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公子,我想你误会我们的来意了。”见楚玖玖快炸毛了,秦昭自然是顺着她的,“我们只是来归还姻缘绳,若是康公子自己也放弃这段姻缘,我们也是爱莫能助啊。”
江湖老油条就是老练,这番话让人无处挑剔,楚玖玖深深的认为自己在这方面要向秦昭看齐。
她清了清嗓子:“康公子,还没有去争取过就叹着气说失之我命,成了现在这种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并非没有争取过!我担心的是钟姑娘已对我无意,自从一个月前,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送信给她,钟姑娘都没有回应过我。”
“康公子作为本地人应该知道姻缘绳应该系的越高越好吧?”秦昭突然开口道。
“自然知道的,我当时是尽力挂到最高处的,但系绳的手法不够熟练,否则也不至于掉下来被这位姑娘捡到。”
“可这姻缘绳是这位姑娘摔倒时不小心拽下来的。”秦昭说的很慢,留给了康言景反应的时间。
那么问题就来了。
若是按康言景的身高来看,那姻缘绳系的地方自然不会被楚玖玖轻易够到。
而当时秦昭还认为系绳人是个女子,因为按高度来看,系绳人应该是个身量较小的女子。
康言景身体微微一僵:“你,你是说……”
“所以在下认为,康公子的木牌的确是掉过一次,但非是被我们捡到了,而正是这位钟姑娘捡到后又重新系了上去。”
秦昭年作高深莫测状,“康公子,看来你并不懂得钟姑娘的心意啊。”
康言景似乎是不敢相信,再次看了看手中殷红的姻缘绳,简洁小巧的木牌上是他亲手刻下的情思。
“落花有意漫随流水,青竹含心闲去云烟。”
他突然定了神,目光坚定的快步走出了聚德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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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玖玖十来年不曾出过信安王府的府门,对于爱情的了解大多来自于看过的话本,以及信安王两夫妇。
那些各种狗血的话本早早的打消了她对爱情的憧憬,而从顾衍与连小意身上学到的就是一个概念——爱情,得刚,如果喜欢,那么就是得勇敢去争取才行的。
所以她是很不能理解康言景那种由爱故生忧的心理的,要她来说,她楚玖玖万一也倒霉的挂在了“感情”这根东南枝上,那也该拼一拼才对。
于是她没打算管这事儿,径直回到了落脚的客栈里。
客栈门口热闹的很,一群人围在门口呐喊着,楚玖玖三人好不容易挤进去。
“老大,这里好像就是那位钟小姐绣球招亲的地方诶!”秦湮还在试图挽救一下,“不然我们帮帮忙,成全别人吧,就当给自己积福了。”
真的,求求你姑奶奶,您多积些姻缘德吧,不然我们这一家子人都要玩儿完。
楚玖玖不置可否,看着对面阁楼。
客栈房间中,推开窗户正对着对面酒家的阁楼,钟家小姐从阁楼中缓缓走出,面上有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不能遮住面容,但给她添了一丝出尘的气质。
楚玖玖注意到秦昭再看到钟素情时身体一顿,眼中有惊诧之意,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心中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好一个如玉佳人,如烟般的秀眉,不施粉黛却自成风情的面容,还有眉宇间淡淡的愁绪,多情善感的女儿娇态。
美人往往更容易引人注意,钟素情一出场后,在场的男子都目光热烈的随她而动,现场的氛围更为火爆。
“有钱又有颜,怎么会看上康言景那种二愣子呢?你会不会是推算错啦?那红绳就算是被人重新绑过的,但也不能确定就是钟小姐绑上去的啊!”秦湮怀疑的看着秦昭。
此时,楚玖玖磕着花生看着下头一片喧哗,而秦湮时刻不忘挑秦昭的刺。
“我也只是按着可能的情况推测了一下,”秦昭一副很老实的样子摊摊手,“至于是不是别人捡到后随手挂上去我可不知道。你看康公子跑出去的时候多高兴啊,这说明他也只是想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去见钟姑娘而已,我们就顺水推舟嘛。”
楚玖玖:“……”
秦湮:“……”
算你狠。
“诶,我看到康公子了,在那边呢。”秦湮突然叫道,“不过他现在好像被人困住了!”
楚玖玖与秦昭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康言景,他此时正努力在人群中向靠前的地方挤,但现在被挤到一个小角落里,很难前进。
他不似习武之人身体矫健,本来唯一的优势就是身材还算高大,结果还成了他的劣势,他被人群卡在角落中,连转身都不容易。
秦昭道:“仔细观察,有些人是故意贴在他周边的。”
果然有几个人故意将康言景困在中间,秦湮也曾听过绣球招亲的把戏,就是由承办方安排专人来控制绣球的走向,一般被称为托手。
楚玖玖从荷包里取出几颗花生,十分熟练地打在那些人的关节处,那些托手,纷纷吃痛失力,康言景的禁锢被松开,成功脱身,然后拼命往中间挤。
而另一边阁楼上的钟素情本已做好了不管是爹安排的谁,都绝对不嫁的准备。
但抬眼间竟看到了康言景满脸焦急的出现在人群中,她还觉得是自己思念变得疯魔,眼花了,但再定眼一看,除了是他还会是谁呢?
钟素情原本如同一片死水的心境激起层层涟漪,而一旁的钟老爷自然也看到了那个曾在自家做过厨子的康言景,极度不满之下对着楼下接应的众人使了个眼色。
钟素情款款上前,目光与康言景相接,像是喧嚣突然沉寂,世间只余下对望的他们。钟素情眉间的愁绪依已然消除,她淡淡的笑开,像是缓缓绽放的睡莲般美丽。
“要开始了!”有人突然来了句,人群又开始沸腾起来。
钟素情双手将绣球举过头顶,就在众人都在奇怪这是什么投球方式时,钟素情已经刷的将绣球甩了出来,绣球完全没有弯曲的朝一个方向砸去,那正是康言景的位置。
康言景早已做好准备,见那球已到了眼前,赶快伸手接住,不想这时脚下被人一绊,猛地就朝前栽去,而倒下去时还紧紧护着怀里的绣球。
周围不断有人来扯拉绣球,可都被他护的死死的,无论拳打脚踢还是什么,都不肯放开。
“爹,敲锣吧,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看到心上人被人殴打,钟素情心中心疼,一个劲儿的恳求父亲敲锣停止。
钟老爷不停揪着自己的胡子,沉默不言,眼神紧紧的盯着康言景的身影。
那些人下手也不知轻重,一脚比一脚踹的狠,康言景也就是普通人,再不停下来可能还真就一命呜呼了。
楚玖玖蹙眉,心里居然有些紧张起来,这时秦昭拍了拍她的肩,朝对面示意。
原来对面阁楼上的窗户里,一个家丁举着锣鼓站在那处看着楼下的混局。
楚玖玖会意,直接从对面酒楼的窗口跃入,趁着那家丁在等自家老爷发令时,伸手夺了他的锣鼓用力敲打起来。
“锵锵锵锵!”
撕裂般的锣鼓声敲在每一个人脑海中,正在行动着的人们停下身,胡乱的场面渐渐平定下来。
待到所以人都静下来时,众人才开始东张西望,想看看是谁这么好运。
怀里还捧着绣球的康言景狼狈正躺在地上的,他在争夺中被闹得头破血流,发丝凌乱,甚是被扯断了一个袖子。
可他仍旧护着怀里的绣球。
众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他们都觉得这人要么丧心病狂,要么八成有病,为了高攀居然不惜将命都豁出去了。
钟老爷见是这么一个结果,脸上却是没有之前那么不满了,他对身边的家仆吩咐了几句,家仆匆匆下楼将康言景用担架抬了起来。
而周围的人见没有啥热闹看了,都陆陆续续的散去,楚玖玖将手里的铜鼓还给那个家丁,那家丁却还处于放空呆滞的状态。
楚玖玖戳戳他:“拿着啊。”
那家丁脑中还都是砰砰砰的锣鼓声,他愣愣接过锣鼓,等反应过来时面前哪里还有楚玖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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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康言景一事之后,楚玖玖如常待在房中午睡,而秦湮欣喜若狂的发现,那块姻缘石终于有了变化,虽然只是一丝浅浅的红色,但总算不是白的透亮的了!
原来这种方法真的有用,认识到这一点的秦湮决定趁有时间,到街上去看看还有没有给人家牵红线的机会。
而秦昭在见到那钟家小姐时便觉得莫名眼熟,趁午后潜入钟府确认了一番,但他绝对想不到等回到客栈所在的长街时,入目的会是浓烟滚滚。
“放开我!我老大还在里面!”秦湮奋力往楼里冲,但身量小,被众人生生拦下。
趁着众人去拦住秦湮的时候,一个浑身浸水的身影突然掀开人群冲进楼里,所过之处滴落的水渍被瞬间蒸发成白茫茫的水气。
一刻钟前。
深秋时节,凉意来袭,柔软的被窝显得格外温暖,楚玖玖本缩在被子睡得昏昏沉沉的。
可一股热气袭来,让她如同置于烤炉之中,楚玖玖从睡梦中醒来,头晕目眩,而模糊的视线中火光闪烁,浓烟滚滚,炙热到噬人灵魂。
火!
楚玖玖猛的惊醒坐起,四周火光四射,自己已然置身于火海。
逼人的热度,吞噬一切的火舌,如同多年前的火焰一般蔓延,直至将她一起吞噬燃烧。
热的让人发疯的温度中,楚玖玖竟浑身冷汗,她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自知不能坐以待毙,她捂住口鼻翻身滚下床,眼睛紧盯着唯一尚未被火舌扫到的通道。
平时灵活的身体现在比铁更加沉重,浑身颤抖,低伏着身体尽最大的力气前进。
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她半眯着眼,意识竟开始涣散,唯一清晰的是火舌灼在指尖的剧痛。
这时传来破门声,楚玖玖向门那边望去,隔着烟雾看到秦昭飞快地穿越火海向她奔来。
此时他脸上完全没有平时耍无赖的不正经,他表情肃然似冰,来到楚玖玖身边便将浸过水的外衫一下子裹到她身上,然后一把捞起她。
此时后路已然被火吞没,秦昭朝四周瞄了眼,果断踹开窗户跳了下去。
……
“娘亲,嫣嫣肚子饿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饭啊~”
“嫣嫣乖,马上到了寺中就可以吃好吃的斋饭了哦。”
耳边传来小孩子稚嫩的撒娇声,软萌萌的舒缓人心,强忍着脑袋昏眩的不适感,楚玖玖睁开惺忪的双眼。
她的鼻间萦绕着熟悉的竹香气味,让她格外安心,此时她正被秦昭背着往慢慢前走,双手软软的勾着他的脖颈,脑袋正搭在他瘦削却可靠的肩膀上。
这时他们竟在山路上行走,秦湮紧紧跟在他俩后面,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同路的还有几个中年妇人,一个被妇人牵着的孩童欢快的唱着童谣,见大哥哥背上的漂亮姐姐看过来,便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孩子的笑容明媚无邪,比七月的阳光更为灼眼,让记忆还留在火场的楚玖玖松了口气,她也回过去一个浅浅的微笑。
小孩子这下反倒是害羞了,侧过头时不时瞄楚玖玖一眼。
四周幽林闻鸟鸣,溪流丛树环绕,寂静而幽深,再急躁的人在此也会心态平和起来。
楚玖玖低眸望了眼自己的指尖,已被细心的包扎过了,但刺痛的感觉还是让她泛鸡皮疙瘩。
并非是梦。
秦昭原本乌黑柔顺的发丝有些被火灼的发焦,与他向来清俊的模样很不相符。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醒了?”察觉到背上的人在动,秦昭停下步子,侧头问她。
“嗯。”楚玖玖轻轻地应了声,然后恹恹地将脑袋埋在秦昭肩上,清新的竹香再次萦绕着她,她忐忑的心神奇般的平复下来。
秦昭见她这样子,莫名的情绪弥漫了整个心脏,他心里最软的地方像被针扎了一下,并不疼只是闷的有些难受。
他听顾衍说过,她幼时身陷火场并留下一身疤痕,才闭门不出,虽经过多年调养恢复了,但还是落下了怕火的毛病。
他突然理解顾衍的炫妹行为了,他若是也有一个这样外表又凶又冷,实则心里又软又暖的妹妹,估计也会很愿意宠着她吧。
“小玖,我先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休息会儿,晚些时候就来接你。”秦昭都没注意到自己语气跟哄小孩儿一样。
想起那场蹊跷的大火,秦昭眼底浮起寒意,他可不相信这个江湖上有那么多的“意外”。
“对啊老大,我们还可以在承安寺里求签呢!”虽说平时看秦昭不顺眼,但关键时候秦湮还是佩服他的武功和江湖经验的,便也跟着帮腔道。
楚玖玖心说都快到地方再来问行不行根本没有诚意好伐?但她只是埋着脑袋,懒懒地答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