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时,他们从青河府回来,就开始着手建立女子私塾。
经过几个月时间的忙碌,一切准备就绪,只要招到生源,女子私塾就能开办起来。
温如水进宫和裴织商量过后,便和贺诚明忙碌起来,他们很快就办起一个织布作坊,作坊里所用的织布机都是朝廷正在推广的新型织布机,开始招收女工。
等到女子私塾终于顺利地开办时,已经入秋。
温如水再次进宫和裴织商量,决定举办一个隆重的开学仪式,为此还邀请了不少朝中官员过来观礼。
要搞就搞个大的。
这是裴织说的,太子妃虽然咸鱼,但她搞事素来不嫌大,反正有太子和皇帝给她收拾烂摊子,动动嘴皮子的事,不影响她的咸鱼生活,她还是挺爱干的。
自从她的本性暴露后,她也懒得继续装模作样,反正皇帝公爹和太子爷都已经知道,而且也不在意。
听说西郊园林雨夜逼宫的那晚,那群赶去救驾的官员回来后都连续作了几天的噩梦。
原因是他们看到宫殿里那些到处滚的头颅及无头尸体,血溅满地,汉白玉地砖都被染上一层浓稠的血渍,腥味冲天,宛若地狱之景,没上过战场的文臣哪里见过这样的惨景,可不是吓坏了。
幸好当时他们一心记挂着皇上的安危,没有多关注周围,所以才没有当场失态,御前失仪。
可也架不住太子和太子妃离开后,他们亲眼看到侍卫收拾现场那些尸体时的一幕。
听说当时有一颗头颅正好滚到某个官员脚边,头颅的眼睛还怒睁着,一副死不冥目的模样,那官员吭都没吭一声,软软地倒下去,晕死过去。
这事瞒得了外界的普通百姓,却瞒不过朝中的那些大臣。
京中但凡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了。
毕竟镇国将军突然出现在京城,后来姬昙之入狱,三皇子遇刺身亡等事,根本就没办法瞒着,多少还是流出去一些。
是以,朝中的官员也听说太子妃冒着雨去救驾的事。
据说太子妃当时手里只有一把剑,屠戮了不少黑衣刺客,刺客都是被一剑枭首,堪称极刑。
所有知晓这事的人:“……”
以及那些看到现场惨景的官员:“……”
他们不敢相信是太子妃干的,但事实摆在面前,再联系三月份太子回京时,听说在船上,太子妃护夫心切,也将水匪一剑一个脑袋……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众人没办法继续装聋作哑,自欺欺人。
这事过后,据说好长一段时间,太子在朝堂上过得十分安稳顺心,办差时也是顺顺利利的,吩咐的事情下面的人都麻利地完成,没有再像以往那般总是弄点小差错。
那些见到他的朝臣,态度比以往更恭敬、更和气、更顺服,不敢给他一点脸色看。
这并非是因为他的身份尊贵,就算太子的身份尊贵,有些秉性耿直的官员仍会因他办差出错而喷,或者为喷而喷,鸡蛋里挑骨头,浑然不给太子面子,以此来彰显自己威武不能屈。
可这会儿,那些官员都是能忍则忍,忍着不去挑剔太子的错误。
因为太子身后有一个凶残的太子妃。
如此,谁敢去碰触太子妃的逆鳞?万一太子妃以为他们在欺负太子,提着剑杀过来怎么办?
昭元帝听说这事后,哈哈大笑,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在背后推波助澜。
于是太子妃的凶名传得更开,以至于不管太子妃再做什么事,众人不去思索妥不妥当,而是先摸摸自己的脖子,看看自己的脖子能不能扛得住太子妃的一剑。
听说太子妃和福宁郡主开办一个面向普通百姓的女子私塾时,很多人不以为意,甚至认为她们在胡闹。其实大禹也有女子学院,但那些都是为世家贵族女子服务的机构,不会招收平民百姓之女。
世人也认为没必要。
只是他们不敢发表意见,甚至连御史都是闷不吭声的,朝堂上一片和谐。
这次太子妃开办的女子私塾举办开学仪式,被邀请的官员不敢不来。
为了表达诚意,太子妃亲自写了邀请函,接到邀请函的官员面上恭恭敬敬地表示一定会到,背地里哭丧着脸,一副要赴断头台的模样。
还是他们的夫人听说这事后,不禁骂道:“瞧你们这点出息!太子妃再厉害,也不能不讲理吧?你不去招惹她,她难不成还会拿剑架到你们的脖子上?”
被夫人骂的官员一听,觉得还真是这个理,终于镇定下来。
太子妃再凶残,那也不会无缘无故提剑削人脑袋,他们又没招惹她,怕什么?
和那些因为太子妃凶残之名而敬畏的官员不同,太子妃在京城的后宅女眷中的名声却是非常好的。
原因是太子妃御夫有术,与太子夫妻恩爱。
还有太子妃处事公平公正,从来不会以势压人,有什么事求到她那里,只要太子妃能帮的都会帮,不能帮的她会直接拒绝,虽然不给面子,却也没人敢说什么。
太子妃护夫心切,虽然行事凶残了点,但后宅的女眷只觉得太子妃强大又能干,恨不得成为她一样强大能干的女人。
所以她们不会害怕,反而更崇拜她。这便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看待事情的不同之处。
知道太子妃要开办女子私塾,虽然招收的只是平民百姓之女,但她们依然十分支持。
只要是太子妃做的事,不管是什么,当然是先支持再说。
如果那些男人敢嘀咕太子妃牝鸡司晨,不用旁人说什么,他们的夫人就先喷他们一顿,喷得他们都不敢吭声。
因为她们夫人骂得太过理直气壮,并且言道,如果不服气,她们可以进宫找太子妃评评理。这让那些男人哪里敢反驳,要是捅到太子妃那里,不用太子妃出手,那位太子爷就先整治他们。
大禹的官员觉得没有比他们更憋屈的了。
若是骂太子,太子妃护起夫来,真敢削人脑袋;若是不满太子妃,太子护起妻来,那也是能整得人叫苦不迭。
太子夫妻俩简直了,互相维护对方,都容不得旁人说对方的一丝不好。
只要脑子不坏的人都不会去触这对夫妻的霉头。
岑尚书一家也收到邀请函,和其他暗地里愁眉苦脸的官员不同,他们一家子颇为欢喜。
“阿识真了不得。”岑老夫人笑呵呵地说,“原本还担心她嫁入东宫后,举步维艰,哪知道这孩子过得如此好。”
岑尚书抚着胡子,“那是阿识聪慧能干。”
对于自己教养出来的外孙女,岑尚书是颇为满意的,甚至还想比照外孙女,将两个孙女也如此教养。而且从现在大禹的情况来看,说不定将来他的两个孙女还真能进朝堂当女官,自然要好生教育,为将来作准备。
女子私塾举办开学仪式这日,来的人非常多,几乎没地方站。
幸好太子有先见之明,通知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维持秩序,所以虽然观礼的人多,但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开学仪式隆重而顺利地结束。
裴织没有去现场,她和太子坐在马车里,远远地看着,直到看完热闹,便去附近的酒楼喝茶歇息。
同行的还有宣仪郡主。
裴织特地邀请了宣仪郡主过来看热闹,想让她出来散散心。
宣仪郡主其实没什么大病,只是因为心病,导致身体总是时好时坏,瘦得快要脱相。就像太子爷说的,定是闲出来的,让她忙点没空胡思乱想就好。
来到酒楼,宣仪郡主坐在角落里发呆,仿佛在回忆刚才热闹的一幕。
裴织将太子爷赶到隔壁包厢去喝茶,她要和宣仪郡主聊点女儿家的事,太子爷当然知道这是借口,心情很郁闷,神色不明地扫了一眼宣仪郡主。
那一刻,宣仪郡主觉得自己在太子表哥眼里,就是个多余的人,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嫌弃。
她装作没看到,努力地将自己缩起来,并且没有被他吓走。
听到太子表哥离开前那声“啧”,宣仪郡主也觉得自己出息了,竟然没像以往那样畏他如虎,像老鼠遇到猫般躲他。
人总是要成长的!
最近这段时间,宣仪郡主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
没有母亲,没有大哥,偌大的公主府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起初确实难过得想死。后来想到宫里的外祖母,还有时常过来看她的太子妃和福宁郡主,她不想让她们担心。
于是她选择振作起来。
“宣仪,最近过得怎么样?”裴织和宣仪郡主闲聊起来。
宣仪郡主朝她笑了笑,“挺好的,我的身体好了许多,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生病了。”
“真不错,你这样皇祖母也能放心了。”裴织笑着说,给她倒了杯热茶,将一盘芙蓉糕推过去示意她吃,自己也拿了一坏,慢慢地啃起来。
两人说间话,忙碌完开学仪式的温如水也从私塾那边赶过来。
她忙得满头大汗,进来就灌了一杯蜜果露解渴,伸手抹去额头的汗,“都入秋了,怎么这天气还如此热,真是折腾人。”
“过完中秋就好。”裴织道,“今年的中秋宫宴,你们都要进宫来啊,我请你们看水上烟花。”
宣仪郡主迟疑了下,到底没有拒绝。
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进宫,心里也想念外祖母。
三人随意地聊了会儿,话题转到女子私塾的事上。
宣仪郡主安静地坐在一起,听裴织和温如水聊私塾的事,渐渐地有些恍惚,直到温如水问她:“宣仪,你要不要来私塾当女夫子?”
“啊?”她愣了下,无措地说,“女夫子?我?我、我不太行吧?”
温如水热情洋溢地拉着她的手,“你怎么不行?你可是当朝郡主,太后的嫡亲外孙女,从小跟着皇子们一起去上书房混过的才女,才华一等,教那些初学者读书识字绰绰有余……”
她夸起人来,那真是不重样的,好话不要钱一般地倒腾,什么好话都能说出来,没有丝毫羞耻感。
混过现代的网络,见多了各种花式夸人的话,能随手拈来。
宣仪郡主何时被人如此夸过,羞得满脸通红。
偏偏对方神色真诚,旁边的太子妃还一脸赞同之色,让她忍不住怀疑,难道自己真的这么好这么厉害?
“你就是这么好,这么厉害的!”温如水肯定地说,“你若是担心抛头露面不好,那也没什么,私塾不会透露你的身份,你也可以作些伪装,戴幕篱上课,不会有人见到你的脸。私塾的治安很严,出入都有马车接送……”
宣仪郡主渐渐地动摇了。
让她下定决心的还是裴织的话。
“如果有时间,我和二皇子妃也会去私塾教几节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教更多的女子读书识字,岂不是更好?”
宣仪郡主惊讶地问:“阿识和二表嫂也要去私塾当女夫子?二表嫂的孩子还小,她能去吗?”
“怎么不能?”温如水不以为意,“二皇子府那么多伺候的丫鬟婆子,是吃干饭的不成,连个孩子都照顾不了?其实这还是二皇子妃主动和我们提的呢!”
当然,这其中也有她们私底下引导之故,但二皇子妃能产生这种想法,可见她心里也是向往的,并不愿意待在后宅围着男人和孩子转。
裴织这位太子妃确实给她竖了个好榜样。
再加上温如水活得太潇洒肆意,勾得齐幼兰都生出向往之心,哪里还能关得住她?
宣仪郡主最后同意了,虽然心里仍是忐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却也想去改变自己。
她要坚强起来,不能再让关心她的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