在我面前露过素颜。”杨博想到他女朋友当时的借口,“她说她比我年纪大,工作又累,更容易显老,她还说她自卑,每天都是早早起来化妆,晚上也都比我晚睡,有时候夜里起来,我会看到她脸上正涂着面膜,好几回我吓的我心脏都疼。”
“不过你善良。”时落恍若没注意到女孩的异样,她说:“若你自杀,便是连累了别人。”
等女孩再回来时,她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巧克力,分了一颗给时落。
时落掏出纸巾,递给女孩。
“行。”
女孩给时落看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这是我去年暑假,我高考完,考上上京的大学,我爸带我们出去玩的时候拍的。”女孩说。
时落先看了站在右侧的中年女人,而后看向中间的女孩,最后视线落在左侧的男人身上,她神色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