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柳眨了眨眼睛,半晌才消化了他说的话。
没有丝毫惊讶,习以为常道,“你们查出来了?”
裴宴洲脸色沉了沉,有一种山雨欲来的趋势,危险的气息侵袭而来,却在沈忆柳面前消散的一干二净,化为浓浓的无奈。
食指圈成一个圆锤了锤眉心,深深叹口气,“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忆柳呷了口茶漱漱口,给了个模棱两可的时间,“前几天。”
“知道是谁吗?”
“差不多能猜到。”
一口气被堵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半天憋出几个字,“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裴宴洲结了账,三人走出火锅店,元媛媛识时务的做了告别,只余下两人站在灼热的阳光底下。
“走吧,”带着沈忆柳走到墨黑色悍马边开门,让她坐了进去,系上安全带,关门。
随后坐进了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发动挂档,车子稳稳当当行驶在马路上。
右手摸了摸从储物盒掏出一瓶口香糖扔给了沈忆柳,指了指瓶子,摊开手掌,意思很明显。
沈忆柳倒出两粒口香糖,放在他的掌心,合上盖子,把口香糖放回原位。
手腕晃动了一下,口香糖随着惯性被扔进了口腔,慢慢咀嚼,清新的薄荷柠檬味儿刺激着味蕾,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方向盘,嗤笑一声,“回茶楼?”
他故意拖腔拉调,带着说不清的暧昧气息。
“嗯。”
“你说……等会儿该怎么向她们介绍我?”
沈忆柳低垂着眸,浓密的黑睫颤了颤,白皙如玉的手下意识摸向了手腕间的白玉镯,许是只有这样才会拥有片刻的安全感。
裴宴洲是奉命前来保护自己,因此不能拒绝,这让一直想划清界限的她犯了难。
灵光一闪,抿紧的唇角松弛片刻,“哥哥。”
“你说什么?!”裴宴洲错愕,嗓音忍不住大了些。
咽了咽口水,心中拿定主意,“邻家哥哥,托家里人前来看望,这段时间暂住我家。”
“啧,”裴宴洲冷嘲,“很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缩,青筋凸起,线条流畅的下颌角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车内的气压一降再降,空气凝结成冰,沈忆柳不适地偏了偏脑袋,打开车窗。
一路无言,直到裴宴洲将车停在了小巷子口,没急着下车。
沈忆柳暗觉不对,连忙解开安全带想下车,却怎么也无法打开车门,背后的汗毛根根竖起,头皮发麻,双手无力地抵在车门上。
只见裴宴洲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眸子深幽,嘴角噙着危险的笑意,一手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翻身而上,四目相对。
眼神躲闪,红唇微张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身子往后缩了缩,“有,有话好商量。”
眼前一暗,俊美的脸庞蓦地放大,夹杂着淡淡烟草的冷杉气息在鼻尖肆意袭来,下巴被捏住轻轻抬起,澄澈的目光陡然撞进他的视线。
身子泛起燥热,薄红顺着细长的脖颈爬上后耳根。
拇指指腹沿着柔软红唇的形状摩梭片刻,在沈忆柳快受不了时,裴宴洲勾了勾唇,松手往后一探,车门被打开,丢下两个字,“下车。”
沈忆柳顷刻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又羞又恼,顾不上什么拎着小挎包下了车,步子不大,轻摇曼枝,缓慢从小巷中走来,宛若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
薄暮散去,夜色降临,夜朗星稀,零星几点星光点缀着漆黑的幕布,夜风渐起,凉爽的清风拂过,这才让人觉察到秋季已然来临。
行人散去,茶楼空荡下来,只余下员工正在打扫卫生。
沈忆柳踏进去,抬眸瞧了眼挂在墙上的老式钟表,清冽的嗓音缓慢而出,“差不多就下班吧,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小柳你回来啦!”王姨热情洋溢,“玩得开心吗?”温暖的关怀溢出眼底。
“王姨。”
裴宴洲恰巧也走了进来,不动声色地站在沈忆柳边上,年少的肆意与张狂悄然而至。
“哟,小裴啊,”王姨大喜,浑浊不堪的眼睛在他们两之间来回转悠,接着视线滑落至身体的两侧那相隔甚远的双手,一抹失望悄然而逝。
顿了秒,脸上重新布满微笑,“小柳,今晚是歇这儿还是回去?”
“回去。”
王姨脸上的笑容加深,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沈忆柳冷若冰霜的言语,“王姨,他只是我的一个邻家哥哥。”
“懂,阿姨懂,”她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拍了拍沈忆柳的小手,“好孩子,这里有我们呢,赶紧回去吧,夜深了,路上小心点。”
沈忆柳无可奈何嘱咐裴宴洲在原地等她,自己匆匆上了二楼,直奔房间。
和自己走时相差无几,每一样都被归置原位,可就是这样才会让人更加起疑。
走到放钥匙的地方,银白色的钥匙正静静躺在抽屉里,依然是先前的位置,拾起打开上锁的抽屉,食指轻搭在纸张的一角,拇指指腹卷起下方的纸张,随着上移,纸张又重新重叠在一起。
她大致有了了解,将资料全部取出,想了想走到后面的橱柜,一阵摸索,取出某样东西胡乱塞进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接着阖上房间门。
等她下楼大家已经打扫的差不多只剩下几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嘱咐了两句后随裴宴洲回到了车上。
“去哪儿?”
裴宴洲搭着方向盘的手敲击两下,又痞又拽道,“都可以,哥哥当然是听妹妹的。”
“那去我家吧,”沈忆柳说了个地方,下一秒打开导航被他出声制止。
“怎地,不相信哥哥?”
下巴微抬,颇为骄傲道,“哥哥可是秋名山车神,只有没有命名的路,没有哥哥不知道的地方。”
车子很快开进了星悦湾,停在了沈忆柳家楼下,她下车到了声谢,便想转身离开,然身后的车子熄了火,在她疑惑的目光下,裴宴洲下了车。
他晃动着手中的车钥匙,脑袋一歪,“走,给哥哥带路。”
见沈忆柳呆愣在原地,裴宴洲嗤笑,“不是说我这几日住你家吗,这不,哥就不跟你客气了。”
两人坐上电梯。
片刻后电梯停靠在了沈忆柳家的那一层。
随即按了指纹,转动把手,门轻松打开,沈忆柳走了进去,然身后的男人却迟迟没动。
“怎么了?”不是他说要不客气的吗?
裴宴洲伸手揉了揉沈忆柳的脑袋,原本柔顺的青丝被撩得七零八落,“你还真放心我进去?”
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竟然放松警惕到愿意放一个大尾巴狼进家门,也不怕被吃拆入腹。
“不是你说要保护我的吗?”沈忆柳反问,“我又不知家里是否安全,毕竟……”
有些话她没说出口,想来能听懂她的意思。
裴宴洲没来及的高兴,猛地听到了她这句话,怀疑似的掏了掏耳朵,嗓音有些虚无飘忽不定,仿佛没有一个着力点,“换做其他警察呢?”
话说一半缄默于口,不敢想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但对面的人像是刻意一般,故意挑起他的怒火。
“当然是放他进来啦,”她说的轻松,“怎么,不该如是?”
“沈忆柳,”满腔的怒火在接触到她淡漠如水的眸子后顿时泄了气,捏捏眉心,“你还真有本事能轻易挑起我的怒火。”磁沉的声线充斥着暧昧的宠溺。
“进不进来?”
原想直接打道回府的他怔了怔,心底察觉到不对,她似乎有话要说,“不”字在唇边徘徊两下后被咽下,取而代之的是,“进。”
沈忆柳进了厨房倒了两杯白开水,“只有白开水。”
若不是有事商量,连白开水都没有。
裴宴洲打量一圈后坐下,屋内是轻奢风格,简洁明了,色彩干净透亮,一眼望去皆是舒服二字,沙发是浅灰色布艺沙发,柔软适中,接过白开水,“没关系。”
她将从茶楼里带出来的资料尽数放置在裴宴洲面前,重点指了指标注出来的那一份,“这份是关于南北朝的资料,也是卧底翻看过的。”
骨节分明的手立刻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刚想用手去触碰,想到什么,悬在半空中的手犹豫不决。
沈忆柳大致猜出了他的想法,遂道,“直接用手碰好了,上面查不到任何指纹,即便有那也只能是模棱两可,毕竟这份资料不知辗转过多少人手。”
“对了,怎么突然派你来保护我?”她问出了一直悬在心尖上的疑惑。
裴宴洲翻看两眼,大量的文言文以及小部分白话文看得有些头疼,暗暗酸痛的太阳穴,“他们来了。”
短短几字道出沈忆柳如今的处境有多危险。
爷爷尚在,但安全与否还未可知,自己也身处危险中心,尤其是茶楼内还安插了嫌疑人。
抿了口水,温热的白开水顺着喉咙缓慢流淌进胃里,舒缓了因担忧而隐隐作痛的胃,“你们有什么安排,或者说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你们的?”
“之前没有,”余光扫了眼资料,“现在有了,稍等,我去汇报一下。”
裴宴洲起身走向阳台,拉上玻璃门隔绝里面的声音。
沈忆柳只能透过玻璃打量着外面的男人。
洁白的月光洒在男人俊朗的侧脸给他蒙上了一层别样的朦胧感,深邃的眼眸泛着光,与相遇时截然不同,恍若星辰坠入眼底璀璨夺目,嘴角微扬,洋溢着肆意绚烂的光。
月牙色短袖配上墨蓝色单间背带裤穿在他身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裤脚被卷起露出皙白的脚踝,一双简单的白鞋令她恍惚,仿佛见到了裴宴洲大学时光的模样。
修长的手指夹着细烟在手里把玩着,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优美流畅。
心底涌起一股酸涩感,喉头一梗,往下压了压。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违背承诺,他们是否会如其他小情侣一般大学毕业一手毕业证书,一手结婚证?
可惜,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给打乱了。
她从来没有怪过他违背承诺,毕竟自己不也是一样没有坚定自己的选择?
她怪的是明知自己完成不了却不敢当面讲清而是选择了逃避,隔绝一切消息,直到那人站在自己面前用着讥讽的语气跟她诉说着事实。
沈忆柳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一颦一笑,讽刺着自己不自量力,天真的以为两人有着美好的未来,可现实狠狠将她抛弃。
世上有太多的无奈和选择,就只能两者取其重,选择那样对自己最为重要的,以免日后会后悔莫及。
眼皮一低,敛下悲愁取而代之的是淡然置之。
裴宴洲挂断电话走了回来,坐回沙发,“皎皎,我刚刚和局长通过电话,破例邀请你帮忙一起侦破这起案子,当然是在室内,出警自然有我们,你只需提供线索和解读资料。”
“可以,什么时候?”
食指点了点茶几,发出清脆地声响,每一下都敲击进心里。
半晌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时间,“……明天?”
“可以。”沈忆柳应声。
“那我明天来带你,”裴宴洲起身告别,“时间不早了,早点歇息。”
作者有话要说:裴宴洲:皎皎,如果换个地方,你喊一百声哥哥都没问题。
沈忆柳:不如赶紧回去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陆则屿:geig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