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水到底心虚,看完食铁兽后,不敢在东宫多留,佯装身体不舒服。
她装得很像,抱着肚子,脸色微微发白。
“既然温表姐不舒服,不如到偏殿躺着,我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给你看看。”裴织体贴地说。温如水哪里敢让太医过来,忙道:“不用不用,我就是有些累,想回去歇息,就不劳烦太子妃。”
齐幼兰十分担心,见她不欲在东宫多留,有些明白她的顾虑,赶紧和裴织告辞。
其他人见状,也识趣地告辞离开。
安玉公主早就不想在这里多待,两位小公主玩了大半天,都有些累,纷纷表示要回去歇息,宣仪郡主也怕遇到太子,想着赶紧走。
几位公主要走便罢,裴织问宣仪郡主,“三皇子也在,郡主你不留下来多坐会儿吗?”
“不不不,不用了。”
宣仪郡主的脑袋摇得快成拨浪鼓,丝毫不为所动。
裴织实在稀奇,难不成她对太子的畏惧,竟然胜过对三皇子的爱意?若是寻常恋爱脑的姑娘,为了心上人,怎么着都要克服万难,勇敢而上,怎地这姑娘如此与众不同?
裴织发现太子殿下回来,这群娇客一个两个的都怕得要走,第一次见识到那位太子爷的杀伤力,竟是人人避之不及。
她将准备的礼物送给她们,让宫人送她们回去。
送完所有的客人,裴织招来在梅园伺候的宫人,得知那兄弟仨正在拼酒,说要不醉不归,决定不去管他们。
反正在东宫,也没什么危险。
她让人提前备好醒酒汤,就回福宁殿歇息。
回到福宁殿,裴织换了身宽松的衣服,懒洋洋地卧在美人榻上,享受悠闲的时光。
华灯初上,醉薰薰的二皇子、三皇子由宫人揣扶着离开。
太子顶着一身酒气回到福宁殿,见到卧在美人榻上看书的太子妃,大步走过去,在宫人的惊呼声中,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他将人箍在怀里,脑袋往她颈边埋了埋。
白天时在梅园不能做的,现在补回来,终于圆满了。
太子殿下就像只圈地盘的野兽,圈着自己的地盘猛蹭,裴织却被他身上的酒气薰得不行。“殿下,你身上好臭,赶紧去洗漱。”
宫人们退去出时,听到这话,赶紧加快脚步。
最近太子妃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甚至还敢嫌弃太子殿下臭,更让她们惊奇的是,太子殿下虽然看起来生气,但却从未责备过太子妃,两人很快又好得如胶似漆,这种相处方式,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太子殿下果然很不满,“你嫌孤臭?”
他故意将自己的脸往她面前凑,还去吻她。
裴织被他闹得不行,只好主动伸手捧着他的脸亲了几口安慰,最后保证:“其实也不是很臭的。”
她让他放自己下来,将温着的醒酒汤端过来给他。
秦贽大马金刀地坐在美人榻上,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的劲儿,玉面微红,凤眼潋滟,看着就像一个风流邪肆的少年郎,那股骄矜痞坏的劲儿,简直就是女性杀手。
“孤不喝醒酒汤!”秦贽别开脸。
裴织看他一会儿,将醒酒汤放到一旁,亲自绞了巾帕给他净脸。
秦贽仰着脸,修长的手指将衣襟扯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向她抬了抬线条优美的下颌,表示他现在很热,衣服下也要擦擦。
裴织继续给他擦,擦完上半身后,就不再理他,将他的衣服拢起来,不去看那结实又修长好看的男性体魄。
伺候他净完脸,裴织问道:“殿下,你还用晚膳吗?”
“不用,孤还饱着。”
见他不用,裴织自己一个人吃,不想晚膳弄得太麻烦,就让厨房简单地煮碗面汤上来即可。
虽说简单,等面端上来后,还是很丰富。
碗里的面是手擀面,泡在熬得香浓的骨头汤里,上面还整齐地码了不少烤得香喷喷的鹿肉,再洒上葱花,看着就诱人。
除了面外,还配有几样清爽的小菜。
裴织食欲大开,正吃得香,那位说不饿的太子爷看她一会儿,朝旁边伺候的宫人道:“也给孤尝尝。”
宫人赶紧给他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烤鹿肉面。
夫妻俩坐在一起吃面,秦贽将碗里的烤鹿肉都拨到太子妃碗里,看她吃得香,眼里的笑意微深。
用过晚膳,消了会儿食,裴织就准备去沐浴更衣。
懒洋洋地靠在炕上的太子爷将她拉到怀里,“阿识,孤和你一起沐浴。”
裴织转头看他,坚定地拒绝,“殿下还是自己罢,天气冷,一个人不耽搁时间。”
“孤醉了,没力气。”他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可怜,“阿识帮孤搓背,省得孤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万一栽进水里怎么办?”
瞧这话说得多理直气壮啊,再看那满是酒气的脸庞,潋滟生辉的双眸,怎么看都像醉酒之人。
只是他能骗得过其他人,根本骗不过她。
天生精神力旺盛的人,根本就不会醉酒,甚至可以说是千杯不醉。
裴织上辈子就是千杯不醉的女中豪杰,这并不是自己锻炼出来的,而是她的精神力达到一定境界后,酒精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挑明,裴织只好由着故作醉酒的太子爷扯进净房。
沐浴完后,净房乱糟糟的,裴织觉得没眼看。
太子爷毫无羞耻之心,抱着腿软的太子妃回房,两人躺进温暖的被窝里说话。
“阿识,孤近段时间会时常出京。”
“去哪里?”裴织诧异地问。
“就在京郊附近的村镇看看,视查降雪的情况。”秦贽丝毫没有那种不能和内宅妻子说政事的心态,外面有什么事,他一般都是直接和她说。
“每次最多就是出去两三天就回来,每年冬季,父皇担心会有雪灾,怕下面的官员瞒着,让孤没事就去视查。”
裴织哦一声,换言之,就是太子殿下微服私访嘛。
“那我明儿让人给你准备行李,殿下在外忙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秦贽将她搂紧一些,柔声说:“孤不能陪你,你若是无聊,就叫宣仪、安玉她们过来陪你说话。”
宣仪郡主就算了,连安玉公主都扯进来作什么?
裴织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又有几分感动,太子爷虽然爱拈酸吃醋,但对她更上心,愿意为了她退让。
“殿下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裴织让他不用挂念自己。
太子殿下又有些不愉,“你和宣仪说说话可以,但不准再和她躺一块儿睡觉,慈宁宫里又不是没有床,用得着委屈你们躺一块儿吗?”
念在他要在外面奔波忙碌,裴织也不反驳,柔声细气地应允他所有的要求。
哪知道她越是顺着,太子爷越是得寸进尺,甚至将她摁住,凑到她耳边又提了不少过份的要求。
人的本质果然是得寸进尺。
“前儿晚那个就很不错,阿识能不能再让孤……”
裴织:“……滚!”
“好大的胆子,你竟然让孤滚!孤要罚你!”
找到惩罚理由的太子爷越发的过份,裴织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补足未来忙碌日子缺失的,或者是酒壮怂人胆,今晚的太子殿下格外的狂野不羁,好几次将她闹得想咬人。
晚上闹得太厉害,翌日裴织又睡到日上三竿。
她懒洋洋地坐在梳妆台前,让锦云为自己梳发,问道:“殿下呢?”
“殿下一大早就出宫了,他说今儿可能不会回来。”锦云说着,看向镜子里的太子妃,“奴婢给殿下收拾了些行李,太子妃不用担心。”
裴织嗯一声,把玩着一支绿汪汪的翡翠簪子,“你做得很好。”
锦云这才松口气,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刚用过早膳,何总管突然脚步匆匆地走进来。
“太子妃殿下,三公主昨儿夜里发热,永福宫连夜请太医过去。”
裴织怔了下,她知道何总管不会无故和自己说这些,联系昨日她亲自邀请几位公主过来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三公主突然生病,是不是因为东宫照顾不周。
“三公主现在怎么样?”
“听说今儿又热起来,断断续续的,太医一直守在永福宫那里,不敢走开。”
三公主今年才四岁,还是幼儿,小孩子本来就身娇体弱,一个风寒都让人担心会不会夭折,太医哪里敢离开。
这也是东宫得到消息后,何总管就匆匆忙忙过来告诉太子妃的原因。
宫里的皇子皇女本来就少,皇上登基这么久,后宫很少会有孩子夭折,每一位皇子皇女都能健健康康地成长,由此可见他们这位皇上对后宫的掌控。
如果三公主真的出什么事,只怕太子妃也讨不了好。
裴织道:“给我更衣,我去永福宫看看。”
不管怎么说,三公主作为宫里的公主,当她生病时,她这作大嫂的,都有责任去看看她。更何况三公主昨日在东宫玩了大半天,晚上就发热,她这太子妃确实无法置身事外。
锦云和几个宫人赶紧给她更衣,心里有些忧虑。
怎地偏偏在太子殿下离京时就发生这种事?殿下不在,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胆大妄为的拿三公主的事借机朝太子妃发难。
锦云忧心忡忡,亦步亦趋地跟着裴织一起出门。
裴织坐在步辇上,手里抱着一个宝蓝色掐丝珐琅的手炉,朝她道:“锦云不必太过忧心,三公主是很好的孩子,相信她会没事的。”
锦云勉强地笑了下,显然只当这话是宽慰自己的。
让她欣慰的是,太子妃始终都很镇定,并没有因为这消息慌了手脚,那镇定的模样,很能安抚人心。
三公主是娴妃所出。
娴妃是永福宫之主,因三公主年纪尚小,如今仍居住在永福宫。
永福宫里静悄悄的,气氛十分压抑,宫人守在门外,双手缩在袖子里,脸上俱是忧虑。三公主这病来势汹汹,一直反反复复地发热,温度无法降下去,他们都担心小公主撑不过去。
若是小公主没了,不知皇上会如何震怒,娴妃又如何伤心。
只希望小公主赶紧好起来。
寝殿里,娴妃守在床前,神色憔悴。
自从昨晚女儿生病,她就一直没有合眼,也不敢合眼,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三公主就没了。
“娘娘,太子妃来了。”
娴妃的神色迟钝,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快将她迎进来。”
她看了眼床上烧得脸蛋红通通的三公主,目光晦涩,心里对太子妃十分怨恨,若不是昨儿她将女儿叫去东宫玩,女儿会生病吗?
只是她也知道皇上宠爱太子,连带着也偏心太子妃,她不敢将心里的情绪表现出来。
裴织走进永福宫,看到迎出来的娴妃。
娴妃是个清纯柔弱的女人,二十出头,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宛若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柔弱又惹人怜爱。
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太子妃,三公主正在生病,请恕本宫失礼。”
“无妨,三公主怎么样?”
娴妃嘴唇微颤,“还在反反复复地发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热。”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发红,眼泪流了下来。
她流泪的模样,凄婉动人,眼泪像珍珠似的,一颗连着一颗滑落。
梨花带雨不外如是。
裴织看得叹服,她公爹后宫里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美,英气的、妩媚的、清纯的、娇俏的、可爱的……齐集了所有男人对女人类型的幻想。
裴织没有和她寒暄,直接进去看三公主。
娴妃原本有些犹豫,生怕三公主过了病气给太子妃,万一太子记恨怎么办?后来想想,自己女儿都病成这样,要是女儿没了……
就算太子记恨自己又怎么样?
两人进入寝殿,殿内的气温很高,弥漫着一股药味。
宫人正好带着太医进来。
“刘太医,三公主怎么样?”娴妃忙忙问道。
刘太医忙道:“臣打算给三公主再开剂药,加重药性,若能让三公主不再发热,三公主就没事了。”
“加重药性?会不会对三公主有影响?”娴妃担心地问。
刘太医无奈地说:“如果高热不退,也会对三公主有影响。”轻则烧成傻子,重则没命。
所以只能加重药性,先将高热压下来,再看情况。
娴妃一颗心都揪起来,简直肝肠寸断,一时间没办法取舍,三公主年纪还小,却要受这等苦……
裴织开口,“还是先看看吧。”
殿内的人这才注意到随同娴妃进来的太子妃,赶紧过来请安。
裴织摆手,走到床前,看到床里烧得脸蛋红通通的三公主,然后在所有人都惊讶的目光中,她将床上的三公主连人带被地抱到怀里。
“你们去取些烈酒过来。”她朝宫人道。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了然。
娴妃含泪道:“先前刘太医就让我们用烈酒给三公主擦身,可是没什么用。”
裴织道:“再擦看看。”
其实这时代所谓的烈酒,也不过是比普通酒的酒精度高一些,裴织当然不寄希望在烈酒上,她只是趁机抱着三公主,用精神力缓解她的病情。
娴妃原本对太子妃颇有怨气,这会儿见她抱着生病的三公主,虽不知道她是在惺惺作态,还是其他,倒是歇了几分怒气。
其他人觉得裴织这行为怪怪的,倒也没多想。
如此忙碌两刻钟,裴织用手贴着三公主的脑门,突然说:“刘太医,你过来看看,三公主身上的温度是不是退了些?”
“真的?”娴妃惊喜不已。
刘太医也十分惊奇,赶紧过去给三公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