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孔乙己(求月票)

一提起孔乙己,店里原本沉闷的气氛登时活跃了起来。

鲁镇的咸亨酒店价格亲民,打的是低价路线。作为酒乡,水酒一直都是这里的招牌。

这些忙碌了一天的短衣帮,一天中最大的期盼仿佛就是这一碗水酒。炉子上温过的酒格外温暖,因为售价太低,掌柜的总是想方设法的在酒里掺水。

短衣帮们也不傻,酒掺水不能保存。他们往往会眼睁睁的看着黄酒从坛子里舀出,看过壶子底里有水没有,又亲看将壶子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掺水是很为难。

“何家的书,孔乙己胆子越来越大了。”

“哼,别说是何家,这家伙连城隍庙内的功德箱都偷。我亲眼看见,被几个和尚拿着棍棒赶了出来。”

城隍庙原是道家的庙,后来被和尚主持道观。百姓们香火依旧络绎不绝,有善男信女将钱财布施进了功德箱,孔乙己就瞄上了这个生意。

其实若非是饿极了,不然孔乙己一般是不会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举的。

“掌柜的,好歹我也是老主顾了,怎地你还往这黄酒里掺水,这下被我抓了个正着吧。”一名短衣帮,在掌柜的舀黄酒的时候,发现了问题。

两把壶,就放在黄酒坛子旁边,这家伙眼睁睁的看着掌柜的手里的壶底没有水,在他夸夸其谈的时候,掌柜的迅速把另一把壶换了过来。

被抓了个正着的掌柜的也不脸红,只是随口笑笑:“前日这壶用来浇水的,怎地放在了这里,瞧我这记性。适才你聊起孔乙己,我这一时听得入了迷,给弄混了。”

短衣帮不依不饶:“不成,今日这酒钱说什么也不给你。你这做生意,不怕遭了良心,我说每每这酒就没了味道。”

这种事,短衣帮们都是向着彼此的,他们纷纷开始指责起掌柜的来。

这掌柜的急了眼:“吵吵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们怎么这么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眼看着你掺了水。让迅哥儿来,迅哥儿老实。”

“对头,迅哥儿做事我们放心。你就这掌柜的油滑,迅哥儿给我们打酒。”

众人争执不休,众怒难犯,掌柜的干脆把舀子给扔了:“好好好,这打酒的营生我还伺候够了呢。迅哥儿,你来。”

石小凡这才发现,这个姓周的小伙计,就是众人口中的迅哥儿。

“行了,今日众人的水酒,都有我来买单!”

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大眼瞪小眼的互相面面相觑。这京城来的长衫主顾?大官?他要请客么。

曹小梅可没有这么好脾气,她猛地一拍桌子:“没听见么,今天的酒钱都算到我们头上,你们随便喝,敞开喝!”

土豪啊,赤果果的土豪。一群短衣帮,长衫主顾们从来都不屑一顾的,没想到眼前这三人如此大方。酒店里,登时热闹了起来。

来福大大方方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如衣锦还乡的暴发户一般,往桌子上一拍:“拿去,不用找了。”

银票在鲁镇这种小地方,是个稀罕物。据说,只有丁举人那种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

掌柜的好歹是开门做生意,见过世面的。但当他拿起银票的那一刻,不由得怔住了。

众人看出掌柜的奇怪,可识字的短衣帮没几个。迅哥儿放下打酒的舀子,走过去接了银票加倍吃惊,他将银票又放回了桌子:“先生,你莫不是取笑的吧。”

石小凡一愣,尚且没能明白他什么意思。只听掌柜的又道:“你拿宋朝的银票来咱们这里结账,若是这纸张做的旧了些,当真是文物我也就算了。我听说丁举人是喜欢收藏古董的,可你偏偏弄了个假的,这纸张倒是仔细,可你见过几百年前还如此崭新的银票么。”

完了,石小凡这才明白,来福带来的是大宋朝的交子银票,全国通兑是不假。

可孔乙己的时代,是晚清吧。

“来福,带银两没有?”石小凡问。

来福尚且没能明白过来,他摸出手里的钱袋,还好,他是带了银子的。

石小凡抢过钱袋,从里面胡乱抓了一把:“这些总他娘的够了吧!”

银子众人是认得的,掌柜的拿起银子一看,也是有些奇怪。怎地这银子与市面上的官银不大一样,再看桌子上那些散落的铜板,更是吃惊。

一般在新的王朝建立,铜钱会由官方收回,交由铜钱监和铁钱监熔铸新钱,发行本朝货币,使思念前朝百姓断了念想,另外也可团结官府与百姓的凝聚力,加强集权管理。

但也有例外,比如宋钱有的可以在明朝流通。可到了晚清,还有全部用宋钱的,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好在银子通用的,这么大一锭银子,可以剪碎了做碎银子使用,并不影响交易。

是以,掌柜的只敢拿了那些银子,桌子上的铜钱却推了回去:“客官,这用不了这许多。这些银子就够了,足够用。”

短衣帮们是不大懂的,只要有人请客,他们开始疯抢起来。

“给我打一碗酒。”

“也给我来一碗,贵人请客,小人这是得了福气啊。”

“还有我,这位贵老爷当真是出手阔绰,小人多谢了。”

许多人也顾不得温酒了,直接抱了坛子往碗里倒。大概这是短衣帮们,喝的最痛快的一次了。

正热闹见,柜子外面响起一个声音:“打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只见一只长指甲的手伸了过来,指甲里满是污泥,手里拍出九文大钱:“酒要好。”

“孔乙己。”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石小凡猛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长衫,却满是补丁的老者站在柜子外。

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左边脸颊还有几道挠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

石小凡尚未开口,已经有人喊起来了。

“孔乙己,你走了大运,今日有官老爷请客,不用你花一文钱。”

“对头,赶紧把钱收起来是正经。孔乙己,官老爷在里面等的久了,你怎这么没有眼力见,还不快进去跪安。”

孔乙己看了眼他们,脸上一副不屑置辩的样子:“不要取笑!”

“谁跟你取笑,进去吧你。”来人不由分说,将孔乙己推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