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她出生后不久,先帝就驾崩了,她对先帝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只是偶尔从长辈那里得知,先帝后期不做人,导致整个大禹朝内忧外患。
要不是昭元帝登基后力挽狂澜,只怕现在的大禹仍是外族环伺,混乱四起,民不聊生。
据说先帝当初不喜昭元帝这位太子,差点就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也因为如此,昭元帝在西南一战成名后,收拢不少助力,回京逼先帝退位,让先帝去西郊的渠春园养老,最后在渠春园病逝。
先帝病逝得太突然,当时还传出不少不利于昭元帝的消息。
裴织那时的年纪虽小,但她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从父母长辈那里听说不少外面的流言。
有流言称是昭元帝逼宫夺位,逼得先帝退避渠春园不说,还趁机逼死了先帝,弑君篡位,乃不忠不孝之辈,难堪大任,指责他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当时的流言传得满京城都是,要说没点猫腻,谁信?
不过那时候昭元帝登基已有一年,朝堂内外已被他把控,先帝都死了,自然不惧什么流言,他让人将散布流言者下狱,同时也派人去控制流言,才平息这事。
后来,关于先帝病逝的原因,无人再探究,久而久之,世人也忘记这事。
裴织没想到先帝都死了这么多年,还能作乱,觉得他也挺厉害的。
如今想来,那时京城的流言,只怕是先帝留下的人故意散布推动的,就是为了给昭元帝添堵。
想到这里,裴织委婉地问:“殿下,当年先帝他真的……驾崩了?”
其实她想问的是,先帝这么能折腾,会不会故意假死?
秦贽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放心,皇祖父确实驾崩了,当年父皇和太医亲自确认的,皇祖父的灵柩还是父皇亲自盯着送入皇陵。”
裴织哦一声,突然问:“先帝为何不喜父皇呢?”
在她看来,昭元帝是一个难得的盛世明君,从不为外物所动摇,而且极富血性,一直励精图治。他在位期间,大禹对外族的态度素来是强硬的,外族敢像先帝在位时那般侵略大禹,他就算勒紧裤腰带也要打回去。
也因为如此,这些年来,大禹的边境难得呈现繁荣之景,百姓不再朝不保夕。
秦贽摇头,“孤也不知,可能是父皇太能干了罢。”他望着船舱的窗外的江河夜景,“皇祖父的很多理念与父皇相悖,特别是随着父皇年长,父皇越来越能干,衬得他越来越无能,所以便想换个好掌控的太子……”
裴织暗忖,这样的皇帝也不是没有。
皇帝也是正常人,随着年纪渐长,疑心病越来越重,看到年轻有为的太子越来越能干,心里自然也会恐慌的,生怕太子抢了自己的皇位……
秦贽道:“皇祖父避居渠春园时,一直暗中给父皇添乱,他虽然退位,其实还有一些可以用的人手……大禹历任的皇帝都有培养暗卫的习惯,暗卫只有唯一的主子,每一任皇帝去世后,暗卫都会陪葬。皇祖父去世时,他的暗卫却消失无踪,并未陪葬。”
听到这里,裴织明白了。
先帝留下的人手就是他的暗卫,而且这些暗卫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出现,他们遵循先帝的遗志,暗搓搓地给昭元帝添堵。
对此,裴织是无语的,怀疑先帝是不是脑子有病,人都死了,还如此兢兢业业地给儿子找麻烦,真是太尽职了。
这些年,昭元帝一直秘密寻找先帝留下的暗卫。
后来太子年纪渐长,他便将这项任务交给太子,太子也不负重望,确实找出了好几个先帝暗卫搞出来的势力,并将之毁灭。
这次来青河府巡视,也是昭元帝得到消息,特地派太子以巡视之名过来调查。
来时他们路经安阳府,太子当时便是去追查这事,可惜他去得不凑巧,一番打斗后,对方趁机跑了。
裴织沉吟片刻,问道:“上次的海寇和这次的水匪,会是先帝的暗卫安排的吗?”
先帝连昭元帝都不喜,肯定也不会喜欢孙子,暗卫心里没有家国感情,只会一味地听令行事,多年以来在暗中不停地给这对父子俩制造麻烦。
秦贽道:“可能是他们,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孤已经派人去查了。”
听到这里,裴织便不再问。
她拉着秦贽一起躺下睡觉,整个人窝到他怀里,“还有四天才到京城,估计这路上会不太平,殿下好生休息。”
秦贽温柔地亲了亲她的脸颊,歉意地道:“阿识,抱歉,孤将你卷进来。”
他的原意是想带她到江南看看玩玩的,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勾结海寇给他们找麻烦,虽然太子有信心能护住她,但多少会有些扫兴。
裴织回吻他,声音带着笑意,“殿下,这趟下江南,我玩得很开心,不过是一点危险罢了,我不在意的。如果殿下不放心,明儿水匪出现,给我一把剑,我跟你去打水匪。”
秦贽:“……阿识,睡吧。”
什么抱歉都在太子妃彪悍的回答中消失。
他将怀里的人抱紧,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生出一股骄傲之情,他爱慕的女子果然非这世间女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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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温如水过来找裴织,提起昨晚水匪袭击的事。
她有些担心地说:“这水匪也太大胆了,连官船都敢动手,是不是故意的?”她凑近裴织,压低声音,“太子妃,你觉得动手的人会是谁?是不是那些外族?”
她想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那些外族。
大禹周边的国家从来都不是安分的,虽然有求于大禹,但也不吝啬给大禹制造麻烦,若是大禹死了个太子,那更好了,大禹越是混乱,对他们更有好处。
就像先帝在位时,那时候的大禹确实极为混乱,外族趁机一步步蚕食大禹边境的城池,据说当时大禹边境的城池都被外族占据,边民们在外族统治下,成为连畜生都不如的下等人。
温如水来自北地的温氏,从母亲那里听到不少这种事。
若不是如此,当初小齐氏也不会被送去北地联姻,让北地的温氏与镇北军联合起来,共同抗击北蛮精锐部族。
裴织笑道:“可能吧。”
虽然怀疑是先帝的暗卫所为,但也不排除那些外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句话放在哪里都适用,外族对大禹觊觎之心从来不死,如今大禹拥有高产的粮食,外族不仅想要得到粮食种子,更想从大禹这儿弄到更多的好处,那些外族确实有动手的动机。
裴织叮嘱道:“这一路上可能不太平,晚上你警醒一些,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易出来。”
温如水赶紧点头,“你放心吧,我知道的,昨晚我惊醒后,锦霞、锦岚她们都守着我,不让我出去呢。”
裴织不禁笑起来,问道:“锦霞锦岚伺候得怎么样?”
这两个宫女是她特地送过去照顾温如水的,后来一直留在温如水这儿。
“她们很好!”温如水马上说,“她们不愧是东宫调、教出来的大宫女,我很喜欢她们,等她们年纪大了,我还要给她们安排婚事,保证她们的后半辈子。”
见她满意,裴织笑了笑,转头看向旁边伺候的锦云,“锦云,你的年纪也大了,要不要我们给你寻摸一桩好亲事?”
锦云顿时一愣,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说到自己身上。
再稳重老成,仍是不免被这话弄得羞红了脸,她有些尴尬地道:“太子妃,您别笑话奴婢了,奴婢都这把年纪……”
“什么这把年纪?你今年才二十七吧?”温如水不赞同地说,“还是一枝花呢。”
想想现代的女人,三十岁谈婚论嫁都不算晚,二十七算什么?
裴织跟着点头,十分赞同,“锦云放心,三十岁都不算晚的,只要你有看上眼的,对方也不错的,你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安排。”
锦云羞得满脸通红,呐呐地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道:“太子妃,奴婢没有嫁人的心思,只想在宫里当个嬷嬷,伺候你们一辈子。”
这也是宫里很多宫女的命运,特别是主子身边的得力大宫女,一辈子都在主子身边伺候,成为主子的心腹,嫁不嫁人对她们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
裴织笑道:“那你哪天改变主意,可以和我说。”
她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只要是好的,她不会拒绝。
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果然又有了动静。
潜伏在水中的水匪想趁着夜色,在水底砸穿他们的船,被侍卫及时发现,又是一通激战,将那些水匪歼灭。
剩下的水匪见势不对,及时投入水中逃走。
秦贽没理会,只让人保持警惕,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两天晚上,都遇到水匪夜袭,每次都被随行的侍卫打退。
眼看船即将抵达京城,那些水匪都急了,终于选择在船行至一处险峻的河段动手。
河的两岸是徒峭的山壁,数十根粗大的麻绳从山壁上方垂落,那些水匪抓着麻绳,从山壁降落下来,跳到船上。
这次出动的水匪数量极多,仿佛方圆数百里的水贼都聚集于此。
温如水探头看到这一幕,吓得直抽气。
守在船舱里的锦霞锦岚同样吓得不行,赶紧将她拉回来,将船舱的门紧紧地关上,生怕那些水匪破开防卫杀过来。
“郡主,您别出去,咱们待在船舱里就好。”
温如水道:“放心,我不出去,我只是看看外面的情况。”她心里暗忖,如果水匪实在太多,侍卫不敌,她只能使用道具了。
这是他们的底牌。
不过,最后温如水也没有使用道具。
等她再次探头出去观察时,正好看到裴织提着剑走过来,迎面遇到一个混进船上的水匪,水匪见到她,神色狰狞朝她冲过去。
温如水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正欲开口,就见裴织不退反进,手中的剑往前一挥,那水匪的脑袋就没了,身体直挺挺地倒下去。
温如水:“……”
锦霞锦岚:“……”
其他人:“……”
裴织走过来,见船舱的门开着一条缝,知道里面是温如水,说道:“你们躲好,别出来。”
温如水几人:“……”
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她迎着那些上船的水匪而去,神色平静地将水匪的脑袋削下来,剩下的尸身被她一脚踹下河。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就连当初跟着她去海寇岛的侍卫们都有种难以适应之感,毕竟当时是晚上,有夜色遮掩,看着没那么吓人,现在是大白天的……
突然,裴织抬头,只见一个男人攀附在峭壁上,拉起弓弦,对准船上的某处。
咻的一声,一支利箭朝船头处的秦贽射去。
裴织目光微利,想也不想地折身冲过去,手中的长剑掷了出去,剑在半空中将那支箭击落,同时那把剑也掉落在河里。
秦贽猛地转头看过去,见到裴织,正欲开口,这时又有水匪上船,他只好转身加入战斗。
不过,他对于身后的安全,突然没那么紧张。
“给我弓箭!”裴织叫道。
跟在她身后的秦霜将随身携带的弓箭递过去。这是刚才她们见太子妃提着剑出来时就准备的东西,很适合太子妃使用。
裴织搭箭上弦,对准用麻绳系住腰部、吊在绝壁上的水匪,朝他射出一箭,那水匪身体一晃就避开了这箭,他咧开嘴笑,笑容轻蔑。
这时,第二箭、第三箭已至。
第四箭时,击中男人的心口,他从半空中栽下来,落入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