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学会坚强

李垚搬回将军府后, 秦香玉天天让下人给他端补品,心疼李垚还是这么瘦, 而各房的人也经常前来拜访, 试图跟李垚打好关系。

其他两房的姨娘的女儿之前在盐京做官妓, 在齐牧野登基后, 官妓被消除奴籍, 恢复自由身, 回到家中。

而两位姨娘如今烦恼的是, 做过官妓已过婚配之龄的女儿如何能许配到好人家。

她们是不指望连如意了, 李胜和李盛若不是因流放,也早就娶妻生子了,如今连如意和李林氏都在为两人的婚事张罗着,根本顾不上她们,更何况是庶女, 李林氏根本不会看在眼里, 怕的不过是将她们的女儿随便找个人便许配了罢。

李秉恢复了官位, 正是想要争取表现的时刻,即使是从前最受宠爱的莫姨娘试图想要吹枕边风, 也不过是得到一句敷衍的改日再谈。

她们也只能指望巴结着如今母凭子贵的秦香玉, 然后让整个家最能说话的李垚帮忙了。

被两位姨娘一顿哭诉加下跪后,秦香玉很是难办,她以前跟两位姨娘感情也并不好, 这两人有时还欺负她胆小怯弱,身子差, 常常在宅院里耍些小把戏戏弄她,如今要她轻易地答应,她自己也过不去心里那关。

“秦姨娘,你也是姨娘,也是个做娘的,应该懂我们的为娘的心情啊……哪个娘亲不想自己的孩子有个好归宿……”两位姨娘噗通地跪在地上,说:“往常是我们对不住你,可如今经过那些日子了,就算再回到荣华富贵又怎么样?我们也人老珠黄了,如今就盼着女儿能嫁个好人家了……”

秦姨娘终究有些心软了,但是话也不能一口答应下来,只是模棱两可地说:“我替你们给垚儿说说……但是他在军营事务忙,恐怕也有心无力。”

两位姨娘感恩戴德地道谢。

秦姨娘灵光一闪,眼睛雪亮地说:“算起来,我家垚儿如今也过弱冠之龄了,正是娶妻的时候,我在家里也无事,正好为他挑选一位贤妻入门。”

两位姨娘连忙抖出所有的情报:“是呢,说起来垚儿和胜儿都相差不大,前些日子老太太和夫人还让媒人上门挑选合适的姑娘呢,听说有不少有意结亲的好人家,但似乎都是奔着垚儿来的,毕竟垚儿如今身为大将军,仪表堂堂,自然成为了姑娘们的心头好了。”

“真的吗?”秦姨娘有些激动,想到李垚能成亲,便开心不已,说:“那我去与夫人和老太太说说,让他们帮胜儿和盛儿说媒时,也帮我垚儿找个大家闺秀。”

秦姨娘心情激动,恨不得看到李垚成亲,她将想法与李秉说了,李秉现在忙着官场上的事务,没空理会这些事情,挥挥手点头让秦香玉找李林氏和连如意去办。

于是秦香玉开心地去找李林氏说了这事,当时连如意也在场,看着秦香玉脸上的笑容,两人的脸色顿时有点不太好。

连如意自不必说,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活着两位儿子的亲事,心心念念想要个大家闺秀做儿媳妇,她也有点自知之明,因她们才从流放里恢复官位,有意结亲的人家可能并不多,但看到媒人拿来了这么多家有意的姑娘自是高兴,但一看全不是相中自家儿子,而是在问李垚,纵使她对李垚这个庶子没有意见,但未免心里有些不舒服。

而李林氏一向偏心李胜和李盛两个嫡孙子,这些日子踏上门的媒人很多,她本来也高兴,但得知上门的媒人说媒全不是她这两位嫡孙,而是一向看不上眼的孙子,心情未免有点疙瘩,尤其是还看到秦香玉笑吟吟十分高兴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要求要给李垚说媒,简直就像是在炫耀似的。

李林氏慢悠悠地端起了往常的架子:“秦姨娘,胜儿和盛儿还没娶妻呢,你就急着让垚儿抢在前头,让外人听了去,恐怕笑话我们李家没有规矩。”

秦香玉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一时太过心急,面露歉意地说:“是我太心急了……一时倒没想到这些……老太太说得有道理,夫人我也没有让垚儿抢在胜儿他们前面成亲的意思,只是想要既然找了媒人不如帮垚儿也一起……”

此时在西院里,李垚回到了房间,一坐下应该就会有一大碗充满脂肪毫无作用的补汤让他喝下去,等了一会,依然没见秦香玉端碗来,他用精神力搜寻着,在院子里没有搜寻到她的身影,此时婢女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脚。

最近留在李垚身边做近卫的景文立即挡在李垚面前,避免他被婢女碰触到,率先问:“怎么了?”

婢女连忙禀告着:“姨……姨娘去东院……现……现在被老夫人骂的快要哭了!!”

这些日子,秦姨娘日子过得很滋润,几乎没有哭过,李垚觉得这是很大的进步,吩咐了下人看好秦香玉,不要让她随便哭。

李垚吩咐的时候宛如下军令,气势太强大,下人都以为是不能让别人欺负秦香玉,这一有情况立即赶回来禀告。

景文一愣,回身看向李垚的反应。

李垚立即站起身,说:“走吧。”

再让秦香玉哭上几回,估计她就又会形成习惯,再次在他面前哭到天昏地暗。

李垚坚决地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李林氏见秦香玉急的又要再次拭泪,依然是任人揉捏的模样,想着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就算是儿子当了将军,也改不了小家子气的脾性,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些许声响,连如意立即有眼色地让婢女添上。

“还是如意你舒心啊,不像有些人,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是夫人的命偏要夫人的架子,借着儿子有了功勋就以为自己身份显贵了,就开始想要争宠了。”

连如意抿唇,瞥了眼秦香玉红润了不少的脸色,没有说话。

李秉这些日子几乎每晚都歇在秦香玉的房里,得到了老爷的宠幸,秦香玉的心情自然顺畅,再加上最近不少的进补,脸色红润健康了不少。

“这……我并无此意……老太太您误会了……我并没有霸占老爷的意思……”秦香玉揪着手帕,她反射性地心里恐惧着李林氏,从来就不敢反抗,明知道被刁难也只能弱弱地解释着,由于爱哭的性子,泪水眼看着就要流出。

“还说没有?我可都听说了,是你家垚儿跟下军令似的要求他父亲!若不是你教唆,他怎会理这些事?而且哪有儿子要求当爹的!!”李林氏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全是指责之意,吓得秦香玉的身子往后退一步,没有留意脚下,差点侧向一边,却被一双手扶住肩膀,将她的姿势摆正。

她立即朝来人看去,顿时泪眼朦胧,又要喊出“我儿”,却被李垚熟悉的一句话哽在喉咙。

“别哭。”

见秦香玉将眼泪憋了回去,李垚看向李林氏和连如意,坦然地承认刚才所说的所作所为:“都是我干的。”

李垚刚从军营回来,一身戎装还没脱下,锐利如刀刃的气势还没收起,再加上身旁站着一名近卫,已经被李垚有些震慑的李林氏稍移开视线,端着架子放柔声线说:“我知道你孝顺娘亲,可是你如今贵为将军,平时诸多事务,怎会理会这些事情呢。秦姨娘这样教唆你是不对的……”

李垚打断她,再次承认:“是我做的,与她无关。”

其实是李垚搬回了府上住后,秦香玉天天围着他转,整天给他做些各种各样的饭菜补品零嘴,没有一刻消停过。齐牧野见到他后,从近卫那知道这件事情,认真地端详李垚,发现李垚居然一点也没有胖,但是据近卫所说,每次李垚都会吃个精光,不会浪费丝毫粮食,按理这个吃法,任是谁都会胖一些,这也是秦香玉越发放肆地让李垚多吃的原因。

因为真的不长肉!!脸依然小巧不见一丝赘肉。

齐牧野有点隐约的失望,其实他还想着李垚胖一点也好,这样他就可以捏捏李垚的脸蛋,抱起来肯定会很软很香,亲一口也像是吃花糕一样香甜。

他屏退了周围人,多日忙碌后只想抱抱李垚,再次看着他在自己怀里,眸子升起雾气的茫然神情。

但李垚却不肯给他抱了,冷静地看着他,说:“我要办法。”

齐牧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你娘亲的事?”

“对,她很……”李垚略纠结地改口,“……有点烦。”

恐怕不止一点吧……

齐牧野想了想,觉得秦香玉无非是无事可做,干脆给李垚出了这招,让他娘亲去缠着他爹就完事了。

本来还以为李垚会求助他的帮忙,怎知李垚听完后点头表示同意,转头就走,结果回去直接了当地跟李秉说了。

当然,是按照恋爱智脑的话语说的。

只有一句。

“我娘很闲,你晚上睡觉没事可以跟她一起。”

“……”

于是,李垚清净了不少,每天就只有一碗汤了。

李垚既然做了就不怕承认,在李林氏面前理直气壮,他觉得既然他的要求李秉也接受了,那就不关其他人的事情。

于是他说:“他答应了,这就是同意。是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能干涉。”

一向在李家作威作福的李林氏险些被气晕过去,连如意见状连忙上前和婢女掐人中,拍胸口,同时教训着李垚:“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气你祖母呢?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李垚瞥了李林氏一眼,下了判断:“死不了。”

“……”

李林氏的呼吸更急促了……

连如意和婢女好不容易才让李林氏恢复神智,但李林氏已经被气得不轻,毕竟李秉平时都不敢忤逆她,连重话都不敢几句,在李家这么多年,她何曾被人这样顶撞,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李垚,斥责着他的大逆不道:“你如今是将军了,是出息了,连你爹都敢命令,现在连我都敢骂!!你眼里还有列祖列宗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吗?!”

李垚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还是诚实回答:“没有。”

“……”

李林氏差点又要背过气去了。

于是又是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开始安抚李林氏,站在李垚身侧的秦香玉看得目瞪口呆,连害怕都忘了,近卫则越发佩服李垚,觉得李垚连怼人都这么言简意赅达到最好的效果。

“你……你……”李林氏已经要被气得说不出话了,“……大逆不道……你是想气死我……还是赶我出这个府……你若是不满我这个老太婆,我也不碍你的眼,走出你个府便是了!!”说着便要硬气地站起身,连忙被连如意劝阻。

李垚对于她的反应,平静的眸子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反而对她解释:“照理来说,你是我祖母,但我并没有赡养你的义务。”

这下子,全部人都惊呆了,齐齐看着李垚。

李垚接着说:“你该找我爹赡养你。所以你离开是对的。”

太过于震惊,连如意手上忘了用力,李林氏就真的气晕地跌坐在椅子上,差点掉在地上。

而此刻李胜和李盛恰巧回来,见此赶紧七手八脚地上去接住李林氏,询问着发生了什么。

连如意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李垚,说:“这……过后再跟你你们说,先将老夫人扶进房间,将大夫请来吧。”对着李垚欲言又止,想起李垚刚刚的“勇猛”,终究只能说:“将军,我……我们先告退了。”

李垚没反应,带着秦香玉走了。

这次,他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对秦香玉说:“哭泣并不能解决问题,忍让也不是,你要选择的是努力前进,而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

秦香玉瞪大眼看着李垚,此刻的李垚尤其陌生,不再像是平常冷淡到让她可以随意哭倒在他身上。

可是……

“……垚儿……为……为娘听不懂……”

李垚:“……”

虽说秦香玉听不懂李垚话里的意思,看到李垚这么明目张胆地反抗着李林氏,她的观念也慢慢地有了点改变。

她终究是个母亲,看不得别人欺负自己的儿子,以前以为是她出身低微,李垚尚未出息,现在才发现这些根本不是李林氏看轻她们的根本原因,而是由始至终的偏见和偏心。

至少,她现在意识到了反抗李林氏并不是一件难事,最起码李林氏已经不敢把她怎么样了。

晚上,李秉知道了此事,他自然是觉得李垚的做法是大逆不道,但是让他去跟李垚说,虽说他是父亲,他恐怕也会碰钉子。

于是他只好挑着秦香玉下手,让她去多说说李垚,让李垚去给李林氏道歉,他想凭着秦香玉这个怯弱的性子,多半会顺从他的意思。

没想到的是,秦香玉犹豫了一下,眉眼间还有怯弱的神情,但却是说:“……这个……垚儿也有自己的考量,儿大不由娘……老爷不如自己去说吧。”

李秉惊讶地看着秦香玉,秦香玉有些闪避,但还是迎上了他的眼神。

他所熟悉的秦姨娘似乎真的有些不同了,起码比以前那副胆小的样子好多了。

又是一夜批改了奏折后,齐牧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觉得做皇帝并不轻松,如果有可能他还宁愿当个潇洒的公子哥。

“来了啊。”当见到门口出现的人后,他又觉得一切都只得了,这些疲累都不算什么,只要这个人在他身边。

李垚看着案台上累积如山的奏折,说:“你在工作?那我走了。”

“别!”齐牧野连忙拉住他,屏退殿里的所有人,将李垚圈在怀里,将头靠在李垚肩上,跟小孩要糖似的黏黏糊糊,说:“来了就不许走。”抬起脸,鼻尖蹭蹭着李垚的脸蛋,低笑着,“今夜留下来吧。”

对视齐牧野的眼睛,里面有海水在泛起涟漪,搂着他蹭蹭的感觉就像是动物见着熟人后的亲近,被齐牧野鼻尖蹭过的皮肤有种轻柔的痒感,让李垚稍稍偏了头,齐牧野继续靠近,再蹭蹭他的脸蛋,他再微微躲开,对方继续靠近,两人一进一退,你追我闪的举动就像是调情。

最后李垚还是说:“不行。”

“为什么?”齐牧野说,“上次我可是给你提了建议,而且也已经奏效了不是吗?”

“这两者有关系吗?”

“当然,条件就是你留下来陪我。”平时在大殿上一脸严肃的新帝,如今却无赖似的搂着新晋的大将军不放手。

“你当时没提,不存在事后补上。”李垚说,“我答应了我娘要回去。”

齐牧野蹙眉:“什么事情非得回去?”他已经听说李家人对李垚的态度已经恭敬了不少,再也不敢惹事了,而且他也私下敲打过李秉,应当不会再李家人不长眼地欺负李垚和秦香玉才对。

李垚淡定了扒拉开他的手,一脸正经地说:“看媒人给的画像。”

“什么?!”齐牧野拉下脸,说:“谁要给你找亲事?”语气颇为阴深。

李垚眸子幽幽,说:“我娘。”

齐牧野:“……”

“我要走了。”李垚再看了眼案台上的奏折,“你继续工作吧。”说完后,又是不等齐牧野出声便潇洒出门去了。

齐牧野咬牙切齿,近卫怎么没跟他禀告李家人要给李垚安排亲事的事情?!!

这下子齐牧野是怎么都无法安心批改奏折了,而这时顾闲书求见,齐牧野见到他,忍不住问:“你知道李家人给李垚说媒的事情吗?”

他的直觉告诉他,顾闲书这头狐狸绝对知情。

顾闲书故作惊讶,说:“我以为皇上早就知道了,毕竟近卫都会汇报不是吗?”

看出齐牧野的烦心,顾闲书安抚着他:“李垚并不是会接受的那种人。”

齐牧野发出灵魂的质问:“那他像是会彻底拒绝的人吗?”

“这……”顾闲书私心作祟,并不否定。

齐牧野陷入了沉思,开始认真思考这段时间是不是太专注国事,偶尔也要想想私事了。

顾闲书将批文放下,说:“若无事,臣就告退了。”

齐牧野想着事情,扔给他几本要处理的奏章,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出了宫门,顾闲书抬起头将暗的天色,吐出一口浊气,自动要求成为他的侍卫的张覆连忙将马车使过来。

“二当……老爷,是发生了什么吗?”张覆出声相问。

顾闲书摇摇头,仿佛那一瞬间的落寞并不存在,说:“走罢。”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应去想抓住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

“嗯。”张覆点头。

但确定自己刚刚并没有看错,顾闲书抬头望天时,就像是将涌溢而出的情感全部抑制的神情。

他只以为是二当家肯定又想起了大当家。

他不禁握紧拳,发誓要代替大当家照顾好山寨的众人,才不枉费大当家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