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织去给太后请安,发现太后今儿的精神不太好。
“皇祖母,您怎么了?”她有些担心地问,顺势握住太后的手,将精神力输过去,缓解她身体的负面状态。
太后的脸色渐渐地好转,看着精神不少,她笑道:“原本有些不舒服的,不过看到你,好像就好了。”殿内的人听到这话,忍不住抿嘴笑起来,以为太后是见到太子妃心情好。
甚至连太后自己都是这么以为的。
华嬷嬷暗暗地瞥向太子妃,心里有些感慨。
作为女儿的康平长公主只会气太后,从来都不体谅母亲的难处,只看到自己的不幸和痛苦。反倒是作为孙媳妇的太子妃,总是想方设法地逗太后开心,为皇上分忧,如何不让太后喜欢?
如果康平长公主有太子妃一半的懂事,太后这些年也不至于总是为她操心,甚至生怕她将宣仪郡主养移了性情,只好将外孙女接进宫里养在膝下。
可纵是如此,康平长公主也没见什么长进,昨儿甚至将太后气得旧疾复发。
太后年轻时受到的苦太多,留下胸口痛的毛病,原本这些年有太医精心调养,加上她吃斋念佛,心平气和,渐渐地好转。
哪知道康平长公主竟然将她气得旧疾复发。
裴织握着太后的手许久,直到精神力快要耗尽,太后的脸色恢复正常。
“不知怎么的,看到太子妃,哀家就觉得身体好了。”太后拍拍她的手,“让你担心了。”
裴织道:“皇祖母要保重身体,以免父皇和太子殿下担心。”
太后笑了笑,“哀家这是老毛病啦!天气渐热,便有些不舒服。”
见太后不欲多说,裴织识趣地没有探究到底,不过心里对太后的身体突然不适,有些猜测,应该是和康平长公主有关。
昨儿太后将康平长公主召进宫的事,只要稍稍打听就知道。
不过康平长公主离开时,慈宁宫静悄悄的,也没见宣太医,可见母女俩就算闹得不愉快,太后也不想大动干戈。
昭元帝和康平长公主都是太后所出,但这对兄妹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和睦,昭元帝虽给康平长公主应有的尊荣,但更多的殊荣却是没有的。
康平长公主所享受到的殊荣,都是来自于太后。
若是太后不在,她可没办法过得如此轻松。
说到底,太后还是疼爱女儿的,纵使女儿将她气成这样,她除了生气外,也不想让人知道母女俩发生什么事,以免女儿被皇上迁怒。
裴织在慈宁宫坐了许久,确定太后的身体好转,终于离开。
正好今儿宣仪郡主也进宫,两人在慈宁宫门口遇个正着。
“阿识,你来给外祖母请安?”宣仪郡主惊喜地看她,尔后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黯淡。
她轻轻地说:“阿识,对不起。”
裴织笑道:“郡主,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有的,我母亲……”她咬着唇,子不言母过,纵使母亲做得再不好,那也是她母亲。
可她很重视阿识这朋友,知道母亲在姜逸婚礼上故意给阿识难堪,她虽然及时阻止,心里多少还是觉得对不起阿识。
裴织心里叹气,主动握住她的手,“郡主,你是你,长公主是长公主,你们是不同的。”
康平长公主应该庆幸,宣仪郡主是由太后教养的,没有变成她那样,否则这对母女俩还真是悲剧。
不过康平长公主还懂得让女儿进宫来陪太后,也算是有些良心。
将宣仪郡主安抚好,裴织便离开了。
回到东宫,她先是吃了一顿极为丰盛的午膳,然后回房歇息,恢复精神力。
这一觉直接睡到傍晚,直到太子回东宫,悠悠转醒。
“阿识,你身体不舒服么?”秦贽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她,伸手过去贴住她的额头,抚摸她的耳后根,探她的温度。
温度正常,不像是感染风寒。
裴织打了个哈欠,睡得骨头酥软,懒洋洋地道:“殿下放心,我身体很好,没有不舒服。”
秦贽探臂过去,将她抱到怀里。
他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秀发,“锦云说,你用过午膳后,就睡到现在。”
裴织这太子妃的作息很规律,午后虽然也会小憩一番,但时间不长,以免晚上睡不着。像今儿这样一觉睡到傍晚,极为少见。
“就是突然有些困。”裴织避而不避,“殿下,我饿了。”
秦贽看她许久,叫人摆膳。
他没有放开她,将伺候的宫人叫进来,接过芳菲递来的湿毛巾,为她净脸,让她先醒醒神。
宫人安静地忙碌,没敢朝这边多看。
太子爷不假他人之手伺候太子妃这一幕,除了第一次见到时让她们受到极大的惊吓外,后来看多了,就平静下来。
东宫现在只有一位太子妃,没有其他的侧妃良媛,太子对太子妃好,她们这些伺候的宫人自然是高兴的,由衷心地希望就算以后东宫进来其他女人,太子待太子妃依然不变。
用过晚膳,裴织总算精神一些。
夫妻俩去书房忙碌,裴织将今儿太后身体不太好的事情和他说。
秦贽执着笔的手顿住,脸色变得阴沉,声音发寒,“康平长公主气得皇祖母旧疾发作?”
听他连“姑母”都不叫,便知他对康平长公主格外生气,裴织道:“放心,皇祖母的身体已经无大碍。”
秦贽深深地望着她,将手中的笔丢开,起身绕到书案对面,将她搂住。
“殿下?”裴织不解地叫了一声。
秦贽将脸埋在她怀里,轻轻地嗯一声。
他有些后悔。
他应该亲自动手的,而不是捅到皇祖母那儿。原本是想让皇祖母出手弹压她,省得她做糊涂事,也是给皇祖母面子,若是让父皇出手,可不仅仅是弹压。
只是他没想到,皇祖母会被气到。
往往最伤人的,便是来自亲人的伤害。
康平长公主被先帝宠坏了,她的性格几十年都没什么长进,纵使太后这些年努力地劝导她,效果却不佳。
可她是自己生的,太后能有什么办法?
太后念着母女之情,也割舍不下女儿,但康平长公主却仗着母亲的宠爱,反倒肆无忌惮,加上不管她做什么,都有太后兜着,反而胆大包天,什么事都做得出。
秦贽轻抚怀里人的背,有些明白她今儿为何如此疲惫。
约莫也是为了让皇祖母身体恢复罢。
翌日下朝,昭元帝去给太后请安时,秦贽跟过去。
他仔细打量太后,她的精神果然很好,比平时还要好一些,看不出被康平长公主气到的模样。
因太后不说,慈宁宫上下也瞒着,太后被康平长公主差点气病的事,除了太子和裴织外,竟然也没人知道。
转眼到三皇子大婚的日子。
三皇子府还未建好,所以婚礼也是在皇宫举办的,不过没有太子大婚时的隆重正式,主婚人也是室宗德高望重的老王爷,但却没有朝臣观礼。
婚后的第二日,新妇敬茶和认亲。
一大早,宫里的大小主子们都汇集在慈宁宫见新妇。
太后和昭元帝坐在上首位置,其他人分坐两侧,诸位宫妃坐在一边,皇子皇女坐在另一边。
裴织和太子坐在一起,等着新妇敬茶。
二皇子和二皇子妃齐幼兰皆着新衣,恭敬地给长辈们敬茶。
二皇子春风满面,满脸做新郎官的滋润,齐幼兰羞涩地垂首敛目,跟着二皇子给长辈敬茶。
敬完长辈便是平辈。
夫妻俩先给太子和太子妃敬茶。
太子没有为难他们,端起茶一饮而尽。
裴织也端着茶抿了一口,然后给见面礼,她准备的见面礼是一尊彩绘玻璃盆栽,流光四溢,美得炫目。
虽然这东西在现代人眼里很廉价,可在这时代,玻璃工艺品刚出来,正是风靡京城之时,有价无市,难得一求,也算是大手笔。
太子主持户部,要弄到这东西非常容易。
不仅二皇子夫妻很惊喜,丽贵妃更是欢喜不已,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有心了。
今儿新妇的见面礼,太后和皇帝准备的见面礼都是按着规矩来的,没有厚此薄彼。反倒是东宫的见面礼,实在让人惊艳一把。
梅贵妃盯着那尊彩绘玻璃盆栽,双手发紧。
三皇子的婚礼是明年春天,也不知道届时东宫会不会也送他们一份大礼,若是没有,岂不是让人笑话?
梅贵妃事事都喜欢和丽贵妃攀比,压她一头,突然间丽贵妃开始压自己一头,她心里实在难以高兴。
似乎从皇上定下太子妃后,自己的运势就开始变了。
莫不是太子妃专克他们母子几人的?
敬完太子和太子妃后,便是下面的皇子皇女们给二皇兄二皇嫂敬茶见礼。
这次安玉公主没作夭,敬茶时虽说不算恭敬,但也没做什么事,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裴织教训过,还是对二皇子夫妻的敌意没有那么深。
二皇子大婚后,因为皇子府还没建好,二皇子夫妻俩暂时住到宫里。
等下个月,皇子府建成,他们便搬去皇子府。
于是裴织每次去给太后请安时,和她一起请安的多了一个二皇子妃。
齐幼兰是镇北侯府精心教养出来的大家宗妇,进退有度,不仅孝顺太后这皇祖母,每日还会去钟粹宫孝顺丽贵妃。
丽贵妃得到儿媳妇的孝顺,心情舒畅,隔天就带儿媳妇去参加其他嫔妃举办的茶会,教一干宫妃气得牙痒痒的,也羡慕得不行。
先不说她们没有孩子,就算有皇子的宫妃,那些皇子年纪还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到儿媳妇敬的茶,被儿媳妇像照顾老娘一样地孝顺。
裴织看丽贵妃难得在后宫张扬的派头,有些好笑。
她自认做不来齐幼兰的细致,更没办法花大量的时间放在他人身上,自己这样也挺好的。
二皇子大婚后不久,温如水进宫给丽贵妃请安,然后提出想去东宫拜见太子妃。
“我好些日子没见太子妃,怪有些想她的。”温如水不好意思地说。
丽贵妃道:“你们先前在凤丘山庄子里玩了一个月,每天都能见面,难不成还想一起玩儿?”
她心里感慨温如水和太子妃的感情好,也是乐见其成。
与太子妃交好,对温如水有好处,她希望外甥女以后能得到太子妃的庇护,日子过得更顺遂。
“不过,如儿的婚事是不是该定下了?”丽贵妃有些忧心,“如儿,你娘可有什么想法?”她想问的是,有没有相中适合的人选?
这京城里的青年才俊可不少,要是不快点下手,迟了就捞不着好的。
丽贵妃实在很为外甥女的婚事着急。
温如水:“……”她没想到难得进宫一趟,还要面临姨母的催婚。
虽然知道姨母是一片好意,可她现在根本不想嫁人啊。
“还没有看中适合的人选。”温如水僵硬地回答。
眼看丽贵妃还要说,温如水越发的僵硬,齐幼兰含笑道:“母妃,温表妹难得进宫,她还要去找太子妃呢,不若儿媳带她去东宫走走?”温如水朝齐幼兰露出感激之色。
丽贵妃叹道:“好吧。”她转头对温如水说,“听说你最近想开店做生意,钱财虽然重要,但我们大家贵女可不能将自己弄得一身铜臭味,会遭人笑话的。”
她对这外甥女也颇为关心,偶尔会遣大宫女回娘家瞧瞧,也听说最近温如水忙着开店做生意的事。她还以为外甥女是想赚点嫁妆银子,想到她的身世,倒也没反对。
可若是得陇望蜀,那就不好了。
所以,见面时,她忍不住劝一声,免得小姑娘家没个分寸,做了不该做的事,误了自己的终身。
温如水能说什么,只能假装应下,该如何做还是如何做。
两人出了钟粹宫,朝东宫而去。
路上,温如水感谢齐表姐先前的帮助。
齐幼兰笑道:“其实母妃这是关心你,只要你一日没着落,她心里就不踏实。”
温如水不禁沉默下来。
这样的沉默,让齐幼兰有些疑惑,因在外面,人多眼杂,倒也不好仔细询问。
来到东宫,裴织热情地招待她们。
温如水喝了口茶,将自己最近开店的事和裴织详说,还说了自己如何让人研制没有化学伤害的胭脂的事,已有些成果。
她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人都瘦了一圈。
齐幼兰渐渐地品出什么,惊讶地看着两人。
原来温表妹开店,是太子妃支持的吗?回想近来温如水所忙碌的事,她突然发现,好像那些店铺并不是温表妹的。
这些日子她安心在家待嫁,没有时间关注其他。
她听说温表妹忙着开店做生意,原本齐老夫人是强烈反对的,然后温表妹亲自去和祖母恳谈,祖母最后竟然默许了她。
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齐老夫人也没向外透露,连她这孙女都没说。
正当齐幼兰沉思时,裴织道:“阿水,辛苦你啦!齐老夫人没有说什么罢?”
“没有。”温如水脸上露出明快的笑容,“我和外祖母说,这是太子妃给我的考验,她就不再说什么了。”
齐幼兰:“……”原来是这样?
裴织自不在意温如水打着她的旗号做事,这也正是她能给温如水的。
“外祖母也看过太子妃您送给我的那几个店铺,她老人家自然不能反对啦。”温如水实在高兴,“我还和外祖母说,我暂时不想成亲,外祖母其实不同意的,但最后还是答应我啦。”
什么?
齐幼兰这下子真的吃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