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房子后来修葺过一次。政府要打造旅游的古镇村落,几条老街的房子都统一修葺,其中也有桑棉家。
桑棉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小镇上灯火通明,这几年街坊邻居大多搬走,另买了房子。
老房子冬暖夏凉,住了这么多年有感情,而且后来修葺时房子内部改建了一番,住起来舒适,祖孙俩就一直没有搬。
桑棉到家时,就见屋子里透着暖橘色的光芒,顿时心中微暖,敲门喊道:“姥姥,我回来了。”
屋内传来外婆惊喜的声音:“小棉回来了?你回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门被打开,桑棉看着外婆慈爱苍老的脸,上前抱住她,撒娇道:“想给你一个惊喜。”
“你这孩子。”外婆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看了看她身后,问道,“一个人回来的?”
“嗯,司烬出差去了,我科研站放假了,就直接回来了。”
桑棉将行李箱拿到屋内,回到家,莫名有种心安的感觉,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别墅再大再富丽堂皇,她心中总有种漂浮的感觉。
“饿不饿,外婆给你做饭去,给你烤你最爱吃的红薯。”
桑棉弯眼笑道:“我在高铁上吃过饭了,不过可以再吃一根红薯。”
“好,打小就爱吃,今年特意给你留了一袋子的红薯。”外婆笑眯眯地去挑了两根红薯,埋进烧火的炭盆里,然后去给桑棉铺被子。
桑棉搭把手,将床铺好,然后收拾好行李箱,就见外婆朝她招手,递给她一个存折。
“小棉,这是你结婚,姥姥给你的嫁妆,你有时间就带小烬回来一趟,一张照片都没有,我这有些不放心,还有你们小两口子刚领证,你怎么能突然就跑回来,过年不用去他家过吗?
别让人家笑话咱。”外婆将存折塞到她手上,絮絮叨叨地说道。
桑棉打开存折一看,见里面有十万块,也不知道存了多少年,顿时眼圈微红,哽咽地笑道:“不用,司烬有钱,不在乎嫁妆的,而且我今年可以拿科研站的工资了,都没有花钱的地方。”
“我回来之前给司烬外公打电话了,鹿家那边没说什么,还骂了司烬一顿,说他天天就知道出差,等回来还要抽他呢。今年我就在家陪您过年。”桑棉将存折给她塞回来,然后笑盈盈地东扯西扯,老人家一会儿就被她绕晕了,忘了存折这事。
祖孙俩坐在火炉边烤着火,说着话,等火炉里的烤红薯飘出诱人的香气,这才惊觉夜深了。
一路风尘仆仆,桑棉洗了个热水澡,然后钻进棉被里,闻着被子上熟悉的阳光味道,心中微暖,外婆嘴上说着不要她回来,其实早就不知道把被子晒了多少回,才会这么暖和。
她看了一眼手机,她回来,司烬依旧没有联系她,其他杂七杂八的消息不少,她将手机关机,将北城那些纷扰的事情尽数关在心门外。
第二天一早起来,桑棉就里里外外打扫着房屋,然后陪外婆去镇上的磨坊磨浆,吊浆做汤圆吃,祖孙俩一点点地置办着年货。
才回来一天,镇上街坊邻居就全知道她回来了,顿时来拉家常的不少。
“小棉,你隔壁李大爷想让你给写两幅对联,说你字好。”
“桑棉的字何止是好,还自带福运,去年赵丽华来让你们家桑棉写对联,今年她儿子就考上了一本,阿婆,你家祖上定然是有魁星照着。”
“可不是,谁不知道你们家桑棉厉害,阿婆,小棉有对象了吗?”
众人一阵可惜,还想着能给她介绍对象呢?桑棉这样长得漂亮、脾气好又能干聪明的女孩,但凡家里儿子有点出息的,年年都来探口风。
偏偏阿婆以她读书为由拒了一波又一波,好不容易等她读书读出来,结果有对象了!
桑棉去屋内找出墨汁和毛笔,给隔壁李大爷家写对联,听着外间外婆笑不拢嘴的声音,也忍不住弯了弯眼。
她写完对联,送走街坊邻居,然后跟外婆一起收拾邻居们送来的年货。有的送的是鸡蛋,有的拎了一条鱼,还有的送的是糖糕。
她一一记下,准备过两天去回礼,送点家里有的东西。
这一忙活就到了晚上,刚做好饭,就听见拍门的声音:“阿婆,小棉,你们在家的吧?”
桑棉去开门,就见是住在街头的赵阿姨。
“小棉,有人找你们家,不认识路,我给带过来了。”赵阿姨一脸八卦地笑道,“小伙子长得真的俊,是你男朋友?”
桑棉看去,身子微僵,只见司烬穿着军绿色的大衣,峻拔挺直地站在寒风里,多日未见,他似是消瘦了一些,越发冷峻俊美,朝着带路的阿姨道谢:“多谢了,多年前来过一次,这镇上变化还真大。”
“小伙子之前还来过啊?我们镇一年一个样儿,变化老大了。人带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谢谢阿姨。”桑棉道谢,没有看司烬。
桑棉眼前光线一暗,面容冷峻俊美的男人已经走到她面前,低沉疲倦地开口:“能进屋吗?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转机到了南城,再开车过来,他连家都没回,直接赶过来,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
“没谁。”桑棉回头应道,然后虚掩上门,低声说道,“家里小,住不下,我带你去镇上的酒店吧。”
这几年镇上搞旅游业,也开了几家不错的酒店。
她往外走去,才走两步路,手腕就被人攫住,桑棉身子僵住,没有回头看他,她知道,他们之间只是协议结婚,司烬从未跟她谈感情,她要是拿方静宜寄给她的那堆照片说事就显得十分的可笑。
她只是有些疲倦,大约所有的感情都会在等待中消磨殆尽吧。她原本早就死心了,重逢时也并没有想跟他有所牵连,是他先纠缠她的。撩了却冷落,冷落了,再来撩。
七年未见,他的手段不知比当年高明了多少。
桑棉神情淡漠,没说话,等他开口。
司烬指尖微颤,紧紧地攫住她纤细的手腕,察觉到她似乎又瘦了一些,手腕细的一折就断,顿时心中焦躁烦闷,近乎贪婪地盯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哑声道:“怎么瘦了?”
话一出口,那些压抑的克制的情感夹杂着悔恨苦恼,险些要将他淹没,他这么多天都是在做什么?
“外公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老家。”
“没关系,我知道你工作忙。”桑棉打断他的话,脸被寒风吹的冰冷,她看向远处的灯火以及街上零星的路人,淡淡说道,“司烬,你不必勉强自己来。”
就如同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是为他外公才同意结婚,找个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旧爱结婚,一举多得,既好掌控,也省时间省精力。既然一开始就不谈感情,那便不要靠近她,更不要伪装夫妻情深,他做最真实最冷酷的司烬就好。
她总会适应的,没有期待,便永远都不会失望,等她有一日真正地厌倦了,也许能安静地离开。
司烬脸色骤变,紧紧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哑声说道:“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来看外婆吧。”
“桑棉。”
“无事,你回去吧,我自己去住酒店。”他俯身抱住她,见她身子僵硬,心头苦涩,没敢吻她,只埋首在她脖颈间,轻轻地贪婪地烙下一个吻,然后松开她,转身离开。
桑棉垂眼,等他开车离开许久,才回去,关上了门。以后岁月漫长,她要提前适应这样冷淡且疏离的婚姻。
“司总,是去酒店吗?”常秘书有些迟疑地问道。司总对住的地方十分的苛刻,出差这些天,住的总统套间天天消毒都睡不好。
这古镇的酒店就更要命了,最要命的是,飞了十几个小时,司总竟然连老婆家门都没进得去,常秘书觉得日子要水深火热。
“去南城的旧宅。”司烬看了一眼夜幕下的古镇,疲倦地开口。古镇这几年发展确实大,高速都通了,以前开车走省道要三个小时,现在高速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现在回南城的旧宅,明天上午过来都赶得及。
“是。”
明明累到极致,司烬却毫无睡意,靠坐在后座,捏着生疼的鬓角,心情烦闷,艾特盛时打游戏。
盛时:哥,你见到桑棉了?千里迢迢赶回来见她,怎么样,桑棉有没有很感动?
和平笑而不语,估计被扫地出门了吧,不然有时间找他和盛时打游戏?呵,出差半个月,天天装冷酷装深沉,这一下玩脱了吧。
盛时:啊?年纪大了通宵打游戏会猝死的。哥,你刚消失半个月,难道不应该好好哄哄你媳妇儿吗?不想过了?
和平:呵,估计连哄人的机会都没有,建议嘴巴不用可以捐掉!
司烬内心烦躁,草,被扫地出门了怎么哄?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得带桑棉回一趟司家,从根源上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