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垚在学习的过程,最难理解的莫过于“君子”了。
而“君子”又经常和“小人”放在一起对比。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儿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李垚说出这句,“按照你所说,就是吃食不要求饱足,居住不要求舒适,对工作勤劳敏捷,说话要谨慎,到有道的人那里匡正自己,就可以说是好学的人。”
顾闲书赞赏地向李垚,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他已经能自己理解这些了,简直是惊人的学习能力,说:“对,没错的。”
李垚提出疑问:“这种君子不会死吗?我之前看到了很多这种君子理论了,不能吃饱饭,睡得又不好,还要顺应规则,可要发展进步就必要逆规则而行,而吃饱饭和补充充足的体力是人的基本需求,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而且,到“有道”的人面前匡正自己,什么才算是有道?道也可以装的吧?”
李垚一个个问题如同弹珠一般射.出,偏偏条理不乱,然后定定地看着顾闲书解答。
顾闲书觉得这完全不是事,正气道:“君子正是严格要求自己才这样做,不义之财不要,况且遵守这些又不会死,更谈不上折磨,而“有道”之人,这样的人出现后,你就会明白了。”
这丝毫解决不了李垚的疑惑,君子他都懂不了,何谈“道”这个高深的字眼了。
李垚看着顾闲书,只说:“那么你是君子吗?你的工作不是打劫吗?”
顾闲书被问得哑口无言,读书之人皆是崇尚君子之道,而他的行为无疑于非常讽刺。
而李垚则盯着他,让他不得不回答:“是……”
李垚继续问:“这算是不义之财吧?”
顾闲书沉默一阵,说:“算……”
李垚天真地恍然大悟:“这是小人吧?”
这致命一击,让顾闲书差点缓不过气来,但是他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只是从来没有人像李垚那样直接一针见血。
一时之间顾闲书看向李垚的眼神有些哀怨。
而李垚又开始抽.出新的一本书翻看,不再理会顾闲书了。
半晌,顾闲书低低地说:“那你讨厌我们吗?”
毕竟是恶名昭著的山贼,无所不作,他们身上背负着血债。如果讨厌也属正常吧。
李垚知道山贼这个职业是什么了,跟打劫差不多。
不过,他也没资格说什么,道德感没那么强,他每次进行能源争夺战时,也属于抢劫的行为,不过是赋予了更广大的人民群众的利益的理由,所以看上去十分正当。
本质都是一样的。
李垚摇头,反而问:“什么是讨厌?”
他还没有这个情绪。
这个问题,倒是问倒了博览群书的狗头军师了。
什么是讨厌?
恐怕很多人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那不过只是一种情感罢了,说出来自然就会懂得。
李垚见对方也回答不出来,古人真的有趣,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却拿来问他,奢望别人会有答案。
他并不执著于答案,继续看书。
顾闲书看向正在看书的李垚,他的脊背时刻都是挺直的,姿势没有一刻的松懈,天鹅颈修长而微低,每次问问题显得有种天真的茫然。
但是问题看似简单,细想之下却蕴含深意,至少每次都将自认为博览群书的他问得哑口无言。
或许他最难的就是承认自己是个小人。
顾闲书一笑,望向李垚,眼眸中微光荡漾,说:“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小人。”
是君子还是小人,与李垚都无关。
这不过是这些古人无聊给自己的标签。
作茧自缚而已。
恋爱智脑:“运用成语正确,你的学习运用能力非常强。”
李垚:其实我没有你,一样可以记录数据。
恋爱智脑:“在感情方面,我是专业的。”
感情方面,李垚没经验,所以不吭声。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还伴随着熟悉的喊声。
“闲书!”
顾闲书抬头望向外面窗户,天色完全暗下来,黑色幕布笼罩大地,油灯也添了一次,这时才惊觉与李垚待在书房已经许久了。
门外继续传来宋如玉的声音。
“闲书!你在吗?”
顾闲书望一眼李垚,李垚姿势不曾变动,丝毫不被宋如玉的叫声所干扰。他拂了拂衣衫,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便是宋如玉的说话声。
“闲书,你可曾见到……”宋如玉的视线碰触到顾闲书身后的人儿,立马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李垚结巴起来:“你……你你怎么在这?!”
李垚转过头,对着震惊的宋如玉,说:“嗯。”表示了肯定。
宋如玉立马又说:“你知不知道我整晚都在找你?”
李垚又是:“嗯。”继续表示了肯定。
他当然知道了,不过他为了吸收知识懒得理会而已。
宋如玉见到李垚定定地坐在顾闲书的书房里,不由得问:“你跑哪去了?”
李垚摇头,实诚地回答:“没跑。”
顾闲书见这两人的回答一点进展也没有,就李垚这个回答,得问到明天去。
“如玉,你是来找他的?”顾闲书插话。
宋如玉:“是啊,我还想问问你有没有见着他呢,没想到你和他一起了。对了,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顾闲书并没有回答,避重就轻:“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现在也晚了,你带他回去歇息罢。”又对李垚说:“你明日可再来,如今夜深了,也该歇着了。”
宋如玉见状,也不多加追问,说:“得,忙活了一晚上,也是累了,来,三土我们回去。”便向李垚伸出手。
“三土?”顾闲书疑惑。
宋如玉不觉有何奇怪,说:“对,他叫李三土。”
顾闲书转向李垚,微蹙眉:“你叫李三土?”
李垚毫不留情辩驳宋如玉的说法:“不,我叫李土土土。”
宋如玉大笑,毫不介意道:“不都一样嘛,都是三个土。”
顾闲书却觉着不一样,他瞧着李垚着普通的衣裙依然飘然出尘,想当然不会是穷人家的孩子,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
他又想起了李垚似乎跟寻常人不一样,看似聪明绝顶,实则在某个方面缺乏常识。
顾闲书的眉头蹙紧,直接说:“不一样。”
宋如玉:“怎么不一样了……”
顾闲书不理会他,大步走向李垚,拿起挂在一旁的毛笔,沾了墨,在白纸上写了两个字,问:“你的名字可是这样的?”
李垚看了一眼,跟他手帕上的字一样,点头:“是。”
“哈哈……”顾闲书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了,真是哈哈哈……”
顾闲书笑得握着的毛笔颤抖,洒了几滴墨,乐不可支。
恋爱智脑自动解释:“一般古代的书香门第给孩子起名,都会含有某种寓意,看来是你的名字里的寓意让他想到了什么,如此地开心。”
李垚却不是很信。
旺财这种名字可以蕴含古人类想要暴富的心理,那么土土土能蕴含什么?
是地主的儿子吗?
宋如玉很少见到顾闲书笑得如此失态,看来他确实很开心。
宋如玉还是迷糊:“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吗?”
顾闲书笑了一会,好不容易让自己停下来,放下笔的手还在颤抖。
“咳……好了,”顾闲书的眼睛微弯着,眸子还有笑意,他拿起写着两个字的纸张放在两人面前,正色说:“你的名字不是李土土土,也不是李三土,亏如玉你还是学过字的,怎么他说的你就信了?就算是不识大字的农汉也不会起“李土土土”这样的名字。”
李垚:我觉得他在侮辱这个名字。
恋爱智脑:“言论自由,发表看法而已。”
李垚:好吧。
顾闲书指着纸上三个土垒起来的字,揭开谜底:“这是一个字,并不是三个字,念“垚”,你的名字是”他顿了一下,字正腔圆,“李垚。”
虽然不是当事人,但是宋如玉稍微震惊了一下,接着便是毫不掩饰的大笑。
只有刚刚得知了名字的李垚,依然无动于衷,淡定地点头:“嗯。知道了。”
李垚:所以你就是个文盲?
恋爱智脑:“任何机器都有误差范围,虽然智脑是联邦最先进的产物,但是本质上是机器的一种,也存在误差范围,但是范围极小,并不能排除百分百不出错。平行宇宙与所处的神州联邦历史文字不同,更增加了难度,误差范围扩大。”
李垚点头,接受了它这个说法,了然:你就是联邦最高研究中心给我的文盲试验品。
恋爱智脑绝不承认:“请你不要如此片面地否定我的文学知识价值,这只是极小范围的出错。”
宋如玉见李垚这么淡定,也笑不下去了,准备带着李垚回房间歇息。
“走吧,三土。回你房间歇息了。”他还是喜欢这个少年叫三土。
李垚却没挪脚,反而看向顾闲书,说:“我可以睡你房间吗?”
宋如玉差点一头栽倒。
顾闲书也被李垚的话惊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你说什么?”
李垚面色不改又重复了一遍。
顾闲书震惊过后,却觉着不对劲,于是说:“你是说在这里睡吧?”
李垚点头,这里不是他的房间吗?
顾闲书笑,他真是越发被这人逗笑了很多次了。
不过他这么说也没错,这里确实是他的房间。
顾闲书劝诫着:“不行,虽然你爱读书,但是也要注意休息,明日再来吧。”
“好。”李垚也不多说,直接出门。
待两人出门后,顾闲书一人站在书房里,本打算整理一下刚才李垚看的书,却不知何时,书已经被放了回去,并且原封不动。
他愣了一下,又看向了刚刚写了那两个字的白纸,这时才发觉就在刚才,他的耳朵根已经红得发烫。
待李垚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时,宋如玉却一把抵住了房门,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李垚说:“你帮我关门?”虽然他不关门睡觉也没关系。
宋如玉摇头,最后只是嘱咐他:“好好休息。”便走开了。
关上门的李垚感叹着:古人类真是一种感情复杂的弱小生物。
恋爱智脑:“你也可以变成感情复杂。”
李垚:但是我不可以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