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极为平静的一日。
南栖心如止水地坐在院落里抚着肚子,听着风声,偶尔会看一些书卷,脑子里盘算着今夜要如何走的计划。
苍玦就坐在他身边,温了一壶茶
芳泽女君来过,她为南栖诊了脉,叮嘱几句才起身。她离开时,是苍玦亲自起身去送的。两人在正居外聊了一阵,期间,芳泽多次回身看南栖。
南栖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晦涩地低下头,翻着手中的书卷,不想直面芳泽女君。
毕竟,她是要为自己剥腹取子之人。
……
南栖平日里素来喜欢看医书,今日也是拿了好些医书明目张胆地看,苍玦并未起疑,且还陪着他翻阅。南栖借机翻看了很多藏书阁的医书,也确实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孩子提前完好生下来的办法——便是将自己三百年的修为尽数给予腹中的孩子,催生他。
但这个办法对他来说,极为惊险。他的年纪诸多是三百二十岁,比不上他人的修为深厚。要不是南栖即将涅槃,他是万万不敢这般胡来的。
可他也有忧虑,若是修为给予的不妥当,可能会伤到孩子,使得孩子一出生时,身子骨就极为虚弱。
正当他思虑着该怎么办时,苍玦突然为他倒了一杯茶:“是新茶。”
南栖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抿上一口。院中花香阵阵,时常的,两人还会说上几句话。这场景,看着就好像回到了过往,很是温馨。便连罗儿端来的果饼,南栖都不再排斥,听话地吃了一个。
南栖无非就是想虚情假意一场,好彻底让苍玦放松警惕。
他即便入世未深,但这些年里,好歹也成长了些,终于知道怎么撒谎了。今日不管苍玦说什么,他都不反驳,任由他们安排。
他看似已经接受了一切,实在内心翻江倒海。
南栖是铁了心地要护住他的孩子,想让孩子活下来。
忽的,阿雀种的果树上,掉下一个果子来,滚到了南栖脚边。苍玦正想去捡,就听外边是鸢生来报。苍玦连忙便出去了,还不等南栖反应过来他去做什么,就又见他回来,手中拿着一包热腾的红豆饼。
一如当年,这红豆饼用油纸包裹着,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南栖被这沙甜的气息,勾起了颇多回忆。
“趁热吃。”苍玦抽出南栖手中的书卷,将红豆饼塞到了他的手中。
南栖是微愣的,方才心中的盘算打了一半,片刻间被这红豆饼弄的停滞不前。他们确实好久没有这般开心地坐在一起谈天吃茶过,今朝的红豆饼,惹得人思绪万千。
干涩的眼眶吹不得风,南栖捏紧了红豆饼。
对待苍玦,他总那么容易妥协、心软,以至于乱了方寸。
缓缓的,南栖为了遮盖自己的心虚,努力笑道:“红豆饼啊……我很久没吃了。”
“人间做红豆饼的老头去世多年,唯有现下这个晚辈做的与他味道一致。”前几日鸢生下凡有事,苍玦特地喊他去探了一趟。知晓有一样的,便赶紧叫鸢生去买了来,好让南栖吃个新鲜的。
他始终是记挂着南栖喜欢吃红豆饼这件事。
此番用心,南栖不可能没感觉到分毫。
他虽说已经凉了心,可毕竟曾经是那般执着地喜欢着苍玦。这喜欢,总令他舍不得。昨夜还想着要恩断义绝,今日却又想搏一搏。
可他的搏一搏,是十分微弱渺小的,这份希冀全然握在苍玦手中。
仅受到一个否定,都是万劫不复。
南栖害怕覆灭,却也想着:再试一次吧,就这一次了。
借着这样的心思,他抱着一线希望,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苍玦的手背上。
“苍玦……我……”他欲言又止,在心中积攒了些许勇气。
苍玦反握住他的手。
南栖眼神闪躲,几次张口,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将话说出口:“其实,我昨日听别人说了,他们说你因为这个孩子失去了你的权势,地位,包括你夺嫡的机会。”南栖只说到此,并未说起仙妖之子是为不详这句流言蜚语。他说不出口,这句话太过恶毒,因为他的溯玖哥哥就是仙妖所生。
话罢,本还温情的苍玦眼神瞬间充满寒意:“何人和你说的?”他明明吩咐过,不许再南栖面前提起这些,不许任何人在南栖耳边碎语。
“先不管是何人说的,苍玦,你只需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苍玦沉默下来,南栖又问了他一遍。苍玦这才道:“此事你不要再管,我自有分寸。”
南栖垂下眼帘,又是这样,苍玦什么都不想让他知道。
但他哀求道:“这样吧,苍玦,你我都退一步。你让我把孩子留下来,但对外,便说他死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把孩子提前生下来,但需要你的帮助,我怕孩子受伤……苍玦,我发誓,我绝不会透露一丝消息,我会把孩子藏好的。”
然而,苍玦握着南栖的手徒然收紧了。此刻的南栖,在苍玦眼里,无疑又变回了前几日那无理取闹的模样。
疯疯癫癫,说着胡话,抱着一个不存在的幻想。
南栖被苍玦捏的吃痛,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便讪讪地低下头:“你若不想认他,我便带他回人间。但现在,我只想把他生下来,想他活着。”
求你了,苍玦。
用三百年修为让孩子提前出生,毕竟是一个下下策,南栖说白了,心中也是害怕的。
可若说服苍玦改变心意,愿意留下孩子,那么一切顾虑就都不存在了。他可以安心地在芳泽女君的医术下,提前生下孩子,然后再请求苍玦送他去长沂峰。
只要他涅槃,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但南栖有时候,总将问题想的太过简单。
他们经历过这么一遭,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疯言疯语’。
苍玦更是绝望,他以为南栖想通了,却没想到南栖依然在那个死胡同里待着。
“南栖,它只是一个死胎,根本不值得你我如此。你究竟要我说多少遍?你真的有在好好听我说话吗?”苍玦松了手,疲惫溢满面色,他的眸间落下一片深渊,划开了南栖与自己的距离。
苍玦是在忍耐,也是在说服自己。
他应对南栖善语,他应对南栖温柔。可他也在痛,同他身中的冥府之毒一般,无时无刻都在痛。
痛于南栖腹中的一个‘死胎’,害的他的南栖,变得不像往日那般天真快乐。
苍玦不断地告诉自己,来日方长。痛是一时的,但待此事风平浪静后,他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南栖的这场心病。
但要去毒,必先刮骨。
现下,不管怎么样,这个死胎,他是强行要剥掉的。并且,他还要让南栖彻底断了留下它的念想。而他的绝情寡意,便是最利落的一把刀。
其实,南栖在说完的一瞬,便后悔了。
他为了一个红豆饼,一个念想,再次说了傻话。他见到苍玦冷漠的神情,不禁起身退后了一步。南栖悄悄地使力,掌心仍旧没有凤火燃出。就好像那天的凤火,只是一个梦而已。他现下唯一能记起的名字,便是他的溯玖哥哥。
他咽了口唾沫,将最后一丝机会道出口:“魔君溯玖,是我的哥哥。苍玦,你那日说过,只要我说出来,你就会替我去查证。”
他怕苍玦不信,不等苍玦回答便急促道:“其实也无需查证!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见魔君溯玖,溯玖哥哥一定还认识我。他其实一直都在找我,之前在贺生寿宴时,他就在找我!我是他的阿栖弟……”
但当时,南栖因为没有记忆,错说了自己的名字。
“南栖!”苍玦听到溯玖的名字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沉下声来,一口回绝,“别再胡言乱语了。溯玖是一方魔物,近些年使得天界好不头疼,莲辰上仙因他迫害下落不明,玉衡上仙也险些被他杀害,此等恶徒,你即便口不择言也不该同他搭上关系。”
苍玦对溯玖的印象,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回想三界中,除了天帝,也唯有溯玖是只凤凰。苍玦觉得可笑,南栖为了这一个死胎,竟是什么谎话都用上了。
况且,南栖在天界已是寸步难行,若胡乱说话,和溯玖扯上关系,那处境便更是艰难。
“但溯玖真的是我哥哥,他也是一只凤凰。你说过的,若能证明我是凤凰,孩子便不用死了。”
苍玦握紧了拳头,他是真的头疼了,只觉得今日美好的一切又都是假象。
明明昨夜都已妥协,南栖今日又是反悔。
如此反反复复,真叫人心寒。
“别再说此事了,我知道阿雀死后,重重打击令你精神虚弱。但等明日拿掉它,一切都会好转的。”苍玦将错都归于这个死胎。
“……”
“南栖,你乏了,进去歇息吧。”
“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南栖的语气无尽失落,却也不再争执。
苍玦再次握住了南栖的手,南栖没有抽离,安安静静地坐着。
他眼底有一树枯叶。
“七个月大的孩子,一旦剥出来,大抵是活不了的。”这次的南栖没有大喊大闹,他一改常态,望了一眼无风而过的树,面色平静下来,他问苍玦,“若孩子剥出来的时候,是有微弱的脉搏的,那到时候……你会救他吗?”
这是南栖心中,努力为自己重新搭建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苍玦不愿南栖再纠结这个死胎,也不愿南栖被这个死胎捆绑纠缠。他为了断了南栖的这个念想,违心道:“不会。”
南栖的心被狠狠抓了一把,捏紧了。稻草随之也被掐断,压在心口,堵着呼吸。
苍玦别过身,面上是万般痛苦。他狠心,咬牙片刻,终是为了斩断南栖的念想,说了违心的话:“仙妖所生的孩子,天生不受祝福,我不会要,你也不该强求!它的到来,于你我而言,只是一个灾难,一件伤心事。它不该来这尘世一趟,是错生了。”
错生。
好狠的一个词。
南栖猛然抬头,某种没有多余的泪水了。
溺水之人,是没有眼泪的。
此番情况,孩子一出生,想必就会被处理了。若在这阁中剥子,南栖恐怕还未来得及说一句孩子不是仙妖之子,就会彻底失去他。
孩子像是听懂了什么,悄悄踹了南栖一脚。
南栖如惊了弦,紧紧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可随着苍玦再次回身,他又木讷地松了手。
半晌,南栖望着苍玦陌生的神情,心慌地抓紧一方桌木,骨节发白。他用尽了力气去平复自己的心,最后才狼狈地呼了口气,颤着声音道:“好,我知道了。”他笑了笑,很是无力般,“明日……一切听你安排,我都听你的。”
昨夜觉得心凉,今日便觉得心死。
罢了。
另外,南栖是有想过去找溯玖的。
但溯玖如今成魔,又在衡水河岸,南栖没办法过去找他。他思来想去,想到了安昭。自然,安昭当初给他的那瓶药粉,南栖也在昨夜翻找了出来。
他悄悄地随身带着,一刻都不敢放松地等着入夜。
今夜,他要离开琅奕阁。
南栖睡前喜欢喝一杯温茶,罗儿每日都会准备好。夜色深深,南栖突然想吃外头阿雀种的果子,他让苍玦去帮他摘,执拗地说想吃。
苍玦立刻就去外头采摘了几个大些的,南栖趁此机会,将药粉倒了一些进茶壶。
茶香漫过鼻尖,南栖拧着眉,等苍玦进屋后,他即刻舒缓了神情。苍玦将果子擦洗过,挑了个最熟的放到南栖手中,随之为南栖倒了一杯热茶。
“今日喝这茶,总觉得苦,苦的令我心慌。”南栖忽道。
“我让罗儿换一壶。”经过千梓下药一事,这些吃食上的东西,苍玦不让别的小仙经手,唯有罗儿亲自来弄,他才放心。
“别!”南栖一惊,急忙按住苍玦的手腕,“她这段时间一直照顾我,累的瘦了不少。夜深了,不要叨唠她了。”
南栖顺势握住了苍玦的手,耳侧垂下一缕发,伤心道:“可能是我一想到明日要和孩子分别,就觉得吃什么都苦罢了。”
苍玦将他那缕发别至耳后,探过身亲了他的额头:“你若想要孩子,来日,我们定会有的。我会想一个法子,你不要担心。”苍玦想起今日同芳泽女君的交谈,心中吃了一剂定心丸。
南栖却愣了愣,别的孩子?
他想起苍玦曾经说过的,若要后嗣,选亲戚间的孩子过继便可。他唇齿干涩,睫毛微微颤动。苍玦宁可要别人的孩子,也不愿意留下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这般不讨苍玦喜欢。
罢了。
他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抬起头假意笑道:“好。”
南栖放下咬了一口的果子,主动给苍玦倒了一杯新的热茶:“虽然我喝着苦,但你应不会。罗姐姐说,这茶是人间的四月新芽,一口不喝,未免可惜了。苍玦你喝一口吧,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吃果子就好了。”他道,“今夜,我想睡个久违的好觉了。”
许久没听南栖这般说话,令苍玦想起了以前的南栖。他笑着接过南栖那杯茶,丝毫没有起疑心,一饮而尽。
“我好久没听你说这么多话了。”苍玦抿起唇角,他很少笑,而每一次笑都是对着南栖。他摸了摸南栖的脸,“待过了明日,一切就都好了,你往后也要多说说。”
南栖乖巧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他被苍玦拥入怀中。
南栖心想:
会的,苍玦。
以后,我会对着孩子多说些。
但不会在这琅奕阁的后院中,对你说了。
苍玦倒下的时候,烛火才烧了分毫。南栖起身,吹灭了它。月色透过窗,落在苍玦的背脊上,南栖推开门,回身看了他许久。
这些年的痴缠,终究是要断了。
他用术法将药粉撒落空中,迷晕了守门的仙侍。南栖弯腰,取下了仙侍的腰牌。腹中的孩子踹了他一脚,南栖抚着安慰:“听话,爹爹是要救你。”
他转身变成了一只大着肚皮的麻雀,用避气丹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一路飞出了琅奕阁的大门。
去往人间的路不算漫长,南栖有腰牌护体,天雷也劈不到他。
只是腹中的孩子极其不安,连着动了多次。南栖体力不济,初到人间大地,便踉跄几步跌倒在泥地上。所幸孩子没什么事,只是不停地在他腹中动弹。
“好孩子,不要捣乱。”
南栖努力地爬起身,还未走几步。一道惊雷闪过,霎时,半边天轰隆巨响,裂出半昼,暴雨如珠玉砸落。
偏偏不凑巧,这会儿倒是落雨了……
南栖转过身,果不其然,他看到了千梓。
这场雨来的不及时,他的药粉在方才跌倒之际,全部洒落在地上,现下被雨水冲刷干净。南栖护住自己的肚子,朝后退了两步。
“公子若是累了,就不要跑了。”千梓微微笑着看向南栖,声音犹如世间厉鬼般恶毒。
南栖胸腔中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愤恨之际,碎骨般扎人。他想起阿雀那颗枯竭的心脏,那股腐臭的味道,即便是倾盆大雨都难以冲刷。
他恨恨地望着千梓:“是你杀了阿雀。”
千梓面无表情:“是我。”
“为何如此做?!”南栖吼道,腹中突然一阵痛楚。他抚着肚子跪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我确实不忍心杀了阿雀,她那么伶俐可爱,把我当成亲姐姐。但若不如此,我如何让苍玦确定你腹中是个死胎?”千梓手中生出一把弯刀,走近了,“我原本不想杀她的,但谁让她多管闲事,居然还跟踪我。”
她又恰好缺一颗内丹和一颗心脏做人偶。
本想随意杀个小仙,阿雀却撞了她的刀口。
人间十二月,雨声嘈杂,寒冬已至。风是凌冽的刀子,刮碎皮肉,冰雨落在肌肤上,是刺骨的疼。
千梓半跪下身,捏住南栖的下巴:“别怪我狠心,你腹中这个孩子,本该三月内就滑胎。是我下药,让你们父子温存了足足七个多月,也让你做了七个月的美梦。我对公子,够好了吧?”
南栖的脸颊不断地滑落雨水,混杂着泪水。
“公子,我本不想杀你的。你若乖乖留在琅奕阁,让他们剥出你的死胎,保你一命,该有多好?”千梓佯装出一副可怜模样,哀叹南栖的不懂事,“为何要为了这个死胎而放弃自己的性命呢?”
“千梓……”
“公子,我在呢。”千梓的弯刀靠近了南栖的肚子,她的手钳制着南栖的脖颈,狠狠掐住。
南栖窒息跪地:“我们多年朝夕相处,你为何如此歹毒……”
“……”
“千梓……你杀阿雀的时候,心就不疼吗?”
千梓猛然抬头,手中的弯刀已经划破了南栖的衣衫,将他的肚皮上划破一道浅浅的血口子:“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根本不叫千梓,但却不能拥有自己的身份!我只是一枚放在琅奕阁中的棋子,我也只是一个,想要救自己儿子的母亲……你待我再好,你能救我于苦海吗?公子,你能救我吗?”
她质问南栖,一遍遍的。
苦海沉沦,她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南栖痛苦地握住她的手腕,想要掰开她的手,可惜徒劳,千梓的修为,远在他之上。他不能呼吸了,整个人都被泡在水中一样,大脑开始迟钝。
而他体内被封印的凤凰气息,在感受到南栖遭受死亡之际,蠢蠢欲动。已在南栖脚边生了一圈白烟,雨幕之下,无人注意到这个变化。
今晚一过子时,就是南栖三百二十岁的生辰。
南栖心想:要来不及了……
他听到千梓讥讽地笑道:“什么情义冷暖,仁义道德。它们与我早无关了!”她竖起刀,狠狠地往南栖的肚子戳去。
她要剥开他的肚皮,将其中的孩子用弯刀挑出,最后炼制成丹药,为他苦命的儿子送去。
这场大雨瓢泼,定会冲刷她的罪孽与南栖的血迹。
轰隆——
雷声巨鸣,骤雨席席。
千梓被一道凤火灼伤,松手退后十几步。弯刀掉落泥地,未触到南栖的肚子。周遭的火焰熊熊燃起,那是雨水无法扑灭的凤族之火。
千梓被凤火包围,寸步难行。她烧伤了半侧的脸,痛苦呻吟,双手捂住自己的面孔嘶吼。
“这是什么?!”千梓指尖缝隙中露出一只眼睛,死死盯住南栖,疼痛之际,忽然露出一丝癫狂的笑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