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那道静谧发光且高大矗立着的大门,那种恐惧好像攥紧了我纤细的喉咙,覆盖在了我原本的愤怒之上。
显然,祂势要强迫我进入那道终极之门之中,直面宇宙万物的真理。
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在茫茫人海之中祂偏偏选择了我?
还是说,我只是万千倒霉蝼蚁中的一个,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可是,在刚刚那个可怖的“人生”中,我也试图从中拼凑出了些许信息,非常清楚踏入那道终极之门的后果,其实并不比现实好上多少。
会疯、会死、会变成怪物……
什么可以脱离原本既定的命运,可以摆脱我的渺小和卑微,这些全部都是骗人的。
我先是自嘲地笑,然后却忍不住因我经历的可笑人生抽泣起来。
我试图卑微地乞求祂的宽恕,“尊敬伟大的神祇啊,请您放过我,我只想成为一个普通人,度过一个有意义的人生。”
但祂却始终被笼罩在那层发光织物之下,神圣而不可侵犯,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可即便祂什么都没有说,但我就是知道,祂并没有答应我的乞求。
而我也由眼前的这一幕突然回想起了弗雷德在死前曾对我说的话。
他试图告诉我更接近于人类角度的事实真相,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你彻底错过了最后的逃离机会。”
一瞬间,冰凉刺骨的寒意在我的体内弥漫,因为我意识到,我似乎真的已经无路可退。
可是,我依旧不甘心地看向祂的反方向,那里一片漆黑,但也正因此,黑暗给了我不确定的渺茫希望。
我因那不甘和愤怒选择进行了最后的挣扎——转头奋不顾身地向那片黑暗跑去。
我竭尽全力地朝黑暗飞奔,静谧之中只能听到我鼓噪而短促的喘息声,巨大的基石从我的身前不断后退,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可能在神祇的眼中就如同绝望的孤注一掷,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但我值得更好的!
哪怕最终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样拥有一个平凡普通的生活,我也不愿成为神祇手中的提线木偶,被操控、被弄坏、失去自己的思想和理智!
“啪——”
有什么的出现突然阻碍了我身体的平衡,我整个人顿时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我感觉有什么紧紧地攥住了我,并非是身体的某处,而更像是灵魂。
那一刻,疼痛与心悸几乎要将我撕碎,但我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竭力地睁开了我的双眼,惊恐的发现,那漆黑的深处竟出现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是一道门,一道似曾相识的斑驳大门。
我失去了支撑,风雨缥缈的坠落逐渐加速,身体因为加速度的重力作用而扭曲变形。
这是一场很长很长的坠落,在我以为我即将抵达濒死的边缘时,脊背在触及到那团光亮的大门之后便立刻感觉到剧烈地疼痛,“啊——!”
我痛苦地睁开眼睛,剧烈地从桌子上蹿起身挣扎,但当我惊慌失措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的时候,我发现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刺耳的拖音,我更是因此下了一大跳,仓惶地看向四周。
……好像是学校的图书馆。
周围的学生纷纷用一种厌烦和嫌恶的目光看向我,对于我这样打扰同学看书的人,一向是众人最鄙夷的存在。
我短促而紧张地喘息着,失魂落魄地坐下,试图将我混沌不堪的思绪整理清楚。
祂、终极之门、机会……
弗雷德死了!
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盘剥清楚我到目前为止所经历的一切,一个万分熟悉的身影却突然从我的眼前穿过,进入了神秘学的书架之中。
……是他,是我在新婚第二天便猝死的丈夫,弗雷德里克·科瑞。
此时的我已经顾不上思考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眼眶不知怎么的湿润起来,甚至将他曾说过的话全部抛之脑后,心怀侥幸的我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见他一眼。
只是很快,当理智逐渐归来之后,我骤然停下了脚步,因之前所经历的一切而感到毛骨悚然。
他真的是弗雷德吗?还是说,这就是一个陷阱,他其实早就已经被祂占据了身体?
还有,我为什么能够反复地回到过去,是因为我真的有了人生的第二次机会,还是说……祂只是想要借此反复地愚弄我?!
“……安娜。”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抬起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可是我没来得及判断对方在哪里,便感受到了身后那微凉的身体传来的温度将我的脊背包裹,陌生且令人畏惧。
我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那一刻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甚至都不敢大口呼吸。
我感觉到身后的人轻轻地低下头,凑近我的颈窝,然后淡淡地开口道,“安娜,这个游戏并不好玩。”
我的皮肤颤栗着,汗毛竖起,因为我立刻意识到,他的确不是弗雷德,而是祂。
“不过,还蛮有意思的。”
我紧张地吞咽,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的祂身上,唯恐祂对我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只能尽可能理智地回应祂。
“哦。”祂微微顿了顿,声音沙哑而低沉,“你的心跳跳得很快,就和那一晚一样,是因为紧张、恐惧还是想要?”
“什么?”我先是因为祂的话而感到一片茫然,但很快,明白过来的我打了一个寒颤,讷讷地回答道,“紧张,我只是有些紧张。”
“哦,所以你会像上次一样,掐着我的脖子,捆绑我并用刀对准我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再发抖了,可是身体的反应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控制的,我勉强地辩解道,“这只是我和他之间爱玩的情趣游戏罢了。”
理智告诉我不该再继续开口说下去,但我却还是抑制不住冲动,质问道,“你不懂,是因为你不是弗雷德,对吗?”
“……”
身后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他是我的一部分,虽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那他还能回来吗?”
“他对生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求,也远没有你幸运。”
我无声地喘息着,不禁缓缓地落下泪来,但很快,那种悲恸转化为了一种强烈的仇恨和痛苦,让我恨不得让身后那个占据了我丈夫躯体的所谓神祇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是同时,我也非常清楚,这是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逃跑,想尽办法逃离这个可怖的怪物!
哪怕只是短暂地逃离祂给我施加的恐惧,让我从中得以喘息也好……我根本无法想象继续和祂近距离接触的后果。
我绷紧肌肉,打算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拔腿就跑。
“怎么了?”祂的话中带着一丝疑惑与不解,就像是读取到了我的想法一样,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忽然伸出双手禁锢住了我,手掌十分自然地覆盖在我的胸口上,指腹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一般轻缓地摩挲,“你要去哪里?”
我整个人差点因这样的触碰而激动地跳起来,双腿颤抖发软,只能无力地靠在祂的怀里,但我努力地压制住自己令人作呕的生理反应,试图冷静地解决问题,“我就是要离开,我想你无权过问。”
“可是,我是你的丈夫。在现在这个时代,就等同于我拥有你的使用权。在家庭生活中,你是我的女仆;在床上,你是独属于我的支女;甚至……倘若我需要钱,你还是我财富的一部分,不是吗?”
我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祂,祂的话使得我心中的愤怒暂居上风,只是我仅有的理智告诉我这里是图书馆,我冷笑着压低嗓音,“哈!去-你-的-使用权!”
说着,我试图用力挣脱开祂对我的束缚,可是祂却始终不为所动,甚至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说完,祂将祂的脑袋靠在我的颈窝,嘴唇若即若离地在我的耳边低语,“雌性生物生来就有繁衍生命的使命,即便是人类也逃不过写在基因里的诱惑,就比如此刻,你身上就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费洛蒙的味道。”
我感到我被祂深深地冒犯和羞辱,我很想大声地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回去,可是理智告诉我这不仅毫无作用,甚至还可能会让我遭到更大的痛苦。
因为之前对迈克尔·科瑞的仁慈,让我明白我千万不能对男人心慈手软,即便这幅躯壳是我曾经深爱的丈夫,即便对方压根不是人类,但我还是选择狠狠地将我的脚后跟碾压在祂的脚背上,同时手臂用力地向后肘击。
祂脸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却只是稍稍松开了手,但顶着弗雷德的脸,只让我感到更深的厌恶和痛苦。
我找到机会转过头猛地朝祂扇了一巴掌,在祂怔愣之时,手指穿过他褐色的卷发,用力地朝书架上撞击。
“砰——”
“砰!”
我一连撞了好几下,直到祂的脸上已经淌下鲜血,却依旧平静地看着我,显然离死亡还有很大的差距。
这着实让我痛恨不已,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弗雷德会这般轻易猝死,而祂却连一丝昏迷的迹象也没有?!
但我已经不想在祂的身上浪费时间,只想要尽快逃离这里。
图书馆有好多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皱眉朝我们的方向张望,我将沾满血迹的手臂藏在身后,飞奔出图书馆,穿过学院的绿茵草地,同时将脖子上依旧存在的银钥匙快速解下,竭尽全力地扔到了学校的河流之中。
想到之前从道格拉斯·科瑞这里得到的信息,既然说这把钥匙是可能祂产生联系的原因,扔掉它的话,或许我还没有完全彻底绝望的境地!
不仅如此,我又突然看到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那人身材高大挺拔,有着英俊绅士独有的做派和气息,而更巧的是,他现在孤身一人!
那人正是从英国过来交流的剑乔学者亚瑟·查德维克先生,在未来他甚至还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如果说我人生是因为那把银钥匙和死灵之书这一系列的巧合产生了变故,那么这回倘若我扔掉了钥匙、嫁给别人且离开了这个鬼地方,一切会不会有可能重新归于平静?
那一刻,我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鼓足勇气,不管不顾地拎着我的裙摆朝那位陌生却英俊的先生走去。
我顾不上寒暄,打算开门见山地直入主题,“抱歉查德维克先生,我有事要说!”
查德维克先生显然对我突然的冒犯并不感到意外,沉默地打量了一眼面露紧张与焦急的我,似笑非笑地说,“……女士,我建议你在开口之前考虑清楚。”
但我确定我考虑清楚了,因而我抬起眼眸,紧张却又坚定地朝他开口道,“查德维克先生,不知您是否结婚,如果没有的话,能否考虑一下我呢?”
“哇哦。”
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但目光却看向了我的身后,眉眼笑弯了起来,隐隐有些兴奋,“真有意思。”
我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回过头,却见浑身是血的祂占据着我丈夫的身躯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我的身后,静静地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泡泡说之前的这段话是因为那个时代的女性很多都是这样的,祂没有人类的善恶观念,只是在说事实。
诶嘿嘿~
好消息是,赤鸡的要来了;坏消息是,最近有点偷懒,存稿没了……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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