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真对不住,我是鬼迷了心窍,竟做出这种事。”
宋明昭坐在浴缸里,后知后觉地面露愧色。
他是个健美修长的男子,人赤条条地团坐在浴缸里也不显得羸弱,而是很有存在感亦很健康美好的身躯。
宋玉章坐在浴缸边沿,背靠在墙上,手掌垂落在水中舀了一捧水泼了下宋明昭的脸,宋明昭不闪不避,水进了眼睛里,他眼睛有点疼,转身便伸出两条水淋淋的长胳膊将宋玉章抱住了。
“你这两天都不理我,我同你说话,你也敷衍,一直都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我以为你同别人玩累了,就没力气应付我,我心里难过才犯了错。”
宋玉章抚摸了他的后脑勺,低头在他头顶亲了一下,“我知道,四哥,我没怪你。”
宋明昭人颤抖了一下,有些控制不住地想掉眼泪。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宋玉章给绑架操控了,宋玉章让他开心,他便开心得像做美梦,宋玉章让他不开心,他便心气郁结怎么都无法排遣。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个弟弟给控制住了。
可宋明昭既没有摆脱的办法,亦没有摆脱的念头,只一味地想要陷下去,即便宋玉章是个火坑,他也是要闭着眼睛含笑跳下去了。
兄弟二人拥抱了一会儿,宋玉章低声道:“四哥,你把我衣服都弄湿了。”
宋明昭很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然而并不放手,像个无害的小水鬼,湿淋淋地往宋玉章怀里钻。
宋玉章手指撩动着宋明昭的头发,忽然道:“你这浴缸瞧着不小,容得下两个人么?”
宋明昭抬起脸,眼睛里亮堂堂的,“我觉得能!”
他们两人是差不多的个子,在浴缸里面对面坐着,几乎是要将个大浴缸坐满,宋明昭新鲜不尽地盯着宋玉章瞧,“你身上的颜色真干净,真好看。”
宋玉章脸上的笑意淡了淡,“是么?我这是天生的,四哥别笑话我。”
“不笑话,”宋明昭大着胆子试探地抚摸了一下宋玉章搁在他身边的小腿,温暖的水流下,人的肌肤亦很温暖,柔软而富有弹性,“你这样很好。”
宋玉章由着他抚摸了一会儿,他抬起脚,将脚尖顶在了宋明昭的胸口,宋明昭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那只模样很标准的脚。
这只脚同宋玉章的手一样,精致漂亮之余很富有男子的气息,骨骼修长分明,白皙的肌肤下脚背上筋络横纵,脚趾亦很修长,指甲修建得干净整齐,脚趾头圆润饱满,踩下去的力道很有弹性。
宋玉章将宋明昭的胸口当作地毯一般一路上踩,在宋明昭的胸膛上留下湿漉漉的印子,宋明昭不知他想做什么,只随着那脚的上移不由自主地仰起了脸,一直到他的喉结被柔软的脚趾给踩住了。
“小玉……”
宋明昭昏头昏脑的,喉咙有些干渴,同时亦很慌张,他觉着自己要出岔子,什么岔子也不知道,但若犯了,必定是个要人命的天大的岔子!
宋玉章双手闲适地搁在浴缸边缘,瞧着宋明昭被他料理得几乎是有些痛苦的模样,心中生出一点折磨人的快乐,脚趾头轻踩了下宋明昭的喉结,又“哗啦”一下将长腿放回了水里。
宋明昭重获自由,却是一言不发地羞红了脸,将两条长腿合拢了,手掌也欲盖弥彰地遮掩住了。
宋玉章笑了一声,膝盖碰了碰宋明昭的膝盖,“四哥慢慢洗,我先出去了。”
宋玉章从浴缸里站起身,宋明昭低垂着脸,目光却是不受控制地要去偷看他。
宋玉章的躯体生得堪称完美无瑕。
背上的肌肉线条细长优美,肌肤下若隐若现的骨骼亦是别有一番动人之处,腰身之处曲线天然弯曲,再往下的部位,宋明昭就不敢看了。
没有不敢看的道理,但宋明昭的确是不敢看了,他团坐在水里,脸色绯红着,感觉自己比先前还要更加羞愧。
当夜,宋明昭难得地没有缠着宋玉章一起睡,还主动说宋玉章这两日一定忙坏了,叫宋玉章回自己的房间好好休息。
宋玉章只是逗他玩一玩,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当下也同意了,“四哥晚安。”
“晚安……”
宋明昭脸色红得无法消停,回到床上后侧躺了一会儿,随后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想什么呢!”
第二天,宋玉章照常地去银行上班,到了银行却是没见着影子一样的柳传宗,当下便叫了人问。
过来的职员说他也不知道柳传宗去了哪。
宋玉章眉头微皱,念头稍动后便有了计较,拿了电话打去宋振桥所在的医院询问。
医院里的护士说她不认识柳传宗是谁,但是昨天晚上确实有人来探望过宋振桥。
宋玉章心下明了,明白柳传宗昨夜在车上是看明白了他同沈成铎之间的故事,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柳传宗,这也好,省了他去宋振桥面前邀功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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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成铎是有心想走“正道”的。
宋玉章自己也是个惯走歪路的,他看得出沈成铎的心里同样也埋下了一颗想成为体面人的种子,他有抱负,能忍辱,亦有能成事的本钱,所需的只是一点点的推波助澜。
宋玉章乐意帮他这一把,将他这人抬到台面上来,同时也预备收取那么一些些的报酬。
宋明昭是个明火炮仗,也是不负他所望。
聂家呢又神秘非凡,正好做个无形的跳板。
计划果然是天衣无缝,且顺利无比。
宋玉章越想越得意,拿着钢笔在指尖旋转,只是一个不当心,笔帽便飞了出去,钢笔笔尖的墨水刷拉一下甩了他一身,宋玉章哭笑不得,同时再次自省自戒:人还是不能太得意忘形。
正在宋玉章擦拭衬衣时,电话打来了,却是沈成铎依着吩咐谨慎地打了电话叫宋玉章派人来接他,他已到了银行附近。
可惜柳传宗人不在,宋玉章想了想,干脆带齐了文件,对沈成铎道:“沈兄,咱们在银行左面那家香榭咖啡店碰面吧。”
“行,那我先进去等你。”
沈成铎昨夜被宋玉章顺带着保出来后,仍事后又花了钱去打点,问出了他被捕的名目:违反了海洲的经营法规。
沈成铎心中直想大骂,如今政府动荡,法规恨不能一日一出,这罪名显然是属于巧立名目,想扣在谁头上就扣在谁头上,沈成铎大怒之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聂家,他攀不上。
孟家,孟庭静他妈的喜欢扇人耳光。
宋家……哎,不管怎么说,宋玉章同他也算是友情,再说了,宋家同聂家隐隐也有联合的趋势,他何不趁此机会加入其中,分一杯羹呢?这般真正在海洲站稳了脚跟,日后也不会再愁生意“违反海洲的经营法规”了。
沈成铎没有单刀赴会,这是大事,他带了两个信得过的账房,宋玉章很从容地将文件递给两位老账房,由他们翻看。
沈成铎道:“他妈的X,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就想把那人给找出来,他妈的,见了鬼了,愣是没找出那人,他妈的,平常我花的那些钱全他妈的白花了,一到关键时刻就全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他妈的,等老子飞黄腾达之后,我看他们还敢不敢糊弄我!”
宋玉章端着咖啡,淡笑道:“事情都过去了,沈兄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来日方长。”
“哎,”沈成铎喝了口面前的咖啡,随后他险些直接喷了,“他妈的,这他妈是中药啊,这么苦!”
两位账房尽职尽责,看完文件后表示最好还要再回去研究研究。
宋玉章:“没问题。”
沈成铎瞧他大方,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宋兄,不是我信不过你,生意上的事情,咱们还是谨慎些好。”
“当然,”宋玉章伸了伸手,“沈兄若是觉得不好,也请快回了我,我那有许多事要落定,也耽误不得,请沈兄你多多谅解。”
沈成铎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道:“三天,三天之内我必给你答复。”
宋玉章笑了笑,“随你,只是我没法专门等你,这样,”宋玉章人向前倾了倾,面目诚恳道:“如果真到了期限,我偷偷知会你一声。”
沈成铎一拍大腿,“宋兄,你真是太够意思了!”
两人也不多做寒暄,宋玉章回了银行,人刚进银行,便见宋家的佣人正立在银行大厅里,那佣人看到他也立马迎了上来,惊恐又慌张地压低了声音,“五爷,你快去医院吧,老爷不行了!”
司机风驰电掣地拉着宋玉章往医院赶,宋玉章在车上问司机:“他们什么时候来通知的?”
“十分钟前的事,五爷您别急。”
“开快些。”
宋玉章强压住狂跳的心脏,心道医生一直说宋振桥的病症是活一天算一天,他瞧宋振桥看着挺活蹦乱跳的,怎么说死就要死了?!
柳传宗应该将他说服沈成铎的事迹传递给宋振桥了吧?
该死,这病发作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司机将车停到医院门口,宋玉章立刻下了车急匆匆地往病房赶,他到后发觉宋晋成与宋业康已然到了,两人面色严肃地站在病房门口,见宋玉章来了,面上也没有什么神情变化。
宋玉章暗自平复了呼吸,道:“爸爸怎么样了?”
宋晋成道:“医生在里头急救,让咱们在外头等。”
“这都急救了,我们就在这儿干等么?”宋玉章道。
宋业康道:“这是爸爸的意思,五弟,你就别添乱了,耐心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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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业康话虽这么说,心思却也是一点也不平静。
宋振桥是半年前病的,病得急,但病情一直算挺平稳,宋业康甚至觉着他这父亲会这么一直缠绵病榻长生不老下去呢,没想到一下发作起来就是个要人命的架势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是要等出一个结果了么?
宋业康在心中不断地评估自己与兄长在父亲面前的分量,一时觉着家主之位非他莫属,一时又觉着他这回算是彻底要落空希望了。
无论是什么,结果赶紧来吧!
三人各怀心事地立在病房门口,没一会儿,孟素珊也从家里赶来了,随后宋明昭也来了,他正在同人吃饭,过来很自然地先看宋玉章,随即便道:“你衣裳怎么了?”
宋玉章低头看了一眼胸膛上的墨渍,忙道:“没什么。”
宋明昭看了两位兄长,过来便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宋玉章身边。
又大约等了有十来分钟左右,最后一个该来的人——宋齐远也到了。
宋齐远一贯是潇洒悠闲的姿态,此时也终于不复潇洒,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意思,“爸爸呢?”
“里头急救呢。”宋业康作为大哥做出了回答。
宋齐远转过脸,眉目显出一点忧虑的深沉。
众人在门外焦急等候了不知多久,病房里头医生出来了,众人一拥而上地询问,医生却是摇了摇头,“宋老先生想依次见见几位公子,算是最后一面吧。”
医生话音落下,众人反应不一,宋晋成立即便迈步进入了病房,宋业康眼睁睁地看了他进去后,面色僵硬着,随即便转过身,再转身回来时已是在痛哭了,“爸……”
孟素珊也是哭了。
宋明昭也想哭,可他实在是茫然地有些哭不出来,他的手被身旁的宋玉章握住后,愣愣地转过脸,宋玉章正温柔地注视着他,于是宋明昭转身将他拥抱住了。
众人之中唯有宋齐远神情动作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立在那,双目之中隐射出焦灼目光。
没一会儿功夫,宋晋成出来,他人出来,脸上像是哭过了,宋业康忙进去了。
孟素珊拉了宋晋成的手,问他:“爸爸说什么了?”
宋晋成鼻尖略微抽泣了一下,转身拥抱住妻子,“爸爸……让我好好照顾你们。”
宋玉章听在耳中,眼睫低垂,心下沉了一分。
先前他是盼着宋振桥早些死,如今宋振桥真要死了,他反倒觉着宋振桥死得太快,太不是时候了!
如若等到沈成铎向宋家银行输送大笔资金时,无论宋振桥有什么谋划打算,都要为这事好好考量了。
罢了,人间事哪能处处如意合算计,他再怎么善于谋划,难道还能与索命的阎罗抗衡?
宋玉章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
片刻后,宋业康也出来了,同样的是泪流满面的模样。
宋齐远进去时,宋玉章最为担心,目光紧紧地盯了宋齐远的背影。
宋齐远进去,大约也就两三分钟就出来了,他的神色依旧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神情中似乎更加深沉,深沉中透露出一点漠然。
宋明昭也是快进快出,他一出来,便红着眼睛对宋玉章道:“爸爸叫你进去。”
终于轮到自己,宋玉章有些发榜一般的紧张,他镇定了手脚,深吸了口气后迈步进入病房。
不必慌张。
无论是何种结果,于他而言,都是好结果。
病房内已无他人,宋振桥躺在病床上,呼吸氧罩斜斜地扣在脸上,露出了口鼻,面色有些发青,他一见到宋玉章便笑了笑。
宋玉章很自然地流露出了哀伤神情,“爸爸。”
宋振桥嘴唇翕动,宋玉章忙将耳朵凑过去听他说话。
“……玉章,爸爸……对不起你……”
宋振桥的声音听着很虚弱,宋玉章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不大在意,估计是哪位无名嫖客,他也不甚在意,此时便身心合一地回应道:“爸爸,我不怪你。”
然后,他便屏息凝神地等着宋振桥的下一句。
然而,只这一句,再无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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