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婆家姓夏。
时落不请自来,夏家人并不欢迎。
确切地说,不欢迎时落的只有梅子公公一人。
梅子公公不信鬼神。
不管家里发生了多少惨事,他一直坚信这些都是意外。
梅子婆婆倒是想让时落去屋里看一眼,她接连没了两个儿子,两个孙子,两个外孙外孙女全都毁了容。
可这个家里没有她说话的份。
看着紧闭的红漆大门,薛城问时落,“时小姐,要不要踹门?”
方才梅子公公骂骂咧咧的声音让薛城生不出丝毫对对方的尊重。
“不用。”
“那是用我自己的钱。”梅子公公强调。
“时小姐,你小心。”薛城时刻准备上前帮忙。
“你能不能有点良心?两个孩子一个六十了,一个也五十多了,还被你骂哭。”梅子婆婆捂着心口,更难受了。
听说那个伤了的女孩子如今已经三十多,那女孩当年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也爱学习,在班级里从来都是前几名,最后还考上了大学,是村里
时落顺从地拿起菜刀,而后王身后随手一挥。
“那她们过来你还骂她们?”
“你要是还这样,两个孩子早晚都不来了。”
梅子婆婆叹口气,“老大媳妇不是带着孩子吗?那孩子去别的镇上上初中,老大媳妇跟着去了,老二媳妇在女儿家。”
“你真的能救我几个孩子?”
梅子婆婆从门口让开,让时落跟薛城进门。
屋里的阴魂显然比肖建国的母亲要凶恶的多。
“能。”
纵使没见过,时落也知道她这辈子该多无奈多无力。
随即她又打起精神,“我家两个闺女好啊,她们三天两头来,买吃的买喝的,还给洗衣服做饭,你说她们离的远,自家也有孙子,还有地,让她们不要过来,还非要过来,说是不放心我们。”
“都在外头,都走了。”梅子婆婆声音越来越低。
老二家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外头上学,之后在大城市里找了个女朋友,就在女朋友家那边安家了,除了孩子跟他一个姓,别的跟上门女婿也没什么区别。
时落耐性地等老两口吵完,才重新提了一句:“若你们还想剩下的几个孩子安然无恙,便开门,我只给你们这一次机会。”
“其他几个子孙呢?应当都有三十多了吧?”
梅子公公不说话了,他不是觉得自己有错,他是觉得小辈没一个合心意的。
将梅子公公推走,她打开门。
等到了厨房,阴魂迫使时落抬起手,让时落抓住案板上的菜刀。
“你另外两个儿媳呢?”时落并未理会梅子公公,她语气温和,让人听了想倾诉。
时落挥着猜到,对着阴魂又是一刀。
再难过,梅子婆婆也没有冷落外头的人,她回了一声,“我家老三十年前全家搬去县城住了,他在家里的时候总喊腿疼,搬去县城,他的腿就不疼了。”
梅子公公又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我把她们养大,她们照顾我老是应该的。”
梅子公公脾气显然不好,“不听我话,我不能骂?”
梅子婆婆手都放在门栓上,却被赶过来的梅子公公推开,他还勒令,“不准开门,他们都是骗子,过来就是想骗我的钱。”
她嫁给了一个没上过学,没多少上进心,还是个没爹没妈的男人。
“你哪里还有钱?”梅子婆婆一直没脾气,也从不跟梅子公公吵,最多是语气重一点,有时被骂的太过,也只是沉默不说话,可仅剩的几个儿孙的安危就是她最在意的,她还是动了怒,“你那点退休金不是都给老三请看护了?”
薛城看明白了,这院子里的阴魂想让时落自杀。
“请看护也用不了。”梅子公公理所当然地说:“你这一辈子都靠我养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这菜刀像是被火刚淬炼过,哪怕仅仅从她身上擦过,阴魂都觉得三魂七魄都被火炙烤一般。
“不可能,区区人类的菜刀怎么能伤得了我?”在初为鬼魂时,她也很虚弱,只是梅子公公每天都会上香,让她享受足了供奉,她越来越强大。
“这家里似乎就是你们老两口在住。”时落的话打破了院子里的沉默,她隔着门问里头两人。
“不来拉倒,我有钱,用不着她们。”
为了孩子,梅子婆婆终于硬气了一回,她推来轮椅,直接将拄着拐棍的老伴推着坐在轮椅上,到了这把年纪,梅子公公的身体不如她婆婆身体好,平时需要换洗都是她婆婆帮忙。
时落并未挣扎。
附近的小鬼都不是她对手,有的被她吞了,有的跑了,长久以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强大到无人敢惹。
比人类的烈火烹油更痛。
只是她的伤终究还是影响了她的就业跟婚姻。
薛城跟在时落身后,警惕地观察四周。
“这一下是为那被你掀了热水盆而烫伤的女孩子。”时落再挥一刀。
“那你们如何生活?”时落话家常似的问。
原本还得意洋洋的阴魂顿时惨叫一声。
儿子是没指望靠了,老二媳妇就住女儿家。
梅子公公老了,越发不可理喻,与她婆婆性子也更像了。
梅子婆婆回道:“我家老三在村里请了个人帮我们过来一天做三顿饭。”
阴魂惨嚎。
时落却站在门口没走,“你们若不想剩下的孩子出意外,最好打开门。”
几乎在时落跨进门时就察觉到时落的危险,阴魂直接上前,挥出一股阴气,裹住时落,推着她往厨房走。
这便是典型的井底之蛙。
梅子婆家奶奶就摔断了一条腿,之后才瘫痪在床的。
她苦了一辈子,临了,孩子不是没了,就是走了。
她既已成了鬼,自然跟人类再无关系,她的后辈跟她亦没了牵绊,她可以毫无负担地吸收这些后辈身上的阳气。
这话她听了无数遍,可每一次听了还是心里难受。
“呸!”阴魂并未悔改,“就是个赔钱货生的赔钱货,谁知道她命这么大,本来应该是直接将她烫死的,她死了,我就能吞了她的魂魄,孩子的魂魄是大补之物,都怪那死丫头,让我许多年都不得寸进,我要是早知道烫不死她,我当日就该掐死她!”
时落脸上尽是冷意。
她接连挥了三刀。
刀刀都让阴魂痛不欲生。
“不过是个阴物,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自己凌驾于别的物种之上?”时落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