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下秋风阵阵,两人身上的温度却都很火热,嘴上亲着,手也不知不觉握在了一块儿,松松地只握了一点手指尖,聂雪屏的手指头自然是没有长指纤纤的美感,甚至还有点粗,指腹上似乎还沾了些许灰尘粉末。
这些信息传递到宋玉章的脑海中,都令他十分清楚他现在亲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鳏夫,聂饮冰的哥哥,聂伯年的父亲,海洲鼎鼎有名又顶顶神秘的巨富聂雪屏。
宋玉章不仅没有反感同聂雪屏亲嘴,甚至隐隐还有兴奋,这种兴奋带着些微的刺激感,同以往亲任何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聂雪屏太正经也太拒人于千里之外,像这样口舌交缠的亲吻,对于聂雪屏而言,几乎可以算是一种亵渎。
即便不从任何利益上来考量,宋玉章都很乐意亲一亲聂雪屏。
感觉非常之好,好得超乎了宋玉章的想象,也兴许是他真的憋得久了,单单同聂雪屏这么亲嘴,就叫他有些热血沸腾。
宋玉章忽然发觉即便不是小白脸,也能令他很有感觉。
对于聂雪屏,其实中秋前夜在小公馆里,宋玉章就隐隐绰绰地感觉到了那么点意思,只是太过于惊讶而不敢确信——聂雪屏是聂伯年的父亲,一个有了孩子的男人,总是很难去同桃色绯闻做联想。
一联想,便叫人有种犯了禁的怪异感。
宋玉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同个做了父亲的男人发生些什么。
然而这的确发生了,并且很有滋味,丝毫不令他觉得反感不快。
聂雪屏的吻如同他这个人一般,有着克制的美好与包容。
宋玉章握着聂雪屏的手,嘴唇稍稍向后退了,聂雪屏也没有再紧迫地追来,彼此之间有那么一点默契。
这是宋玉章亲过的第二个比他高的男人,比头一个的滋味要好多了,亲孟庭静像打架,亲聂雪屏……那就只是亲,亲得很缠绵,很舒服。
“聂先生。”
宋玉章先开了口。
“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宋玉章手指尖往回慢慢抽了,聂雪屏的手虚虚的,由着宋玉章抽出了手,错开身绕过他走了。
聂雪屏静立廊檐下,宋玉章走了一会儿他才也转过了身,走出几步后吩咐佣人,叫聂茂去送宋玉章。
“五爷——五爷——”
聂茂提着长褂连跑带奔地追上了宋玉章,幸而聂家够大,要不然他真完不成聂雪屏的嘱托。
宋玉章顿下脚步,“怎么了?”
聂茂气喘吁吁道:“我来送送您。”
宋玉章失笑,“这都快到门口了,不必送了,你回去吧。”
聂茂道:“要送的,我们大爷吩咐,让我送您回家,最近城外有土匪流窜,不安全。”
聂家的车跟在宋家的车后头,宋玉章坐在车里,手臂搭在膝盖,略微有些摇摇晃晃,他不禁摸了自己的下巴,心道原来聂雪屏当真是喜欢他。
窗户纸戳破之后,先前他同聂雪屏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在他心里都改天换地变了模样。
细细品味下来,宋玉章竟难以察觉聂雪屏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意的。
中秋时节的那些事自不必说。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宋玉章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发酥。
他自然不是头一回同人谈情说爱,但先前他扮演的角色都更偏向于宠爱者的一方,而很少是这般被由上而下地宠爱。
宋玉章的思绪到这儿便顿了一瞬。
聂雪屏这是在“宠爱”他么?
这样说来,好像也不错。
全海洲都找不出第二罐的茶便那么随随便便地送给了他。
那灯、那画、那玉章……玉章,宋玉章心想该不会那时聂雪屏便对他有意了吧?
细细回想那夜,他同聂伯年在花园里荡秋千,聂雪屏真是来寻聂伯年的吗?聂青云把聂伯年带回去,难道没同聂雪屏说么?
真的是无法再深入地去想,再想,便真有些自恋的味道了。
宋玉章回到家,宋明昭正在等他吃饭,宋玉章摆了摆手,说自己不饿,便往楼上走。
宋明昭哪能由得他不吃饭,连忙追了上去,“你都已成日忙成那样了,怎么还能不吃饭呢,没胃口也得吃,好歹吃一点儿,今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蟹粉豆腐,螃蟹只只都是活的,很新鲜。”
宋明昭说了一大通,却见宋玉章一副若有所思在出神的模样,显然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宋明昭抓了他的衣袖,“小玉!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宋玉章停下了脚步,扭过脸神色自然道:“我先上去把衣服换了,等会下来吃,”他摸了摸宋明昭的脸,微笑道:“我听到了,螃蟹。”
宋明昭还是觉得不舒服,目光从宋玉章的脸上扫过,眨眼顿在了宋玉章的嘴唇上。
宋玉章的嘴唇很美,常温柔而有力道地亲他的脸,在他的脸颊上留下火热的印记。
今天宋玉章的嘴唇似乎格外的红,格外的湿润。
宋明昭眼神露骨,宋玉章也察觉到了,他轻叹了口气,在宋明昭委屈的神情中亲了一下他的眉心,“四哥,别生气,我只是在想银行的事。”
宋明昭“哦”了一声,“我没有生气,我是担心你。”
“知道,”宋玉章又亲了一下他的眉心,这一下亲得久了,亲得宋明昭都闭上了眼睛,“我知道四哥你最心疼我。”
宋玉章上了楼,脱去外套时闻到上头淡淡的草木香气,面前又浮现出与聂雪屏接吻的场景。
不知道是憋得太久了,还是亲吻聂雪屏这事本身带来的刺激,他今日似乎是格外有些激动。
宋玉章转身在床上躺下。
床上是两个人的味道,他同宋明昭的。
宋玉章微闭上眼,喉结慢慢滚了滚,嘴里口舌津津地吞咽了一下。
宋明昭在楼下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宋玉章下来,就叫厨房先去把菜都热一热,他起身想上去叫人,但又怕宋玉章嫌他烦,其实他自己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对宋玉章“管”得太紧了会惹人烦。
宋明昭半撑着脸,手指在桌上画着圈,画一圈,想一下宋玉章,圈越画越向外,越画也越大,宋玉章还是没下来,宋明昭实在忍不住了,上楼去寻宋玉章。
宋玉章房间的门是不会上锁的,这家里就他和宋明昭两个主人,一对好兄弟,干什么都不必避着对方,所以无需上锁。
宋明昭想宋玉章或许是太累了直接睡了,他虽然是存了叫醒宋玉章的心思,脚步却还是放得又轻又慢,猫儿一样地穿过前厅,转到卧室门口时,他听到了里头的动静。
都是男人,宋明昭一下懂了,脸一红就要走,走又有些走不脱。
宋玉章天天跟他一块儿睡,实际上他对宋玉章的身体已是见怪不怪了,同样的,宋玉章对他也一样,兄弟俩相依为命,自然如此。
所以……看一眼也没什么吧?
宋明昭脸趴在卧室门转角,只露出一只眼睛,目光还未钻过去,因为知道自己是在偷窥,干的不是好事,但是偷窥的是宋玉章,宋明昭在心中某个地方固执地认定宋玉章是属于他的,即便不是全部,也至少有许多是属于他的,所以,看一眼也没什么!
宋明昭的眼睛钻进了卧室。
卧室很大,边上一扇大窗户,大窗户前一个大书桌,大书桌右侧面就是一张大床,大床顶上的水晶灯照出了个长手长脚大大咧咧的宋玉章。
宋玉章的腿,一条伸直,一条半曲,形状都是白皙而优美,小腿的肌肉线条没有一点多余的地方,弧线紧致而漂亮,大腿则是一种结实而修长的美,大腿挡住了他的手,令宋明昭只看到了宋玉章左手的手背,指关节圆圆地包着。
宋明昭眼也不眨,呼吸都快停止了。
他的眼睛没有办法离开或是转移,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忍不住跟着吞咽起了口水。
这情景照理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一个大男人,他自己也是男人……
宋明昭微弯了弯腰。
他想他该走了,赶紧走。
再不走就要丢人了。
宋明昭忍着慢慢蹲下,可是不走,脚不听使唤,双手抓着门框,两只眼睛都挤进了卧室里,偷窥得如痴如醉,偏在这时,宋玉章竟朝门外的方向翻了个身!
宋明昭惊骇得险些要叫出声。
然而没有,他的喉咙早已在偷窥中干渴得失了声。
转过来的宋玉章也未曾发现他——宋玉章是闭着眼的。
宋明昭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了宋玉章脸上。
宋玉章的相貌潇洒俊美,从来都是漂亮不尽,而此时的宋玉章则是比平常要更美三分,也不知是他的哪一种神情,哪一个眉毛蹙起的角度如此地令人心驰神摇。
宋玉章半张脸压在暗色的被面上,半张脸显露出一丝似痛楚又似愉悦的神情。
宋明昭懂那神情代表什么,视线飞快地下移,目光痴痴地盯着宋玉章那双完美无瑕的手。
指甲盖粉粉的,肌肤颜色白白的。
宋明昭定定地看着,最后受惊般地整个人都蜷了起来,他仍旧是呆呆地看着,随后他看到手掌散开……
那双长腿赤着脚落在地上,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宋明昭呆呆地看着,一直到宋玉章走到门前。
“四哥,怎么蹲在这儿?”
宋明昭傻愣愣地看着宋玉章的手,宋玉章抄起了自己的衬衣下摆随便擦了擦手,若无其事道:“四哥你先在楼下等我,我洗洗再下来吃饭。”
宋玉章转身往浴室走,宋明昭已经坐在了地上。
他抬眼看了一眼扔在床边椅子上的长裤,又看了一眼地上被主人踢下来摆得很随意的皮鞋。
宋明昭摸了下自己的脸,又看向床上斜着角荡下的被子,他打了个冷战,心道:“从今天起,我不能再同小玉一起睡了。”
宋明昭心里忽然有些难过,是一种高山压顶江湖河海一起冲他倾泄而无法逃脱的难过,他在心中重复道:“……我不能再跟小玉一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