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延庆国与丰安国之间的边境已远, 在两国之间有一条宽阔的官路,那一向是运送物资时, 让易碎的物品不至于因为颠簸而破碎。是两国之间连接的纽扣, 除非有特殊的通关文书, 否则一般是不允许普通人家从此而过。而此时, 却有几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官路上, 霸占了整条宽阔的官路, 浩荡的军队围在马车的前后左右, 士兵不断地监察着周围, 时刻留意着是否有危险。
在马车之中,最中央那辆最是华贵,黑漆木塑造着马车的车身,在金色阳光下折射出黑亮的光泽,如同上好的布料丝滑, 让人禁不住想要抚上车身。车轱辘线条圆润, 滚过地面, 几乎没有颠簸,防震极好, 轮子滚过地面如同汉白玉轻轻敲击的声音。四周的车身镶着昂贵华美的丝绸, 车顶之上迎着阳光还反射这一抹亮光,那是镶嵌在车顶的宝石反射的光芒。
前方骑马带路的将军策马奔到华贵的马车窗旁,恭敬地说:“六皇子, 是否要停车休整一下?”
隔着厚厚的帘幔传来男子清越的嗓音,淡淡的语气道:“不必了吧。还有多久到盐京?”
“大约还有两日。”
“嗯, 那就继续赶路罢。”
将军恭敬地应是,接着转头高声命令全军继续往盐京前进,不再休息。丰安国的军队立马全部打起精神,没有任何怨言,认真地执行。
只有奉命出来护送这位邻国的六皇子的盐京军队有些不满,他们一接这六皇子后,就不断地被命令着赶路,期间就只有短暂的几次休息。等到天黑了才能投官路的客栈,天没亮就又要赶路了,他们在盐京都没有这么辛苦,此时自然有怨言。
领军的黄将军甚至看了一眼那厚厚的帘幔,从边境护送这位六皇子的马车队伍时,他就没见过这人的真正面目,偶尔撩起帘幔的一角,也瞥见那清瘦的手背,然后一群下人士兵围上去,那人影便已经上客栈去了。
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
莫非这六皇子长得奇丑无比?
还有这没日没夜的赶路,这六皇子当真这么喜欢盐京,想要早点到达吗?
“黄将军。”刚刚那位问是否要休整的将军瞥了他一眼,含蓄地提醒:“我们只管赶路便是。”言下之意是不要过多好奇。
黄将军呵呵笑了两声,便不再看,但是心里却是对这个连累得他不能休息的丑八怪六皇子十分厌恶,想着到了盐京定要跟兄弟们说说这个六皇子。
“主子,这个黄将军似乎对你不满,是否……”一个声音出现在华贵的马车内。
“无妨,随他。”声音心不在焉,依然专注着看着马车里挂着的一幅画。
“是!”亲卫出去之时,瞥了一眼马车里的男人,马上收回了视线,生怕被发现后被处罚。
上次就有一人多看了那副画两眼,六皇子发现后,面上和煦,带着笑容问:“好看吗?”
那亲卫不明所以,只说:“属下不敢!”
“我问你画里的人好看吗?”
“……属下不知道。”
“那你抬起头再看看。”
亲卫不敢违抗命令,只得抬头看向挂在马车里的挂画。
画里画的是一个少年,坐在一火堆旁,微微偏头看来,递出一个水囊,黝黑的眸子映着火光,发丝微乱,脸上有几处尘土,依稀眉目如画,秀美的脸蛋,可惜的是面无表情,毫无半分人物画的灵动。
亲卫琢磨了片刻,权衡利弊,还是说:“此人长得甚美。”
萧正越带着笑,依然和煦,看向那副画,眼底被点亮,有些小得意,说:“这是我画的。”
亲卫早就听说六皇子擅画,不过这人却怎么被画的没有半点表情。
看着六皇子的心情甚是不错,亲卫松了口气,萧正越却转过头,依然笑得温煦,却说:“可是我不愿意让别人看他,你下去领罚吧。”
“……是。”
经此一事,亲卫们都知道进入马车里千万不能乱看,尤其这幅被六皇子放在心尖上的画。
萧正越看着画中之人,入了神,不由喃喃着:“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忘了我……要是能在盐京见到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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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垚和范意致两人当天便赶往盐京,廉将军还为她们挑了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护送他们。
这三人在军队中也是一把好手,身形健硕,练武之人,自然手脚功夫不差。
准备妥当后,便让他们立即启程。
李垚却看着这三人,说:“不行。”
廉将军不解:“为何?”以为他是怀疑这几人的武力值,说:“这几人皆有一身好本领,定能护你们到盐京。”
李垚依然坚决:“就是好本领不行。”
其中一个壮汉见李垚高高瘦瘦的身子,甚是没有威胁力,以为他在挑刺,于是说:“小兄弟,你要是不相信我的本领大可跟我们来比试比试。”
李垚没施舍他一眼,直接道:“你不行。”
这句话无疑引爆了这人的自尊心,眼看着李垚不过是个黄毛小子,自己居然还被看不起,一旁的两壮汉看着只觉好笑,其中一人见他气得眼睛瞪得铜铃大,劝着:“你生什么气,我们是要保护人的,将军不是让我们跟人置气的。”
刚去收拾了包裹过来的范意致便看到了这情形,而事件中心人李垚却依然表情冷漠,看也没看生气的那人一眼。而廉将军也一副不解的表情站那。
范意致心里不禁感叹,这李垚看着乖巧平时也不多话招人喜欢,但是总能瞬间挑起事情来,偏偏他还一副与我何干的表情。
范意致不禁轻叹一声,感慨这一路去盐京肯定不太平。
“将军,发生什么事情了?”
“范校尉你来的正好,李垚说这三个人不行,可这三人是我悉心为你挑选的。”廉将军甚是不解。
“这三人?”范意致开始仔细打量这三人,不由皱起眉,接着看向同样不认同的李垚,他已经明白了李垚的意思。
他不由笑得无奈,看着李垚说:“你为何不肯多解释几句?”
李垚瞥他一眼:“这些人蠢,说不完的。”
众人:“……”
眼看着又要燃起另一场火,范意致赶紧开口:
“将军,李垚不是那个意思,这三人确实各方面都很好……只是,不太符合我们上盐京的人选。”
“怎么了?若是真的,我立马换了。”
范意致又看了三人一眼,说:“我们此次上盐京是要假扮翼州采货的商人,这三人太过魁梧,不太有商人的气质。可留下两人作为打手,另一人须换成寻常的家仆。”
廉将军恍然大悟,他因为太过心急,又想着渭城那边,所以一时想不到。
“那我赶紧再换一人。”说着,看了一眼三人,便让那个跟李垚起争执的大汉跟他走,其余两人去换上打手的服装。
此时,范意致忍不住对李垚说:“你应该多学会跟人沟通,刚刚本可以多说两句就可以化解矛盾,为何要闹成这样呢?”
李垚:“我说的不对?”
“不是这回事,而是你应该多说点让人明白你的好意。”
“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说明你认同我的看法,但是不认同我的过程。”
“……所以?”
李垚盯着他,陈述着:“我只注重结果。”
“……”
范意致扶额,竟不知如何说下去,看向李垚,那双黝黑的眼睛什么情绪都没有,黑瞳仁衬着眼白,竟有些像是不懂世事的孩子眼神。
罢了,一路上有他看着,总不会出太大的差错,大不了,若真是出了事他来兜着吧。
五人赶着一辆不旧不新的马车出了翼州城,直奔盐京而去了。
“来了客官!你的面!”客栈的店小二端上了五碗滚烫的面到五人面前,其中抬起头时,竟然对上了一人的眼神,黝黑到反光,吓得他收起菜盘就要走时,却被其中像是话事的男人叫住。
“小二,刚刚听你在说丰安国的六皇子已经来了盐京?”
这个小二刚刚被其中一人吓到,但是却是个话多的,见这人有兴趣,忍不住说:“可不是,听说快要来到了。等你们到盐京的时候,说不定就能见着了。”接着打量着这几人的装扮,忍不住说:“我看这几位客官是要上盐京采办货物?”
话事的男人点头,说:“正是,我们在翼州做着点小买卖,这翼州天高路远,带点盐京的东西回去什么都能当新鲜玩意儿。”
那小二“啧”了一声,目含羡慕,说:“那赚不少吧?”
“并没有多少,这翼州是哪有盐京富,各个都是穷人,不过是赚个温饱罢了。”
小二知道这人故意往差里说,要是只是个温饱,能从这么远的地方来盐京采办货物?还有这打手又是哪里请得起。
不过这驿站客栈什么人都有,谨慎些也是好的,万一露了财,被人劫了去可就麻烦了。
“那你们可就赶上坏时候了,说不定得空手回一趟。这一趟亏呀。”小二摇头感叹。
那话事人一惊,连忙问:“这是为何?”
“你们不知道吧?要是知道你们也不会来了……”小二故意卖着关子。
那人瞧出了他的意图,从怀里掏出一碎银给他。
小二立马将碎银放在手心里,瞧了一眼,眉笑颜开,带着几分谄媚地说:“我也是听从盐京来的客官说的,他们说因为丰安国的皇子要来盐京,皇上要严查进出盐京的人士,采办货物的人一律限制人数,有了通关文牒还不行,必须要有盐京官府的路引。这分明就是不放外人进去,所以好些采办的商人都空手而归。”小二将知道的已经说完了,握着这碎银,又说:“我劝客官你也早些回去罢,省的白跑一趟。”
那人略沉思,见这小二已经没有什么好说了,不由一笑,挥挥手让他走了。
就这么一点消息,就值一碎银,这小二可真是会打算盘。
小二临走前,略微犹豫,想着拿了碎银,还是真心地建议:“客官……你这弟弟,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认识一个郎中,医术还可以,针几下兴许脸就会有表情了。”
那人哭笑不得,循着小二视线看去,连听到这句话,他也丝毫没有反应。
“不是……多谢你的好意了。你去忙吧。”
小二一走,桌上的一人立即就问:“范……老爷!若这小二说的是真的,我们可还进得去这盐京?”
这人正是范意致,而他那有毛病的弟弟正是李垚。
两人假扮兄弟,对外谎称是采办的商人,带着家仆和打手一起运送货物回去。
范意致也没想到会突生异数,只好说:“这小二也是道听途说,真假有几分还未知。我们先到盐京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三人一致点头认同范意致所说的。
此次他们绝不可以轻易回去,就算真的在盐京被拦下,也要想办法进去。
范意致烦恼之时,不由看向李垚,李垚还在慢条斯理地吃面,每一口的频率嚼得几乎相同,热气扑脸,眉目若隐若现。
“李垚,你有什么……算了,你吃面吧,小心噎着。”最后只能变成善意的叮嘱。
在白雾中,李垚似乎望他一眼,吃面的动作没有停顿。
算了,找他又有什么用,他难道还能给他真的变出有官府印子的路引吗?
由于天色已晚,众人干脆在这间客栈歇息。
开了两间房,范意致和李垚是假扮兄弟,自然睡一间。
刚刚小二的话语还在范意致耳边,让他不由挂心盐京之事,如果连盐京都进不去,如何能完成任务呢?
这一胡思乱想,更是睡不着。躺在他身旁的李垚,倒是一动不动,气息平稳,仿佛睡着了。
范意致见此,不由笑了,喃喃着:“你倒好……睡着了……”见李垚没有盖被子,担心他着凉,伸手帮他盖上。
恋爱智脑:“范意致,年龄三十岁,据观察,性格正直善良,温柔体贴,还对你很是照顾。基于你已经三年零九个月没有进行任务,虽然镇南候答应给你一个真诚的恋爱对象在先,但是书上说,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要两手抓紧。建议你可以将他发展为备胎对象。”
李垚:备胎?似乎这件事是不道德的。
恋爱智脑反问:“本智脑只是理性的机器,那么你有道德感吗?”
李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