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一走,只剩下宋姝和福生两人,虽说福生年纪不小了,但也不好再同住一屋檐下。
因此福生主动提出要搬到食肆住时,宋姝没多想也就答应了。
食肆后头有间小小的耳房,平日堆些杂物,收洗拾掇后也勉强能住人。福生也不磨蹭,直接收好了床褥带过去,准备等闲下来时收拾好,今晚就过去。
还有聘人的事也张罗了起来,宋姝先去了趟牙行让牙人帮忙留意合适的人,又在门口贴了招文,就等着人来了。
来用食的食客看见门口的招文也会帮着传消息,不过两个时辰就有两三个人前来应聘,不过各方面考量后,还是没挑到合适的。
午时林清安顶着日头又来了,大热的天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一滴汗不出,面色也是冷白,衬着绿色的官袍,着实打眼得紧。
随意的点了几样吃食,寻了个位置慢慢吃着,竖着耳朵听宋姝与食客闲聊。
“小娘子,你看你食肆卖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了,也太不上心了。”
“就是的,之前时不时出些特菜也好,现下倒好了,前段时间开始就总不见人,卖的吃食也只有云英面豆花这两样了。”
“豆花甜咸口味再多,一天吃一种味道,这么长时间也吃个遍了,怪没滋味的。”
“之前的汤饼怎么也不卖了,我觉着挺好吃的,天热吃也不打紧,天天吃凉的我还怕受不住。”
“……”
这已经不是食客第一次说食肆卖的东西少了,宋姝一边道歉一边盘算该怎么解决。
她现下经营确实有些散漫,卖什么东西全凭自己的心情,没入夏之前卖的汤面倒还凑合,只是她顾虑夏季天热怕没人吃,直接改卖了冷淘,也没问过食客的意见。
她原本还考虑过炒些热菜,像现代快餐任人自由挑选,但又怕天热又怕旁的,自己倒是纠结犹豫的没完。
不过说到底这都是她自己拿的主意,或许她应该改变一下,像酒楼一样列出食单让食客自己挑?
宋姝隐隐有了计划,准备等闲下来时再详细规划规划。
等食肆里没了人,林清安才站起身,走到宋姝跟前,从袖口掏出个纸包递过去,“这是府上厨娘做的乌梅饼,做的多了放坏也可惜,送给小娘子尝些,还望小娘子不要嫌弃。”
饼用纸包着,捆扎的很是整齐,梅子酸甜的味道淡淡。宋姝犹豫了下,也没接,客气的回道,“多谢大人,只是我不爱……”
林清安却是不管,把糕点往桌上一放,“糕饼说来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我只是与小娘子相熟才想着带给你尝尝,你莫要多心,若是不喜欢分给食客吃也成。”
“衙里还有事,我先回了。”
“诶……”宋姝原本还想把昨晚的圆盒一并还了,还没等掏出来,就看见人风一样消失在街口,活像后头有人撵似得。
只有糕饼静静的摆在桌上,她看了好一会,才伸手拆开吃了一块,乌梅饼酸酸甜甜,很适口。
吃着吃着她忽然笑弯了眉眼,走前那位出尘的知县大人耷拉下眉眼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好笑。
不过宋姝还没打消还东西的念头,至于这糕饼,下回做些别的吃食当回礼好了。
另一边,‘被人撵’的知县大人脚下不停,等走远了才放慢脚步,嘴角紧紧抿着,心下叹了口气,不过是些糕饼也不肯收,还好自己走得快。
很快他又提起精神,慢慢来就是,他一定会守到小娘子点头,不急。
府衙的牌匾就在前头,还不等走近就看到衙门口不远的地方围了三四个人正在拉扯,时不时传来粗俗的叫骂声。
林清安皱了皱眉,正打算上前看看,等看清叫骂的妇人时忽的停下脚,眉头皱的更紧。
他悄无声息走过去,离得近了争吵声也越发清楚。
“你这烂婆娘,生的龟儿居然教我儿赌钱,骗了钱不说还害我儿丢了差事,你这一家黑心肝的贼婆,祖上都是死鸟贼的东西。今日你要不还了银子再给我儿寻个好差事,我就摁了你去见官,到时再去柳府门外把你这些好事说道说道,叫人家都看看你们是什么烂货。”
“你这嘴里喷粪的老货,”陈王氏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家勇哥儿打小就听话懂事,被你生的这个猪狗玩意带上这样的坏习气,我还没找你算账,而且分明是你狗儿子自己赌钱被主家发现打发走了,还敢舔着脸讹上我了,当老娘是吃素的不成!”
对骂的妇人也来气了,上前扯住陈王氏的头发,几个巴掌混着唾沫呼了过去,“我看你当老娘是吃素的,倒打一耙还敢骂我儿是猪狗,看老娘今天不掀了你这身臭皮。”
陈王氏也不是好脾性的,被打了当场也还了几个巴掌过去,两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一旁的陈勇和妇人儿子也不劝架,反倒时不时补上一脚,场面顿时乱哄哄的。
也不知陈王氏使的什么手法,很快占了上风把妇人踩按到到地,坐到人身上,吐了几口唾沫,好不得意的说道,“敢跟老娘动手,还想掀我皮,你现下再看看是谁掀谁的皮。”
妇人挣扎几下也挣不脱,忽然也不动了,躺在地上嚎起来,“来人呐,要打死人了,快来人呐!”
趁着陈王氏发愣的时候,她一把将人从身上推开,爬起来顾不上拍衣服,直接冲上前把人擒住,“走,现下我就拉了你去见官,当初你儿糊弄我儿赌钱可是立了字据的,也好拿出来给官老爷瞧瞧,打不死你个老货。”
“字据?什么字据?从未听说过赌钱还要立字据的,随便拿张纸也敢来污蔑我儿,我撕了你的嘴,”嘴上这么说,陈王氏却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见他目光闪躲,顿时如遭雷击了,被人擒着一时都忘了挣扎。
眼看妇人扭着她还真往着府衙走去,她立时慌了,扭着身子扯嗓子叫着,“诶诶诶做什么!”
“你放开我,放开我!”
“哎呦老姐姐,咱们有话好好说,万事好商量,弄这些个做什么。”
妇人这才停下脚,“呸,谁是你这破烂货的姐姐,现在肯好好说了,刚才不是威风的很嘛,”她摸摸自己发疼的胸口,狠狠地甩了她两巴掌,这才稍稍解气些。
陈王氏感觉牙都送了,嘴里一股子血腥味,却也不敢还手,陪着笑轻轻扇着自个的脸,“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
“哼,”妇人重重哼了一声,“要商量就备好银子,还得加上你打我的医药费,看你们这样我也不要你们帮我儿寻差事了,多赔些银子来,我也不要多的,二十两银子拿来,这事就就算了……”
陈王氏拔高了声音,差点跳起来往人脸上招呼,“二十两!你这贱婆娘怎么不去抢,分明就是讹我,走,要见官就见官,银子一个子都没有,呸!”
“呵,又不是你赌钱我抓你见官做什么,要抓当然是抓你儿,要见官就走着,当我怕你不成!”
陈勇急急凑上前来,“娘~”
被陈王氏反手一巴掌打个正着,“你是被什么脏东西迷了心窍,敢沾这玩意儿,嫌命长了是不是?要是你被拉去充军了,倒不如让生下来就让我亲手给你溺死在尿盆里。”
陈勇一句话也不敢说,只一个劲哭着喊娘。
妇人又哼了哼,“要见官还是赔银子,你自个儿说罢,别耽误我干活。”
“就算我儿赌了,见了官你儿同样跑不了。”她咬着牙说道。
“那是被你们教唆的,最多挨几个板子我也认了,不过你儿就不好说了,打了板子去充军,哎呦……”
“娘……”
陈王氏深吸一口气,“二十两不是小数,你总得给我几天时间。”
“就三天,就不到银子咱们衙门见。”妇人已经料到这个答案,喜滋滋的走了。
等陈王氏离开后林清安才往衙门走去,想着刚才看到的事。
本朝对禁赌一事有明确律文,官家对此也是管的极严。在京都博者,不论钱额,捕之斩!离了京都的稍稍宽松些,打几个板子后发配充军。
严苛的律法让当下少有赌博者,只是也免不了有的人私下小赌,就像刚才那事。
刚才那妇人没记错的话是阿秀她娘,瞧着泼辣粗俗的劲儿和前几日看到的完全判若两人。
他隐隐觉得不对,干脆找了个人时刻盯着,准备晚些时候再找小娘子说说这事。
另一边。
陈王氏一路没有说话,陈勇忍了忍,还是哭着拉住她的袖子,“娘,你可要救救我,我不想充军啊!”
“现在倒是知道怕了,”她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停下脚就开始破口大骂,“也怪我眼瞎,还真当你是个乖乖儿。你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蠢的儿子,赌钱还给人立字据?你脑子是被啃了还是活够了,现下倒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我是造了什么孽!”
陈勇被骂的心里冒火,但也不敢说话,只死死挽着她的手,一个劲撒娇哭嚎。
陈王氏只是气,却也不会真的不管他,过了会儿才说道,“行了行了,多大的儿郎了,还跟孩子似得哭哭啼啼。”
他一听就知道她心软,更是缠着她甜甜的叫娘,直到把人哄笑了才问道,“娘,二十两银子可怎么办啊?”
陈王氏又瞪他一眼,“原本想给那死丫头找个好些的人家再出手,现下只能随便寻一家了。我听说邻镇有个老爷要纳姨娘,我带她去看看,先把银子凑上。”
“谢谢娘。”他这才松了口气。
事情说完后,陈王氏看着儿子红肿的脸又开始心疼,“娘刚才气头上,你也不知道躲躲,打疼了没有?”
“不疼,我犯了错,娘打我是应该的。”
“回去煮个鸡蛋给你揉揉。”
好一派母慈子孝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后一两章就下线了,倒计时诶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