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勤并没有将那夜的事放在心上,生活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摊子前的生意越来越好,他开始考虑再摆几天,攒够了回去的路费就不再摆摊,专心读书备考。
距离大考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京城内涌入的才子也越来越多,几乎每天都有那些全国各地才子的新鲜事传来,什么斗文会上的清宣公子得了头名了,什么杨柳芳的花魁柳盈盈宴请各方才子了,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很能吸引人们的眼球,成为了很多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听闻先生你会作画,我家姑娘想请你为她作画一副。”
这天王学勤才刚刚写完今日的字,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身前响起,他惊讶的抬头,却看到了几天前夜里遇到的那个小丫头如月。
“快看,那不是柳花魁的贴身丫鬟吗?”
“天啊,那是什么情况?”
“我听到好像要请那家伙去画画!”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听说清宣公子为了见柳盈盈一面都要掷千金。竟然会被花魁亲自请,艳福不浅啊!”
……
周围的议论声传入王学勤的耳中,更令他头疼不已,刚想要拒绝,就见那小丫头弯腰过来,声音即轻又快地说道:“我家姑娘说了,你不答应她就亲自下来请你,你想成为众人谈论的焦点吗?”
王学勤并不在乎成为众人口中的焦点,但他不愿意成为这些粉色流言的焦点。
看到眼前小丫头悄悄做了个往上看的手势,王学勤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去,微微一愣。
就在他前方一座精美的阁楼上,一个的轻盈身姿正立在那里,她退去了那天夜中的轻柔之美,眉毛轻扬,面傅脂粉,唇点朱丹,艳丽的令人心惊。
轻轻叹了口气,王学勤无奈之下,只得答应,随如月离开了这里,往杨柳芳走去。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这是很多有才之士的愿望所想,他们要的是意气风发,是红粉佳人,在最轻狂的年轻留下可以回忆终生的风流故事。
但这不是王学勤追求的。
他生性沉稳,从出生起就向着自己的目标迈步,满心想着的是如何求取功名,立足朝廷,为黎民请命,即便不能流芳千古,也要无愧于心,而不是温香软玉、红袖添香这样的儿女情长。
更何况他已经有了在等自己回家的妻子,更不允许自己行差步错。
这是王学勤第一次踏入烟花之地,杨柳芳阁楼内的陈设,贴合其名,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两旁,杨柳青青,人造的河流内栽满了荷花,香气飘飘,院子错落有致,亭台楼阁,回旋走廊,悦耳的琴音散落空中,令人心中舒爽。
“姐姐,人到了。”如月立在一座阁楼门前,脆生生地说道。
王学勤目不乱视,手中提着自己的纸膜,静静立在阁楼前,这里风铃声声,纱幔重重,沁人心肺的香气在空中飘荡。
“请进。”柳盈盈的声音从重重纱幔后传来。
如月对王学勤做了个鬼脸,把门打开了。
王学勤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阁楼内布置的精美而华丽,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身价,嫩绿的盆栽摆放在架子上,为这座奢华的阁楼增添了盎然生机。
“姑娘想要一副什么样的画?”王学勤一边将自己纸墨放在桌子上,一边问道。
明亮的光芒从大开的窗子外照了进来,清风吹动,阁楼内的纱幔轻轻晃荡,为这间房子增添了一丝旖旎。
柳盈盈立在窗户前,发丝飞舞,灼若绿蕖生碧波,美色惊人,她涂抹了朱丹的红唇轻启:“你都不看我,怎么画呢?莫非盈盈已经在先生的心中了?”
王学勤手上动作一顿,他放下手里的画笔,抬头看向柳盈盈:“请姑娘不要说笑。”
柳盈盈展颜一笑,灿若朝霞:“先生可知,盈盈这扇窗户能够将先生平日一举一动全部看在眼中?”
王学勤低头研墨:“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应该会换一个地方做生意,以免辜负姑娘芳心。”
“但是,已经晚了呀。”柳盈盈身姿轻盈的朝王学勤走来,她面如桃李,双眸脉脉,有温柔的情义在眼波中流转,“我见你写字,落笔有神;我见你作画,胸有成竹;我见你诵读诗书文字,好像太阳的光芒都为你一人照耀,你说,这是喜欢还是爱呢?”
王学勤朝柳盈盈深深一低头:“在下着实要辜负姑娘一番情意,我有……”
“我知道。”柳盈盈走到王学勤的身边,双眸清澈,隐含期盼,“我喜欢你,愿做你一生的红颜知己。”
“抱歉。”王学勤拱手道,“姑娘天人之姿,定然能够找到真正值得托付之人,在下心中只有家中妻子,没有位置再放其他人。”
柳盈盈眨了眨眼睛,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难道我不美吗?”
“姑娘很美。”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在下看天上圆月也觉得美,看地上花朵也觉得美。”王学勤认真的说。
柳盈盈眸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她坐在椅子上,微蹙着眉头,轻声道:“我知道你遭贼人偷窃,我可以资助你大考与回家的费用。”
“姑娘,在下万不敢收,且不论在下有手有脚一个大男人,怎么都不会让自己饿死,退一万步讲,在下就算真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也断无收姑娘金钱的理由。”王学勤说话的声音不高,但一字一句都透露着坚定。
柳盈盈精美的面容带着一抹伤心,她勾了勾嘴角:“看来你执意要与我划清界限。”
“在下不敢,只是今日在下只是姑娘的画师而已。”王学勤的回答始终从容有度。
静默在阁楼中流转,王学勤见柳盈盈黯然神伤的模样,心中低声叹息,果然是个呆子啊,我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
“那你为我画吧。”柳盈盈起身,重新来到了床前,侧着身子,双眸放空的看向天际。
王学勤抬眸看了一瞬,清淡的墨色落到了纸上。
柳盈盈是极美的,但如果将这份美还原的落到纸上,便流于俗套,王学勤并没有去刻意的画人,将笔下的构图延伸到了看不见的天际,那里云层翻滚,白雾缭绕,青山隐隐,流水迢迢,美人凭栏而立,眺望春愁。
虽然这幅画中只用极细的线条为柳盈盈勾勒出一个背影,但那份天水相接,人与情融的意境却跃然而出。
柳盈盈看着那幅画,眸中闪过惊叹,她看着眼前收拾纸墨的人,心中突然涌上极大的不舍。
“这是?”王学勤看着柳盈盈递过来的一枚青绿色的镯子,不解的问。
柳盈盈手中珍惜的握着王学勤为自己所画的画卷,一手将那一看便价值不菲的镯子放在王学勤身前:“这是画画的礼金啊。”
王学勤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觉得姑娘还是给我金钱的好。”
见他态度坚决,柳盈盈幽幽一叹,将一锭银子放在了王学勤身前。
王学勤看着那比自己失窃纹银还多的银两,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想了想,一拱手道:“那幅画就相当于回馈姑娘深情厚谊,在下告辞。”
“喂。”柳盈盈在啊身后叫住他,有些焦急地说道,“这些银子你必须收下,好好打理一下官场的人员,这样你才有高中的机会。”
此时王学勤已经来到门外,听了此话,朗声笑道:“我王某自要凭真才实学考中,如果用了这些银两,才是辜负了我这十数年的苦读。”
望着王学勤消失在纱幔后的身影,柳盈盈不由得轻轻咬唇道:“呆子。”
看到手中的画卷,她倏忽又笑了,将画卷放在心口的位置,眸中半是苦涩半是甜蜜。
虽然王学勤觉得那天去柳盈盈阁楼已经够低调,但是自己与杨柳芳头牌花魁的事,还是被人添油加醋改的面目全非的流传了起来,每日更是有很多好事者来打探,令他烦不胜烦,根本没办法好好静下来看书,后来甚至听说那个什么清宣公子要跟自己斗文比试,他直接翻了个白眼。
计算了下手头的拥有的钱财,王学勤觉得差不多够自己回家了,于是不再出门摆摊,专心在房子中温书备考。
大考之日很快到临。
此次大考共历时十天,考生日常一切用度全部在考场之内,考验的不仅仅是考生的才学,更是心志与耐性。
王学勤在排队进入考场的时候,的确看到有人去贿赂考官,他微微皱眉,并没有说话,甚至在考官明目张胆来自己身边,借着询问自己身份的时候行收取贿赂之时,冷脸相待。
“我听过你的名字,的确很有才,但这事官场,不是你们读书的学堂,没点人际关系可是行不通的。”那考官挺着脑满肠肥的肚子,冲王学勤再次摸了摸手指。
王学勤看着他,轻笑一声:“这里不是官场,是考场,看的就是考生的才学,你们这些考官敢收取贿赂,就不怕皇帝知道?”
考官面色阴沉了下来:“你小子别不知好歹。”
王学勤看都不看他:“我只是不想与小人同流合污。”
考官怒极反笑,冲着王学勤指了指,深深的看了看他手中考牌上的名字,一脸威胁的样子。
王学勤面色淡然,根本不惧他看。
考官咬了咬牙,甩袖离开。
王学勤脊背挺直,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哎,你这家伙完了!”一个刚刚把满兜银子塞给考官的书生疾走几步追上了他,摇头叹息道,“你知道自己刚刚得罪了谁吗?三大主考官之一啊!看你也不像家境贫苦的人啊,怎么就那么吝啬几个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