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 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转过身：“周先生，你好。”
“斯蒂文先生。”周善很客气， “久仰大名。”
互相握过手，斯蒂文把目光移到了他身边的女孩儿身上。
只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又收了回来：“这位小姐就是你的未婚妻？”
周善偏头，看苏棠一眼，勾唇道：“不，她是我太太。”
“太太？”
斯蒂文显然有些意外， 他回头看了一眼展台里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要……”
周善笑了笑：“我们是结婚了没错， 不过我还没正式向她求过婚， 我答应过她，缺的都会补上。而且，我们只是领了证，还没来得及办婚礼。”
斯蒂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顿了下，“但是你的太太在这里，你确定要我把东西拿出来给你看？”
周善捏了捏苏棠的手心：“反正迟早都是她的，顺便还能见到设计师本人， 有什么不好的呢？”
“说得也是。”
苏棠奇怪地他们：“你们……在说什么啊？”
什么东西她在这里不能看？还说是她的？到底是什么啊。
斯蒂文没说话， 只侧身， 让他们过去。
周善牵着她走到展台旁，展台没有上锁，他轻易就把里面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苏棠探头， 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周善没有立即打开，毕竟设计图他看过，只是见苏棠这么好奇的模样，忍不住逗她：“想看？”
苏棠点头：“想。”
“猜猜里面是什么？”
这个盒子的大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东西，苏棠咬唇：“戒指？”
周善的眸中染上了些许笑意，他既然带她一起来看，就没想要瞒着她。
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枚戒指。
戒指是一朵花的形状，中间一颗很大的钻石，四周围绕着四片镂空的花瓣，每片花瓣上又镶嵌着十多颗密密麻麻的小碎钻。
出自国际知名珠宝设计师之手，价格肯定不菲。
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苏棠移不开目光：“这是……”
“你说呢？”
苏棠抬眸，眼底有欣喜，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送我的？”
尽管她在看到戒指的那一刻已经有了这个认知，然而她仍然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找设计师特地为她定制戒指。
周善浅笑：“喜欢吗？”
苏棠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怎么说呢，她曾经无数次幻想他向她求婚会是怎样的场景，或许是在她的生日，或许在某个节日，又或许是在某种特定的场合。
总之她觉得如果到了那一天，就算他隐藏得很深，保持得很神秘，总会有蛛丝马迹遗留下来的。
她肯定一猜就能猜到。
但是他没有，甚至连个像样的场地都没有，就这么把她带来了。
直到刚才，她一直都以为和他来法国只是一次单纯的旅游，甚至于他说要见他的朋友，她都没往哪里去想。
然后，猝不及防的，他拿出了一枚戒指，问她喜欢吗。
这大约是最没有惊喜的时间和场合，可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在毫无准备下，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特地为她定制的戒指，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苏棠怔怔地点头。
周善笑了笑：“把手伸出来。”
苏棠乖乖地把手递给他。
周善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戒指原本就是按她手指的尺寸定做的，很合适。
苏棠抬高了手，放在阳光下看。
斯蒂文走过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戴在适合它的人手上：“周先生的眼光果然独特，它很适合这位小姐。”
苏棠在看戒指，周善的目光除了给她戴戒指的时候，自始至终都在看她：“谢谢。”
苏棠放下手，歪了歪脑袋：“什么眼光独特？”
周善不说话，苏棠只好看向斯蒂文。
斯蒂文说：“当时我给周先生提了很多设计的方向，都被他否决了，直到提出这一枚戒指的设计，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了。”
不是每款戒指都适合每一个人戴，再好的戒指戴在不合适的人手上，也只会适得其反。事实上他起初也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按照方案来做，毕竟做出来如果不适合客人，也是他职业生涯中的一个败笔。
最后，他决定赌一下。
“这个系列并非所有人都能驾驭。”斯蒂文眸中也有惊艳，“我很庆幸我赌赢了，它属于你。”
他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苏棠说的。
苏棠好像懂，又好像不太懂。
直到离开斯蒂文的工作室，她都没有取下那枚戒指。
每隔几秒，她都要低头看一眼。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周善轻笑：“既然那么喜欢看，我们今天不去玩了，回酒店给你看个够？”
苏棠想都没想就答应：“好啊。”
回到酒店，苏棠盘腿坐在床上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
周善正靠在床头看手机，苏棠爬过去，往他怀里靠，周善自然而然地抬手拥住她。
见她一双杏眼水盈盈地盯着他瞧，周善吻了吻她的眉心：“怎么了？”
苏棠抱着他腰，撒娇地喊：“老公。”
“嗯。”
苏棠好奇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枚戒指的？”
周善看着她：“年初，我们领证的第二天。”
这么久了？
他居然瞒得这样好，一点口风都没透露过。
苏棠脸贴着他的胸膛，耳边是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周善低笑：“告诉你还会有惊喜？”
苏棠当然知道告诉她就没惊喜了，她就是随口问的：“那你这次带我出来，就是特地来拿戒指的？”
周善说：“是，也不全是。”
他的确是为了拿戒指才来的，但是拿戒指他一个人来就够了，带她一起来，是看她最近太累了，还想让她放松放松。
“你这样算是向我求婚了吗？”
苏棠觉得他们真的好特别，别人都是先求婚，然后再顺理成章地领证结婚。
到了她和周善这里，却是反着来的。
她嘟嘴：“别人求婚有花还有烛光晚餐，我除了戒指什么都没有。”她顿了顿，“而且，你都没有给我下跪。”
她前半句话周善不觉得有什么，她想要花，他每天都可以给她送，她想要吃烛光晚餐，他也可以天天带她去吃，但是下跪……
周善挑眉：“你想要我跪？”
苏棠原本也没真想要他跪，不过他这么问了，她笑眯眯的撑着下巴：“那你跪不跪嘛？”
仿佛是料定了他不会跪的，她弯着眼睛，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周善盯着她看了两秒，淡淡地嗯了声。
苏棠还没弄明白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他就翻身下床，单膝跪地，漆黑的眸底似笑非笑：“请问苏棠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棠懵了，几秒后，她连忙把他拉起来：“你你你……我就是随口说说，你怎么真的跪呀！”
周善顺势重新坐回床上，把人抱回怀里，轻飘飘地说：“不是你让我跪的么？”
苏棠心虚：“我哪里知道你真的会跪呀。”
他平时虽然疼她宠她，可是苏棠也知道，他骨子里那份男人的骄傲。
她大一时他在论坛上大张旗鼓地发帖表白，后来又在她学校里完全不留情面地比赢了体育部的那群男生，以及那一个个曾经明里暗里喜欢她甚至于向她表白的男生，他全都强势而又坚定地让他们知道，谁才有资格陪在她的身边。
像他这样的男人，苏棠从来没想过他会跪着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周善捏着她的下巴，略有些玩味地说：“那倒是，不过你既然我喜欢我跪，以后那我就多跪跪。”
“……”
苏棠没明白。
直到晚上，她才猛然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
苏棠被他闹了大半宿，醒来的时候想起昨晚那羞人的一幕，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脸，一张脸烫得不行。
她一动，周善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看着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的小姑娘，周善笑了笑，清冽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声道：“以后还要不要我跪了，嗯？”
苏棠拨浪鼓似的摇头，小声呜咽：“不要了不要了。”
周善唇角的弧度弯得更厉害了，他把被子从她脸上拉下来，低头亲了亲她红彤彤的脸蛋儿，哑声道：“乖。”
-
他们在巴黎待了几天，最后一天周善又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这次不用他说，到门口苏棠就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这是米兰一位知名的婚纱设计师在巴黎的工作室，听说她昨天刚下飞机，正好让她给你设计一款婚纱。”周善牵着她手走进店里，边走边说，“待会儿你有什么要求就跟她说，你这辈子只有这一次穿婚纱的机会，别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苏棠听他前半句还挺高兴，等听了后半句，撇撇嘴：“你怎么知道我只能穿一次？”
周善停下来，垂眸看她，缓声道：“哦？你还想穿第二次？”
苏棠轻哼了声：“想不想就看你的表现咯。”
说完这句话，她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快快乐乐地去看店里挂着的那些婚纱了。
过了几分钟，她回头朝门口的人招了招手：“你过来，看看这件好不好看？”
周善挑眉，眼神有些无奈。
然而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
这个小丫头，看来真的是被他惯坏了，连这种玩笑都敢给他开了。
不过没关系，他自己惯出来的，当然要继续负责宠下去了。
周善陪她看了很多婚纱的款式，最后苏棠心里对自己想要的也有了个底。
他们在婚纱店里待了一个上午，设计师答应会在半年内将她的婚纱设计好送到国内。
苏棠算算时间，来得及，欣然答应了。
请知名的设计师设计这样一套婚纱并不便宜，光是定金周善就付了六位数。
不过他自然没让苏棠知道。
下午他们又去了巴黎很著名的协和广场，原本矗立在广场中央的摩天轮“巴黎之眼”已经拆除了，要不然苏棠倒是挺想上去坐一坐一览巴黎全景的。
广场上遍地都是象征着和平的白鸽，苏棠买了一包玉米粒，蹲在地上给鸽子们喂食。
周善看她玩得高兴，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不要乱走，知道吗？”
苏棠点点头，弯着眼睛朝他笑：“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嗯，那我去了。”
周善走了，苏棠觉得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也没怎么在意。
只是等啊等，等到她手里这包玉米粒全都喂完了，还没等到他回来。
苏棠拿出手机给周善打电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边信号不好，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连忙音都没有就跳掉了。
苏棠有些着急了，心想他该不会是在找洗手间的路上迷路了吧？
她想去找他，可是巴黎这地方，她也是第一次来，一点都不熟悉，他都找不到路，万一她也迷路了怎么办？
更何况，她答应了要在这里等他的。
苏棠找了个坐的地方，边等边继续给他打电话。
等了一小会儿，忽然间，广场中央的人群里出现了一片骚动。
她下意识地抬头往那边看，只见有几个法国男人拖了好几个巨大的编织袋放在广场中央，编织袋里面全是五颜六色的气球，一眼望去至少有几百个之多。
巴黎是世界公认的浪漫之都，她这几天在巴黎，已经体会到了这个城市的浪漫。走到哪里都有人表白、求婚，甚至于热恋期的男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接吻。
看多了，这些就不稀奇了。
苏棠只看了几眼，便垂下眸，继续给周善打电话。
这一次电话能打通了。
周善按下通话键的那一瞬间，苏棠着急道：“你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因为急，她的声音里隐隐带了些哭腔。
电话那头的男人笑了笑，他说：“糖糖，抬头，看前面。”
前面？
苏棠本能地以为他是在过来了，可是站起来找了一圈，仍然没看见他的人。
她刚准备开口说什么，突然听到“哇”的一片惊呼声，编织袋里的气球纷纷被放飞上天。
五颜六色的气球越飞越高，她这才发现每个气球上都贴了字。
不是英文，也不是法文。
是中文。
捏着手机的手指蜷缩了下，苏棠看着那些气球，尽管上面的字都被打乱了，但她还是一眼就拼凑出了制造这场浪漫的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糖糖，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苏棠忽然想起他们领证的那天，他当着两家长辈的面说的那句话——
“戒指我们下午就去买，我欠糖糖的求婚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在我们婚礼之前一定会有。”
这次来巴黎之前，她真的以为他是单纯带她出来旅游散心的。
可是接二连三的，戒指、婚纱，还有这一场意料之外的求婚，都已经远远超出她对旅游的认知。
正在她出神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影子旁，紧接着，她就被人从身后抱住，拥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周善低头，埋头在她的颈间，轻轻地吻她：“喜欢吗？”
苏棠吸了吸鼻子，目送着气球越飞越高，她转过身，伸出双臂抱住他，亲昵地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她这几天几乎每时每刻都和他在一起，居然不知道他给她准备了那么大一个惊喜。
周善看着她说：“来巴黎之前我就联系好了，昨晚你洗澡的时候，我给他们打了个电话。”
苏棠不疑有他，歪了歪头：“你在这里有那么多朋友啊？”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顺利呢，可是这几天在这里，除了两位设计师，她也没见过他其他的朋友。
“不算朋友。”周善捧着她的脸，吻落在她的唇上，“薛翊认识的人比较多，都是他帮我找的。”
“噢。”苏棠不躲不避，由着他亲她。
周善亲了她一会儿，喊她：“糖糖。”
苏棠眨了眨眼睛：“嗯？”
周善说：“你还没给我答案呢。”
答案？
“什么答案？”
周善笑道：“你说呢。”
她说？
苏棠想了想，他要的答案，该不会是气球上的求婚吧？
可是她早就已经嫁给他了，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苏棠捏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砸他：“都老夫老妻了，我现在说不好有用吗？”
“嗯，没用。”周善轻笑。
苏棠嗔他，却还是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上亲了亲，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好。”
-
他们晚上十点的飞机，回到国内已经是七号晚上了。
苏陌和林安安特地开了车来接他们，看到女儿手上多出来的那枚戒指，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第二天苏棠和周善都要上班，他们在苏棠家里吃好饭又回了周善家里。
苏棠去医院自然不可能还带着那么大一枚钻戒，她看了半天，最后依依不舍地把它收进了抽屉里。
离婚礼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本来婚礼几乎都是双方的父母和周善在准备，苏棠对此了解甚少，只是偶尔他们问她的意见，她才说说自己的想法。
在她的思想里，婚礼对她来说还要很久很久，至少也是明年的事情。
然而这一次回来，让她意识到她和周善的婚礼并没有那么久，起码比她想象中的来得要早一些。
这天周善临时接到任务要去进行一项抓捕行动，不是什么大案子，但也不能惊动嫌疑人，得在外面守着，等合适的时机。并且抓到了人以后，还得带回去审讯。
周善出发前给苏棠打了个电话，和她说晚上要晚点回家。
苏棠不太乐意，她已经连着加班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有一天晚上不用加班了，结果他不在了。
尽管如此，她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只让他要小心。
周善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才离开警局，回到家里已经快要十点半了。
长辈们都已经睡觉了，他推开卧室的房门，房间里很暗，连灯都没有开。
周善一愣，苏棠并不是会那么早就睡觉的人。
开了灯，房间里空荡荡的，床上没有人，连浴室里也没有。
周善见不到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她不在家吗？
这么晚了，她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也不在家里，能去哪里呢？
正疑惑，他走到房门外，突然瞥见斜对面他的书房门缝里，有微弱的灯光。
他的脚步顿了顿，下一秒，推门进去。
十月底的气温不算太冷，但也绝对算不上舒适。
书房里没有开空调，苏棠穿着前几天他给她买的睡裙，外面披了一件长袖的针织衫，头发披散在肩上，伏在他的书桌后，认认真真的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
她没有开灯，室内唯一的光来自书桌上的那一盏台灯。
门一开，苏棠就听到了动静，抬头看到是他，唇角立刻绽放出一个开心的笑：“你回来啦。”
不知道是不是夜深了的关系，她的声音也不是很响，轻轻柔柔的，为这静谧的夜凭添了一份美好。
周善松开把手，朝她走去：“在干什么？”
苏棠笑笑说：“在写请柬啊。”
“我们婚礼的请柬？”
周善虽然这么问，不过他这句话几乎是用的肯定句。
苏棠点头：“我今天回家的时候看到我们定做的请柬到了，你看，挺好看的吧？我闲着无聊，就想先开始写起来。”
他们婚礼的日子之前已经定下了，和他们熟悉的几个大都知道了，不过还有很多其他的客人都不清楚。
唐娅楠的意思是请柬上的其他比如地址和新郎新娘之类的可以统一打印，但是宾客名字最好是手写比较有诚意。
苏棠觉得自己的字写得还不错，就按着先前订下来的名单，自告奋勇地开始写起来。
请柬也是周善找人设计的，这个没什么难度，婚庆公司做惯了这些，他们找的又不便宜，设计出来的东西也挺有水准的。
他拿起来随意翻了翻，把它丢回桌上，伸手把苏棠从椅子上捞起来，然后自己坐在她刚才坐的位置，把人抱在腿上。
“写了多少了？”
这个姿势让周善的下巴正好搁在她的肩膀上，说话时的气息让苏棠觉得有点痒。
她往旁边偏头：“不少了，我写了一个晚上了，除了你爸爸和我爸爸往来的那些朋友我不太熟，其他的基本上都已经写好了。”
因为是请柬，所以她写得很慢，每个字都一笔一划，写得很端正。
周善自然注意到了，他抱着她，低声说：“辛苦了，老婆。”
“不辛苦。”苏棠放下笔，笑眯眯地转头，趁机撒娇，“就是手好酸啊，你给我揉揉呗。”
周善嗯了声，轻笑：“哪只手？”
苏棠把右手伸出来：“这只。”
周善握着她的手，轻轻地给她捏。
苏棠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她写了一大堆，有些刚刚写完的还摊在桌上晾干墨迹没来得及收拾，周善给她捏了会儿手，就开始把一张张的请柬整理好。
他没让苏棠走，苏棠还是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整理，闲着无聊就在他脸上亲一下。
周善享受得很，等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整理完，他抱着她站起来，往卧室走：“不早了，去睡觉。”
-
次年三月，苏棠二十五岁生日前的一个周末，一大早，家里的门铃就被按响了。
“请问周善先生住在这里吗？”快递员小哥戴了顶鸭舌帽，手里抱着一只巨大的箱子，“有他的快递。”
开门的是早起陪外公散步的小番茄，她今年大二了，出落得越来越漂亮。
小番茄笑了笑，伸手就要去接：“嗯，他是我哥哥，你给我就可以了。”
快递员小哥被她笑得晃了神，过了几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麻烦您给我签收一下吧，这个挺重的，我给您搬进去。”
小番茄说了声好，给他签了字。
快递员小哥放下东西以后就离开了。
小番茄好奇里面放了什么，围着绕了好几圈，又试图去搬了一下，果然不是很轻。
那么重的东西她当然不会给他搬上去，抬头看了一眼壁钟上的时间，行吧，才八点多，这个点哥哥肯定还在陪嫂嫂睡懒觉。
卧室里，周善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他不想起床罢了。
苏棠昨晚有个手术，一直到十一点才从手术室出来，他接到她到家都是零点后了。
她累得在车上就睡着了，他停好车，抱她上楼，又给她洗了澡，期间她只睁了几次眼睛，看到是他，又放心地睡了去。
周善搂着她，窗外的天早就亮了，他仔细地观察着她熟睡的眉眼，最后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的吻很轻，苏棠眼睫颤了颤，慢悠悠地睁开眼。
“醒了？”周善捏了捏她的脸。
她这些年的化妆品没白用，脸蛋儿又柔又嫩，摸起来简直比小孩子的还要舒服。
他忍不住又多摸了几下。
苏棠刚醒，思想还没恢复清明。
她只知道天亮了，又闭上眼睛，往他怀里钻：“几点了？”
周善柔声道：“刚过八点，你困的话再睡一会儿，嗯？”
苏棠点了点头：“好，那我再睡一会儿。”
她说完，又放任自己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从衣柜里随便找了件白色的毛衣套在身上，洗漱完下楼，小番茄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哥哥哥哥，你再给我看看嘛，我就看看，保证不碰。”
她的话音刚落，就被周善拒绝：“不行。”
小番茄撇撇嘴，咕哝说：“你怎么那么小气啊，你和嫂嫂马上就要办婚礼了，她的婚纱迟早我都要看到的，就先让我看几眼嘛，又不会让你掉块肉，我可是你亲妹妹诶！”
苏棠听到婚纱两个字，脚步顿了顿。
走到客厅，周善和小番茄坐在沙发上，前面的茶几上放了一个很精致的盒子。
她认得盒子上的LOGO，正是之前他们去找的那位设计师的名字缩写。
苏棠心念一动：“婚纱到了？”
听到她的声音，小番茄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是啊，婚纱到了，早上刚送来的。”她撒娇，“好嫂嫂，你最好了，换上给我看看，好不好？”
苏棠清澈的眸光盯着装了婚纱的盒子。
这是她的婚纱，她一辈子只穿一次的婚纱。
别说小番茄了，她比她更想看看是什么样的。
周善一看她的眼神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笑了笑，单手提起盒子，上前牵她：“走，我们上楼去换。”
小番茄眼巴巴地跟在他们身后。
快到门口的时候，周善侧身让苏棠先进去。
小番茄也要跟，一不小心撞在周善肩膀上，捂着额头“哎哟”一声。
她扁扁嘴：“哥哥——”
周善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在外面等着，糖糖换好了你再进来。”
小番茄脱口而出：“为什么？”
大家都是女孩子，她看看怎么了。
周善勾了勾唇，关门前又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我的老婆，只有我能看，你听话，去外面等着。”
听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小番茄气鼓鼓的鼓起了腮帮子。
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的嘛，哼！
-
周善关上门，把装了婚纱的盒子放在床上。
苏棠迫不及待地打开，入眼一片纯洁的白色。
这件婚纱从设计到制作，都是按照苏棠的喜好来做的，设计图和成品的照片她都看过，就差没亲眼见过实物了。
然而现在这件她盼了半年的婚纱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苏棠还是觉得很惊喜。
婚纱比想象中的重多了，公主型的婚纱再加上大拖尾的设计，光是这些绸缎就有好几斤重。
苏棠踮着脚尖都看不完整，后悔自己没提前买一个大衣架挂婚纱。
周善看她费力地抬着胳膊，把从她手里把婚纱拿过来：“试一试？”
他人高，苏棠终于可以全面的欣赏她的婚纱了。
是她想要的款式，摸上去也很舒服，寄过来之前那边就给她清洗过了，是拿到就可以直接穿的。
苏棠掩饰不住兴奋，又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就试吗？”
周善看她一眼，把婚纱放在床上，走到落地窗边，哗啦一下，窗帘被拉起来，室内一下子暗了下来。
苏棠懂他的意思，可是当着他的面换婚纱……
苏棠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伸手推了推他：“你出去，我自己换。”
周善站着不动：“你一个人可以换？”
她没穿过婚纱，确实有些困难。
苏棠咬唇：“你把小番茄叫进来，让她给我换。”
自从他们结婚后，除了某些时候，苏棠已经很久没有流露出这种害羞的表情了。
周善不禁有点怀念，他上前一步，捏着她的下巴，嗓音低低哑哑的：“她是外人，你宁愿让一个外人帮你换，也不要你老公给你换，嗯？”
小番茄是你亲妹妹，哪里是外人了。
苏棠想说，他却已经低头，吻落在她的唇上：“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嗯？乖一点，现在就换，我帮你。”
苏棠拗不过他，最后还是乖乖地任由他把她的毛衣脱了，又一点点地给她套上婚纱。
穿好婚纱的那一刻，苏棠转过身。
裙摆太重，她没有往后拉，都拖在前面。室内昏暗，让她更显几分朦胧的美感。
她忐忑地转身，深怕自己穿婚纱不好看，整张脸上都写满了小心翼翼：“好看吗？”
周善呼吸一滞，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好看，特别好看。”
“真的吗？”
周善喉结滚动：“嗯。”
苏棠笑了，她就怕婚纱穿出来不好看，等婚礼的时候丢人就丢大了。
她提起裙摆，刚准备去镜子面前好好欣赏自己，忽然手腕被人扣住。
周善伸手扣住她绵软的腰肢，低头吻下来。
-
“哇，糖糖姐姐，你好美！”
小番茄被周善放进房里时，就看到她站在镜子前，镜子里镜子外，都美得像仙女似的。
小番茄一惊艳，连称呼都忘了。
“就是脖子里有点空，再戴根项链就好了。”
她的话说完，周善往苏棠的脖子里望过去。
苏棠平时也是会戴项链的，不过大部分的时候她嫌麻烦，特别是在家里，就很少戴了。
周善一瞬间有了主意：“下午空着，我带你出去买项链。”
他这话很明显是对苏棠说的，小番茄眼睛转了转：“哥哥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周善倚在墙上，看着镜子里的妹妹，“你有这时间给我们当电灯泡，不如早点去找个男朋友，以后让他陪你逛街。”
“……”真是亲哥哥。
小番茄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脖子说：“我要给糖糖姐姐当伴娘啊，我也没有好看的项链，作为报酬，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买一条？”
“……”这话周善似乎没法反驳。
于是到了下午，周善带着老婆和妹妹去了商场。逛了一个下午，总算给苏棠挑到了一条合适的项链，小番茄也顺便蹭了一条。
苏棠原本是不太紧张的，不过自从婚纱送来以后，离她当新娘子的日子也在一天天倒数了。
按照规矩，结婚前一天新娘和新郎是不能住在一起的。
再前一天晚上，周善一躺下，苏棠就自发地滚进他的怀里。
这一年多以来习惯了每晚都被他抱着睡觉，突然有一晚不能和他同床共枕了，想想就很不习惯。
周善感受到她的情绪，关了灯，黑暗中抱着他的小姑娘：“怎么了？”
苏棠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如实说：“明天就不能抱着你睡觉了，想多抱一会儿。”
周善轻笑，亲了亲她的头发：“一个晚上而已，等我们的婚礼办好了，我又能抱着你睡了。”
苏棠不否认他说得没错，但是她就是舍不得他：“不管不管，就是想和你一起睡，一天不睡都不行。”
周善笑笑，柔声哄她：“嗯，那我明天晚上偷偷过来找你？”
苏棠想了一下这句话的可行性，摇摇头：“算了，明天我家里应该有很多人，你过来会被发现的。”
更何况后天一大早就要起床化妆，他要是在，她会不想起床的。
周善也就是随口一说，闻言嗯了声：“那我后天来接你，记得给我开门。”
苏棠笑眯眯地说：“好啊。”
结婚的那天，苏棠不到五点就被林安安喊醒了。
她前一晚一个人睡得不太习惯，十点就上床了，结果到凌晨一点才有点睡意。好不容易睡着了，没几个小时又要起来了。
吃早餐、换衣服、化妆，一直到八点多，她才算完全准备好。
趁有空，苏棠拿着手机给周善打电话：“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啊？”
周善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之前订的时间是九点，两家又住得实在太近，以至于他们还没出门。
周善问：“彤彤没告诉你时间吗？”
苏棠穿着婚纱不方便，只能盘着腿坐在床上：“说了呀，但是我想你早点来嘛。”
听她迫不及待的语气，周善失笑：“好，我马上就到。”
苏棠以为他说的“马上就到”是开玩笑的，谁知十分钟后，外面传来伴娘们兵荒马乱的惊叫声。
谭蓉蓉和秦嘉跑进她房里：“我说糖糖，你家土豆哥哥未免也太心急了吧，说好的九点来，这才八点刚过，他怎么就杀过来了！我们东西都没准备好呢。”
苏棠眨眨眼睛：“什么东西？”
秦嘉说：“闹新郎和伴郎的东西啊。”
苏棠沉默了片刻：“你们就闹闹伴郎，新郎不闹行不行？”
“噗。”谭蓉蓉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这还没嫁过去，就开心心疼了？”
苏棠也不是心疼，就是已经一天没见到他了，想早一点见到他罢了。
“谁说我没嫁过去的，我和他领证都一年多了。”
“……”谭蓉蓉摇摇头，“行行行，我们下去看看，差不多就让他们进来了。”
苏棠找的伴娘很多，她高中大学的同学室友都来了，还有高俊和刘一彬的女朋友，也来给她当伴娘。
高俊和刘一彬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挡在里面，二话没说一人一个揪了过去，抱住就是一顿亲，想拦他们？没门。
伴娘团里一下就少了两个人，剩下最敢闹的就是小番茄了。
别人和新郎伴郎不熟害羞，她可没有，伸出手扬着唇笑：“哥哥，给红包，数量不够不给你们进门。”
周善嗤笑了声。
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里面穿了白衬衫还打了领结。
他平时很少这么穿，是以往门口一站，很多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
“彤彤。”
“嗯？”
“你是我妹妹。”
“所以？”
周善神色淡淡：“不管我今天给不给你红包，不让我进门，你就没有嫂子了。”
小番茄：“……”
为了她的嫂子，小番茄放弃了抵抗。
不过最后，周善还是给了她一个很大的红包。
-
婚礼的程序比想象中的还要繁琐，一天下来，苏棠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晚宴结束，苏棠在化妆间刚把礼服换下，就被走过来的周善拦腰抱起。
周善低头在她眉心印了个吻：“累吗？”
苏棠点点头，眼底也染上了几分疲倦：“累。”
她搂着他的脖子，眼皮也耷了下来，看起来就很疲惫。
周善有些心疼，抱着她往外走：“宾客们都已经回去了，爸妈也走了，我带你回家。”
苏棠说了声好，还不忘提醒他：“你刚喝了好多酒，不能开车哦。”
周善笑了笑：“嗯，我找了代驾。”
他其实并没有喝多少酒，敬酒的时候刘一彬偷偷把他的红酒换成了葡萄汁。苏棠本来就不爱喝酒，全程都拿着饮料，自然也没发现。
到家已经很晚了，周善把苏棠放在床上以后就去浴室放洗澡水。
等他出来苏棠还原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周善笑了笑，脱了西服解了领结，弯腰把她抱起来。
苏棠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累的，他抱她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软声喊：“老公。”
“嗯。”
周善抱着她走进浴室。
水汽氤氲，很快从关了门的浴室里传来女孩子娇滴滴的哭喊声。
情到浓时，周善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哑声道：“糖糖，我们生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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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善结婚的这一年，苏棠刚满二十五岁。
她从十六岁开始就和他在一起，整整十年，终于和他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苏棠和周善在一起，几乎是聚少离多，尤其是周善当兵的那两年，他们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
那两年里追苏棠的也有很多人，但是为了周善，她一个都没正眼看过。
这样的感情，任谁都不可能不羡慕。
他们这年五月结的婚，十一月的时候，苏棠跟着秦医生做了一台手术，上午十点进的手术室，一直到下午三点才出来。
苏棠除了早上出门前吃了一点东西，在手术室里的五个小时，连口水都没有喝过。
病人转危为安，苏棠却在走出手术室大门的那一瞬间，扶着墙壁差点倒地。
“苏医生！”一旁的小护士看她脸色不对，连忙扶她回办公室休息。
苏棠坐了一会儿，总算有些好转。
小护士不放心：“苏医生，你一天都没吃过东西，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苏棠想了想，她确实是饿了，现在也没什么力气自己出去吃：“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苏棠平时在科室里人缘很好，她几次和周善一起出去旅游，都会给科室的医生护士们带吃的回来，因此大家都很喜欢她。
小护士去了十分钟就回来了，在医院门口的便利店买了面包和奶茶。
苏棠吃了半个面包，掀开盖子打算喝奶茶。
奶茶香味浓郁，她忽然感觉到胃里一阵恶心。
她来不及说什么，捂着嘴跑去了洗手间。
小护士吓坏了，以为自己买的东西有什么问题，连忙也跟上去：“苏医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棠摇头，趴在水池旁吐了半天，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小护士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试探性地问：“苏医生，你是不是怀孕了啊？”
苏棠心里一咯噔。
她就在医院里，要做检查再容易不过了。
挂个号抽个血，最快等两个小时结果就能出来了。
苏棠等待的时候，一边掰着手指计算自己上一次例假的时间，一边给周善发了条信息：【我可能怀孕了，在等结果。】
发出去没两分钟，周善就回了过来：【等我。】
很简单的两个字，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
然而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苏棠忐忑的心还是渐渐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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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善赶到医院的时候苏棠正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手边还放着那杯已经凉透了的奶茶。
她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看到周善推门进来，扁扁嘴，眼圈先红了。
“怀孕是件好事，怎么哭了。”周善拍拍她的头，把她拥入怀里。
苏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之前即便心里有点不安，但是从挂号到抽血都表现得挺镇定的，却在见到他的这一刻，莫名有些委屈。
周善在她面前半蹲下，这样一来，她就比他高了很多。
他握着她的手：“还有多久出来？”
她知道他问的是孕检的结果，苏棠说：“还得等一个小时吧。”
周善点头：“嗯，我陪你一起等。”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周善搬了个椅子坐在她身旁。
苏棠靠在他怀里：“你说我会不会不是怀孕，而是生了别的什么病啊？”
“胡说。”周善嘴上说着训斥的话，声音却很温柔，“你自己都是当医生的人，是不是怀孕感觉不到吗？”
如果不是怀孕，她不可能跑去挂妇科。
既然去了，就说明在她心里也是怀疑自己是怀孕了的。
“不是感觉不到，就是……”苏棠的手下意识地放在自己肚子上，“就是觉得好突然，我都没准备好呢。”
周善之前和她说要孩子的时候她并没有怎么在意，心里想着顺其自然嘛。
半年过去了，她的肚子没什么动静，她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自己还小，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别说结婚了，就是有男朋友的也算不上很多。
因此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也从未想过现在就要当妈妈了。
今天确实是把她吓到了。
意外之余，苏棠又觉得很不可思议：“你说，如果我真的怀孕了该怎么办？”
她真的一点准备也没有呀。
“什么怎么办。”周善觉得有些好笑，宽大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当然是把他健健康康地生下来。”
薛翊和宋楚去年生了一对龙凤胎，如今已经一岁多了。
两个孩子遗传了爸爸妈妈的全部优点，长得既漂亮又可爱，周善每次看到薛翊晒的照片，都羡慕得想掐死他。
读书的时候一直霸占着第一也就算了，连当爸爸都领先他一步。
“生下来，嗯？”周善低头，和她额头相抵。
苏棠心里甜蜜：“嗯。”
一个小时后，孕检报告出来，证实苏棠已经怀孕一个月了。
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周善第一时间给唐娅楠和林安安打了电话。
苏棠乖乖地坐在他身旁，低头看着报告，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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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孕早期的症状很强烈，孕妇有的早期反应她几乎一个不落全都沾上了。
烧伤科情况特殊，苏棠以前能全程面不改色地独自一个人给病人换药，自从怀孕以后，看到病人的伤口她就会有很强烈的孕吐感。
秦医生知道她怀孕后，重新给她安排了工作，夜里的值班没了，就算是在白天的正常工作时间，也尽量让她减少和病人接触，或者只让她给一些病情较轻的病人看病。
苏棠很感激，她知道医院里有多忙，没什么特殊情况也绝对不请假，每天再难受还是在自己的岗位上坚持着。
周善每天下午都会准时来接她下班，如果要值班，也会请苏陌或者其他人来接她。
苏棠本来在家里的地位就很高，被两家的父母宠上了天，怀孕后更是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每走一步都有很多人在身边护着。
唐娅楠每天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林安安怕她闷，每晚也都会去周家陪她说话。
苏棠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孕早期的反应终于没了。
她的肚子已经显形了。
有天晚上苏棠窝在周善的怀里，揉着肚子问他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周善笑笑，不假思索道：“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苏棠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她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很大了，走几分钟的路都会觉得很累。
周善让她提前请了产假，自己也和警队的领导说明了情况，每天不管多忙，中午和晚上都会抽一个小时回家陪她一起吃饭。
她的预产期在七月，离预产期越来越近，苏棠心里无端生出了几分紧张。
周善在她怀孕期间做了很多功课，知道孕妇在生产前的情绪很容易影响到生产的状态，对于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为了缓解她的情绪，周善每天都变着法哄她，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她想去哪里就会带她去哪里。
苏棠有时也挺心疼他的，明明他每天工作那么忙，却还要照顾她的情绪。
好几次半夜醒来，身边的人不在，睁开眼睛，却发现卧室里亮着一盏台灯，他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处理白天没来得及处理的东西。
离预产期还剩下三天的时候，周善替苏棠办了入院手续。
医院和病房都是最好的，病房里设施也很齐全，苏棠不习惯睡医院的病床，周善就把家里的床单和被子带了过去，让她即使住在医院里，也有家的感觉。
苏棠入院的第二天，周善接到一个电话。
之前他负责侦办的一个案件有了新的重要线索，并且还得知了嫌疑人的踪迹，他必须马上回队里一趟。
临走前，周善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你乖一点，我去一下队里马上就回来，你有事情就喊护士帮忙，或者给我打电话。”
他刚才接的电话苏棠都听到了，知道他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她很乖地点头，柔软的嗓音里还带了几分依赖：“那你要早点回来哦。”
“好。”
周善又亲了亲她，才转身离开。
只是他才离开没多久，苏棠突然感觉到肚子一阵疼痛，并且这种痛持续地越来越久，越来越厉害。
苏棠有些慌了。
他不在，只能求助护士，等护士把医生找来，医生告诉她她马上就要生了。
医生让她给家属打电话，苏棠下意识地想先打给周善，然而号码都输好了，突然想到他离开前接的那个电话，犹豫了一下，转而打给了林安安。
周善回警队后才知道这个案件涉及的不止是他们原先调查的那些，还有其他的相关情况。
他回警队后先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的会，上头下了死命令，今天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嫌疑人缉拿归案。
他并不知道苏棠已经快要生了，念着她的预产期还有一天，等他处理完这个案件回去陪她，应该也来得及。
趁间隙，他给苏棠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情况。
苏棠刚刚经历过一次阵痛，这会儿正浑身虚弱地躺在床上休息。
她很想让他快点回来陪她，可是也知道他走不开，只能咬咬牙，让他安心工作。
只是她能忍，经历过两次生产的唐娅楠却忍不了。
老婆马上就要生了，他却还惦记着他那些工作，算什么样子？
在苏棠又一次疼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唐娅楠拿出手机要给儿子打电话。
谁知手机刚拿在手里，就有一只小手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服。
力气很小，却透着坚定。
苏棠摇了摇头：“妈妈，不要给他打电话。”
唐娅楠急了：“你都疼成这样了，怎么能不告诉他呢！”
苏棠虚弱道：“不行，他说他要去抓坏人，现在告诉他，会让他分心的。妈妈，他正在做很危险的事情，一定一定不能让他分心。”
唐娅楠的手僵在半空中。
苏棠平时看着娇生惯养，可是到了关键时候，却比他们做长辈的都要识大体。
唐娅楠叹了口气，放下手机。
凌晨三点，苏棠终于被推进了产房。
她进去后的半小时，周善才过来。
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周善一惊，问了护士才知道她要生了，又连忙赶到产房外。
周皓、唐娅楠、苏陌和林安安都在，连小番茄也在坐在长椅上守着。
看到周善，小番茄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哥哥，你怎么才来啊，糖糖姐姐都疼了一天了！”
她的语气里隐隐带了些责备。
周善有些懊恼：“对不起。”
是他不好，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却不在她的身边。
周皓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别自责，糖糖就是不想影响你的工作，才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你放心，医生说她的情况还算稳定，也给她用了无痛，安心点，没事的。”
话虽如此，周善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一夜未眠，一直等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走廊，产房的门才被打开。
护士抱着哇哇大哭的宝宝走出产房：“谁是苏棠的家属？”
周善上前，一门心思放在苏棠身上，完全没看到护士手上抱着的婴儿：“我是，她怎么样？”
“产妇情况很好，医生正在给她处理，不用担心。”护士抱着婴儿往前举了举，“你是孩子的父亲吧，看看你的宝宝，是个男婴。”
周善这才低头。
小宝宝的身体被裹着，脸还没有他的掌心大，小脸蛋也是皱巴巴的，很小很小的一只，都没有长开。
小番茄探头过来：“哇，怎么那么丑？”
丑吗？
好像是有点。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就算第一眼看着再丑，在周善心里他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宝宝。
他伸手碰了碰他的小手。
许是父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小宝宝握着小拳头的手慢慢松开了，然后有些费力地抓住了他的手指头。
小家伙的手软软的，周善的心也蓦地软成了一片。
十分钟后，苏棠被医生和护士推了出来。
她很累，生完孩子看了一眼之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没有睡很久，半个小时就醒了。
睁开眼，刚出生的小宝宝躺在她的身边，她的手被一只大手握着。
“你回来了。”苏棠轻轻地开口。
没有责备，也没有抱怨。
很简单的一句话，仿佛他一直都在。
这一刻，周善的眼眶有点泛酸，他忍住泪，低声说：“是，我回来了。”
苏棠带着他的手一起放到小宝宝的身上，轻缓地拍了拍：“医生说是个男孩儿，你是爸爸，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孩子的名字周善早就想好了。
他执着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下：“叫周时祺，好不好？”
苏棠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她弯唇：“好，就叫周时祺。”
周善看着她弯弯的嘴角，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辛苦你了，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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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是顺产的，生的时候虽然费了点时间，但是好起来却很快。
她产后在医院住了三天，第四天就被周善带回了家。
周善请了十天的陪产假，每天都在家里陪他。家里还请了专业的月嫂，就连唐娅楠也都请了假，留在家里照顾儿媳妇和刚出生的小孙子。
还有小番茄，小侄子出生正好是她大三的暑假，天天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等小侄子一醒来就趴在婴儿床边陪他玩。
家里那么多人争着抢着要照顾小宝宝，以至于苏棠除了给儿子喂奶的事情，其他的都不用她操心。
苏棠嫌周时祺这个名字喊起来麻烦，还给儿子取了个小名，叫小米粒。
因为他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只，又被护士裹着，像极了一个放大版的米宝宝。
小米粒长得很快，几乎每一天都有一点新的变化。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小番茄惊奇地发现，这只刚出生时丑得她都忍不住嫌弃的小宝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长得越来越漂亮，巴掌大的脸上竟然还能找到很多和爸爸妈妈的相似之处。
周善和苏棠的基因已经算是金字塔的顶端了，两个人共同孕育出的小生命，自然也是极品中的极品。
苏棠月子期间没事干，在社交软件上专门注册了一个号，记录小米粒的成长。
她起初不过是为了分享给家人和朋友一起看，谁知小米粒实在太过可爱，短短一年间就圈粉无数，苏棠每次发出去的视频，评论和点赞量都有六七位数，每天都有一群“老阿姨”们在评论里嗷嗷待哺，直呼可爱，有的甚至还想和小米粒订个娃娃亲。
苏棠每天看评论都能乐好久，时不时地就念给周善听：“老公老公，你快看，这个小姐姐说等小米粒长大了一定是个绝世美男子。哈哈哈哈，她可真有眼光，我欣赏她。”
周善百忙之中抽空瞥了一眼她的手机，笑了笑：“少看点评论。”
苏棠拖了个椅子坐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弄什么，每天都在看合同，估计又是在和薛翊一起干什么大的项目。
苏棠靠着他的肩：“不嘛，评论多有意思，我随便看看。再说了，你又不陪我玩，小米粒现在睡着了，我一个人多无聊。”
周善挑了挑眉，仔细思考了一下她话里的含义。
忽然合上电脑，把人抱进怀里：“你这是在抱怨我不陪你？”
苏棠也不否认：“就是嘛，我又没说错，你自己说，这一个星期你有几天晚上好好陪过我了？”
周善轻笑，捏了捏她的脸颊：“小没良心的，我还不是为了养你和儿子。”
话是这么说，苏棠还是不太高兴，哼哼唧唧：“我们家又不缺钱。不管，你电脑都合上了，今晚不准再开了，专心陪我，我就原谅你。”
周善原本也没打算再开，他顺手关了书房的灯，抱起她往卧室走：“好，我今晚陪你。”
他把她放在床上，随即整个人覆了上去。
苏棠：“……”喂喂喂，她说的陪不是这个陪啊！
她想说话，然而一张口，就被他堵住了唇。
……
夜很长。
他们的未来也很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