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里的夜晚不算黑,但是今晚的月光尤不及前些日子那般明亮,尤其是进了山里,树影交织,月光落在黑漆漆的叶子上,泛出暗银色的光,外面是银色的世界,里面树叶围绕之下,是充满危险的黑暗地带。
而在这片黑暗中,正是一双双冒着绿光的野兽眼睛。
张覆顿时吓呆在地上,差点摔了一跤,惊叫声到了嗓子眼时被一大手给捂住嘴巴。
“别出声。”清冷的声音。
顾闲书捂住张覆的嘴巴,张覆见到是他,放下心,连忙点头。顾闲书放开手,指了指一旁的灌木丛示意他们一起过去,还做了噤声的姿势。
顾闲书首先向灌木丛小心翼翼地弯腰走去,尽量不引起那两头野狼的注意,而张覆也紧跟在他身后。
在快要到时,张覆在他身后却摔了一跤!
枯枝被压断的响声,以及张覆控制不住的痛呼,在安静的山林里,格外引人注目。
果然,两头野狼的感官极其敏感,瞬间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幽幽绿光向他们靠近,闪烁着贪婪而嗜血的光。
顾闲书心道糟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逃跑,两头野狼似乎察觉到他的计划,分隔了两个方向来夹攻,若这个时候跑起来,恐怕会被扑倒在半路,生生被撕咬致死。
若是出尽全力一搏,他们两个又会有多少胜算?
顾闲书一向只爱读书,而张覆不过是个十岁孩儿,要打倒两头野狼简直痴人说笑。
顾闲书也慌了,抓着匕首的手心被汗水浸湿,滑腻得几乎抓不住匕首,纵使他平时有千百般的计谋,面对野兽也只能束手无策。而他又与山寨里的人分开了,一半的壮丁被宋如玉带下山了,他此刻只能靠自己。
“二……二二当家,怎么办呀……”张覆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未免慌张,跌倒在地上还被吓得起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野狼朝自己走来。
顾闲书皱眉,他显然救不了张覆,因为另一头狼也盯紧了他。
两人被包围了,两匹野狼离他们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扑到两人的身上撕咬。
顾闲书握紧匕首,抿唇,目光渐渐冰冷,冷眼扫向面前向他们紧紧逼近的野狼,微吸了一口气,冲向面前向他的野狼!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拼命一搏!
预想之中的野狼扑上来并没有出现,他冲过去之际,却只见一条人影掠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刀光泛着月色,闪过眼前,野狼极具力量地扑向人影,人影敏捷地不似人类,闪身避开,一把抓住野狼双耳,以匪夷所思的力量控制住野狼,刀起刀落,无比利落的动作,野狼顿时倒在地上,脖颈上喷涌出如山的血迹。
另一匹野狼也向他快速扑去,人影不退反提刀而上,一切动作都散发着一种力量美感,人影一蹬地,转眼翻身脚踩在了野狼的头上,极其刁钻的角度,一刀刺中要害,转眼,野狼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张覆跌坐在地上,显然还没回过神来,眼中迷茫,不知发生了何事。
而顾闲书眼都不眨地紧盯着眼前一切,都尚有一些看不清楚,可见此人的动作之快。
此等高人,到底是谁?他还没听说过山寨有这种厉害的人物,连宋如玉都不能做到如此地步。
那人影细长瘦削,走到野狼身旁利落地补了两刀,彻底将野狼杀死,缓缓从夜色向他们而来,精致五官在如墨的潮水中浮现。
“李垚?!”顾闲书惊呼出声。
李垚点头,挎着把大刀,说:“离开这里。”说着,转身便要走。
顾闲书此时能动弹后,发觉后背全被冷汗浸湿,手脚发麻无力。一时半会竟然迈不出脚步。
李垚还回头看着两位,接着下一秒张覆就哇哇地扑向李垚。
“三土!”
然而再下一秒却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啃屎。
李垚看也没看张覆一眼,只看向顾闲书。
顾闲书勉强挤出一抹笑,自嘲着:“有点被吓到了,腿有些麻。”
李垚点头,走向他,故技重施,直接扛起就走。
这动作让顾闲书意想不到,一时半会没有挣扎。
而张覆愣愣地看着李垚而去,看到周围的那些若隐若现的狼光,心里胆怯,一跃而起,马上奔向李垚而去。
“你放下我,我能走!”顾闲书意识到自己被李垚扛在肩上,不由得红了脸,幸好的夜间并没有人能看见。
李垚纤瘦的身子扛着比他高大的顾闲书,丝毫不吃力,目视如白天,行走如平地,大步地向前走,得空还得提溜一下落后的张覆。
“你手脚发麻,脸色苍白,虽然现在已经红润,但是需要时间回到正常,而这段时间我可以走很远了。”李垚健步如飞,转眼已经走出很远的距离了。
而顾闲书也发觉出不对劲。
“这……你的方向并不是山寨的方向,你是要下山?”
还没等李垚开口,顾闲书拧眉,心惊地说:“莫不是山寨里出了什么事?!”
李垚说:“没出事情。”
“那为何……”
“只是,下面有几拨人追捕你们了。”
话音刚落,只见山脚不远处,火光涌现,人影摇曳,还有马蹄声传来,整齐划一,绝非平日宋如玉带领的人马可比。
顾闲书脸色一变,他能想到的只有官兵了。
上次宋如玉抢了翼州军的粮草,这次很有可能是翼州军的人马来剿匪了。
只是想不到他们居然如此快地找到了他们山寨所在之处,原以为他们还需些时日才能找到他们藏身之处。
不过……
顾闲书被李垚扛在肩上依然能冷静思考,他说:“你刚才说几拨人马?”
李垚说:“对。”
“那几拨?”
“写着“翼”的军队,宋如玉领带的人,还有一拨人暗中观察。”
顾闲书思考了一番,宋如玉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而他们的寨子又被发现……
“呵”他冷笑一声,目似寒冰,“龙虎寨倒是会下棋。”
随即,他让李垚放他下来。
“我不能这么离开,山寨里还有很多妇人,他们不会武力,我得带他们走。”
这是他身为二当家的责任。
李垚将他放落地,随他而去。
张覆听说了也嚷嚷着要回去,他的娘亲还在寨子里。
顾闲书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跟着。最后,他看向李垚,在黑夜中,眼神复杂莫名。
“不知道你为何有如此高的身手,但是你救了我,我应该谢谢你,再也没有理由提别的要求,可是……”
李垚说:“你救不了所有人。”
在他眼里,这是徒劳无功的事情。就如同,他往日面对重伤的战友,并不能将对方带走,反而还会拖累自己,那么他就会果断舍弃,选择最有利的方案,而对方也知道这样的结果,并无怨言。
正因为他们没有过多的情感,所以才能毫不犹豫地理性舍弃一个人。
而顾闲书他是具有复杂情感的人,他显然无法做到像李垚这般理性,在逐渐逼近的火光里,夜风吹起他的墨发,眸子如星,坚定无比:“我相信我可以。”
李垚觉得他这个举动很蠢,无疑是选择了最有弊的方案。
恋爱智脑:“检测到些许的情绪波动,属性不详。”
“如果,如玉他们能拖住官兵,那么我们就可以争取到时间,就有可能撤离。”他看向李垚,有些不自然地说:“不过……我想请你帮我。”
顾闲书一向清高不凡,不曾求过谁,这算是他下姿态地求人了。
李垚看向山寨的方向,眸子里依然空洞,说:“我并不建议你做无用功,最后你甚至会死在那,失败率高达百分之六十,还要去吗?”
虽然李垚的话顾闲书有些听不懂,但他还是肯定地回答:“对。”
李垚点头:“那你快点,他们已经在山腰打起来了。”说罢,李垚再次扛起顾闲书,一手还拎着张覆,快速向山寨冲去。
顾闲书又要挣扎说话时,李垚一句话堵住他:“你太慢了,等你赶到,不用救了。”
于是顾闲书放弃了挣扎。
不得不说,李垚真的比他用跑的还要快好几倍。
恋爱智脑兴奋:“你开始具有人情味了。”
李垚:你闻到了?
恋爱智脑:“那是具有感情的一种特征,你已经开始具有了!虽然我没检测出来。”
李垚:哦。
他只是想要看看这个男人会怎么做,反正他无事可干,伸一把手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等到几人到了后,山寨里早已经灯光通明,所有人都在这个喧闹的夜晚不再睡觉,纷纷动身起来,可见到山寨里来回走着许多人。
三人一出现,有人注意到了他们,顿时喜极而泣,尤其是张大媳妇一上来就抱紧了张覆。
顾闲书立马下令:“所有人都听好,立即下山!什么都东西不要收拾!就这样下山!”
顿时就有人问了。
“二当家!发生什么!有人看见山下有火把涌动,不是大当家吗?”
顾闲书依然冷静:“那是官兵,但是大当家正在下面拦着,大伙儿赶紧下山!还在山寨的男丁负责殿后!”他可不奢望那些士兵会对这些妇孺手下留情。
听此,众人目露慌乱之色,更是有人瑟瑟发抖。
这时,李垚出声了:“快点,他们快上来了。”
于是顾闲书吩咐众人赶紧下山,将屋里的人赶紧叫醒,不要点火把,摸黑下山。
李垚又说:“往山的东南方向下。”
有人说:“可是那里没有小路!”
李垚冷漠:“要命吗?”
于是那人不再问,众人奔向东南方向下山。
顾闲书还在后面指挥着众人下山,还问着李垚:“如玉怎么样了?”
既然那些人要上来了,那么肯定宋如玉极有可能出事了。
李垚说:“他受伤了。”
顾闲书眉头紧皱。
李垚又说:“暗中观察的人上来了。”
顾闲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咬牙切齿:“龙虎寨!”思虑片刻后对李垚说:“这里还有我,你去帮如玉吧,千万不能让他出事。”
李垚不知道这个出事是个什么概念,如果是受伤,那么宋如玉现在已经出事了……
“不让他死吗?”
顾闲书点头:“当然了。”
李垚点头,看向山腰之处火光涌现的地方,说:“还有半柱香。”说完,人影一闪,便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