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往前走不到两里就是一条还算热闹的街。
这处之所以人来人往，店铺也多，盖因离这不远就是一所技校。
不过上这所技校的多数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
这类学校师资力量一般，管理松懈，不管是家长或是老师，对孩子都疏于管教，孩子长成什么样全靠平时接触周围的人，及网上所见所闻。
是以，长歪的孩子比比皆是。
今天不是周末，这会儿不到九点，街上略显清冷。
时落在街上不紧不慢地走着，看着两边店铺内三三两两的客人，神情平静，穿过街道，时落在一处巷口停下脚步。
时落三米开外的地方有两个垃圾桶，垃圾桶旁正站着两个身着环卫工人制服的大妈。
两人指着不远处的学校小声说话。
“你听说了没有？前天这学校三楼有个女学生跳楼了。”其中胖些的大妈可惜地看着不远处的学校，“孩子头朝下，当场就死了。”
时落又说了一遍，“三百，一分钱不能少。”
“太可怜了。”胖些的大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小道消息，她又说：“这女学生是个好孩子，她从小是她爷养大的，对她爷也孝顺，她爷病了好几年，都是她照看的，她爷是低保户，钱都不够吃的，哪里还有钱看病？这女学生就放学去捡瓶子，晚上还出去摆摊，反正是让她爷多活了几年。”
这学校是有些乱，但以前也没出过人命。
“这谁知道呢？”
说到这里，胖些的大妈又一阵唾弃，“孩子刚没，昨天，她那对爹妈来了，就在学校门口闹，他们没要为孩子的死查明真相，就抓着学校要赔偿款，两人昨天还打了一架，她爸要平分，她妈不愿意，说她多照顾了孩子一年，应该多给她，她爸又说孩子是她爷养大的，她爷那份应该让他这个做爸的拿着。”
眼前站着三个男生。
三人三个发色，一个红毛，一个黄毛，还有一个正常的黑毛。
这所技校的孩子多数都跟着父母租住在附近。
“呵——”红毛冷笑，“我看你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在这里骗男生的钱。”
上头‘算命’两个字与时落格格不入。
“你们要算卦？”时落今天似乎格外的好脾气，她捡起被踢开的小木牌，重新放在脚边。
三人勾肩搭背，吊儿郎当，大约是想学电视剧上的古惑仔，只是学的不太成功，显得有些滑稽，尤其当三个男生在看到时落这张脸时，含在嘴里的烟无声掉落都不自知。
因晚上不用晚自习，下午下课后大部分孩子都会回家。
还未成年的孩子，成绩不好，家中无权无势更无钱，便是工作也没人敢雇用，他们的去处除了送到这类的技校，就只能帮父母干活。
“昨天闹的可难看了，连警察都来了，最后两人被带走了。”
不管什么书，只要看进去了，时落就会忘了周遭一切，直到她脚边的小木牌被人踢开，她才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抬头看去。
瘦点的大妈回道：“我昨天休班，今天一早过来也听人说了，到底怎回事？”
“我估计这几天还有的闹。”
不多会儿，两人分开，各自扫自己的那片路。
“这不能吧。”瘦些的大妈怀疑地问：“她一夜不回家，她爸妈就不问问？”
“三百。”时落说。
红毛对另外两人说：“不算了，我们走。”
“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我听说是那女孩子大前天晚上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了，之后——”胖些的大妈长吁短叹，“哎，我是真心疼这孩子。”
“我一早听我女儿说这学校乱，老师也不管事，前头一个校长贪污，拿着钱跑了，后来这个校长也没见着好好整顿学校。”
两人由跳楼的女学生聊到学校领导的不作为，最后又谈到旁边那家肉摊子上的猪肉比另一家贵了一块钱。
黄毛男生刨了刨头发，本想做凶神恶煞的表情，只是视线在触及时落这张美的出尘的脸时，又端不出凶狠来。
叫出来的是红毛男生，“多少钱？你再说一遍。”
那也是个贪婪的女人！
年轻气盛的年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就你这样见钱眼开的女人，不学好，也只能给人当小三了，当小三，人家会给你钱，还给你买房子。”
时落视线在三个男生的头上略过。
瘦些的大妈跟着唏嘘几句，她靠近胖些的大妈，压着声音问：“那女学生到底是不是被那老师糟蹋了？”
“哎。”胖些的大妈叹了口气，“说起这个，那女学生也可怜啊，她爸妈在她两三岁时就离婚了，两人都不要她，她就给她爷养着，这不，去年她爷没了，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能一个人在老家？她只能来投奔她妈，她妈早成家了，又生了两个，听说在一个饭店洗盘子洗菜，一天到晚的忙，哪里有空管她，这孩子在她妈家里光干活了，她还得照顾弟妹呢。”
时落没刻意听，但是两人的对话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入她耳中，她拿出折叠凳子，此处都是水泥地，也没处插牌子，她便将牌子立在自己脚边。
时落重新将视线转回医书上，她还是那句话，“三百算一卦。”
“反正警察也来问过了，好多学生跟老师都证明她是自己跳下去的，这是自杀。”胖些的大妈不免为这个季女孩可惜。
红毛不耐烦了，长得再好看又怎样？
“你算一卦要多少钱？”最终黄毛男生别扭地问道。
黄毛站着没动，他连微红，“你要是没钱了，我先借一点给你，不过我全身上下就只有三百块，不能都给你。”
而后掏出卜医生给她的医书。
他想想，又气不过，再次抬脚，将时落脚边的小木牌踢开。
时落皱了皱眉。
孩子是单纯可爱，不过长歪了的孩子却让人不适。
“刘强，你别这样说。”黄毛反驳同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抽出一张面额最大的五十块，放在时落翻开的书页上，他连耳朵都红了，“这五十块够你吃一天的了，你先拿着，去买点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