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传来痛感,柔软的床垫陷了一块,随意散开的长发落在枕头上。
窗外窸窸窣窣下着雨,窗帘闭合只留一道缝隙,密封的房间暖意十足。
下一秒,右腿被抬起放在了男人大腿上,冰袋覆上脚踝,冰冷的触感袭来。
程知恩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条件反射地抽回去。
泛凉的右脚被人握住,男人沉沉开口:“不要动。”
拇指指腹擦过脚心,痒腻的触感搅得程知恩红透了脸。
男人侧脸分明,细碎的额发搭在眉毛上,汗水凝结冒出水珠,右眼睑下有颗很浅的泪痣,但往里探去,却看不清全脸。
谁?
程知恩脑子迷糊。
倏忽,眼前落下一层阴影,程知恩紧张地抓住衣服上的流苏,屏住呼吸不敢动。
呼吸逼近。
身侧凹陷,映入眼帘的是对方指骨分明撑在床铺之上的手,顺着往上看,强有力的手臂爆出青筋。
男人盯着她红透的小脸,很自然地弯了弯唇角,手指勾去凌乱发丝,低声问:“很热?”
程知恩心慌意乱,咬下唇:“不热。”
轻哼的笑声在耳畔响起,一点一滴浓郁地敲击心脏。
男人的手掌往上移了点,俯身靠近:“程知恩,你看着我。”
低沉的语调是沙哑过后极致的气泡音,强硬又撩人心弦。
程知恩呼吸加快,满脸通红,耳垂上更能透出血色。
他戏谑地问:“不知道我是谁?”
呼吸沉沉,白皙的锁骨在呼吸起伏时是越发明显,那条停留在锁骨上方如樱花般细小的吊坠,染上一层色彩。
滴——
——嗒
顺着男人下颌凝结的汗水,一瞬落在锁骨上窝。
程知恩一惊,渐缓红起的脸只觉得浑身燥热。
耳边的声音不减,一声接着一声。
“程知恩,知知,恩宝……”
到最后,声音逼近,灼热的呼吸钻入耳蜗。
“小兔子。”
呼吸一窒,程知恩骤然睁开双眼:“靳予年!”
声音停止,房间里的电风扇还在运转,太阳透过窗户打了进来,脚边的冰袋被毛巾包裹搭在脚踝上。
急促呼吸后,她晃晃悠悠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好几口下肚,燥欲的身体才感到一丝清凉。
她盯住自己已经消肿的脚踝,抬手拍脸:“做春梦了!”
“靳予年,靳予年……”
程知恩咽下不断分泌的唾液,失措道:“为什么是他?”
等反应过来,再回忆一遍。
眼睑下有泪痣,嗓音低沉撩人的家伙,不是靳予年还能是谁。
“啊啊啊啊啊!”
枕头被她抱入怀里,人倒在凉被上,凌乱不堪的头发张扬着。
她伸出两条腿疯狂地朝天花板蹬去,懊悔在脑子里打转:“为什么是靳予年!!!”
发小,领居,青梅竹马,八岁以前娃娃亲的签订对象,家家酒的老公担当。
现在连自己的春梦对象都是靳予年。
小姑娘埋进枕头里装死,露出的耳朵发热又发红。
程知恩,你完了。
你竟然对着靳予年思春,人性呢?理智呢?坚定的友情呢?
……
我看不起你。
……
脑子里的抨击,瞬间击溃程知恩心中那完美的友谊。
房门打开,三声敲门声,兴奋的嗓音在门边响起:
“姐!”
程知恩埋在枕头里,顿时烦躁:“干什么?”
少年抱住手臂,靠在门框直接问:“你做春梦了?”
程知恩猛然起身:“我他妈……”
“唉……”
程知煜立马逮住他姐的错处,走进去指着跪在床上像疯婆子的女人,笑嘻嘻道:“我未成年。”
“别对小孩子说脏话,你会教坏我的。”
他贱兮兮的表情,立马钻进程知恩眼睛里。
妈呀!
程知恩立马闭眼,转过头去揉眼睛。
辣眼睛啊!
最后得出结论:还是靳予年好看。
程知恩翻身下床去找衣服,顺带轰人:“出去。”
程知煜白眼:“要不是小靳哥让我来叫你起床,我才不来。”
走之前,还不忘在他姐脆弱的神经上蹦跶。
“今天是小靳哥生日,他还起了大早做早饭,可某些人哟,一觉睡到中午。”
他懒哼了声摇头,全然一副做父母的姿态训人:“你说,我说你什么好呢?”
“……”
手中的衣架被抓变形,程知恩被衣柜门挡住,给了她糟心弟弟狂妄的底气。
程知煜看不见程知恩渐变狰狞的脸色,半点不影响他继续输出。
“不收拾房间,不会做饭,不知道洗衣服,还没有男朋友……”
程知煜抬手捂住额头,连啧了好几声:“姐,你以后怎么办哦?”
砰——
衣柜门被暴力关上。
程知煜吓到立马缩了缩脖子,他惊恐地看着他散着头发的姐姐,手拿衣架朝自己走来:
“程知煜,你小子长本事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还没等他做出解释,一个锁喉,膝盖被抵,踉跄一秒。
程知煜双腿跪地,脖子被程知恩用手臂死死锁住。
少年的脸涨得通红,他着急去拍程知恩手臂,嘶哑着声音:“放开,好男不跟女斗!”
“好啊!”程知恩默然一笑:“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男人。”
说完,还抬起右手,往他左脸拍了几掌。
直愣愣的挑衅。
程知煜挣扎着怒吼:“程知恩,你个泼妇!”
程知恩不放手:“程知煜,幼稚鬼!”
下一秒,房间里传出来凄厉的叫喊声。
“小靳哥救我!”
“救命啊!有人殴打未成年啦!”
厨房里,靳予年站在料理台前自动屏蔽,他手臂环抱在胸前,眼眸紧盯案板上的鲈鱼。
左一刀右一刀,完美划开。
……
二十分钟后,挨打的程知煜瘫在座位上气愤地扯开衣领,露出勒红的脖子,头发被抓成鸡窝。
他一寸又一寸深呼吸,眼睛冒出火光,心里暗骂:程知恩,泼妇,巫婆……
“喝汤。”
靳予年舀了碗汤推在他面前,轻声道。
程知煜顶起鸡窝头,去看靳予年。
他今天穿了件深色衬衣,领口敞开还隐约能瞧见碎骨,身材挺直又高大,衣角扎进九分西装裤里,衬得人肩宽窄腰,米白色的围裙系在腰上,衣服下还藏着腹肌。
禁欲系。
金色边框的眼镜懒懒搭在鼻梁上,镜片下的桃花眼,柔情又倦意。
斯文败类。
程知煜摇头叹了口气,感叹世界是如此的不公平。
小靳哥,真帅。
他服。
想起程知恩小时候和靳予年订过娃娃亲,他这个做弟弟的,就替靳予年感到不值。
和谁都好,怎么能是自家姐姐呢?
靳予年默然睨他一眼,不是很懂现在青少年的怪异行为。
程知煜想了想,一口汤一句话的抱怨:“小靳哥,你说我姐是不是泼妇,她一见我就动手,从小到大我就没在她手底下过好一天。”
男人从烤箱端出鲈鱼放在餐桌上,低眸看他。
臭小子。
又想挨打了。
程知煜想了半响:“她会不会有暴躁症,能治吗?”
他抬头去找靳予年,一本正经地样子好似程知恩得了大病。
靳予年单手叉腰,懒散着侧身,指骨点上桌面,眸子黑如墨,缓缓开口:“你再说一句,我就在汤里下毒了。”
他指尖点过空碗,又朝着程知煜脖子抹了一根手指,眉眼弯了弯轻笑。
无声之间,有种杀人不眨眼的既视感。
程知煜语噎,只得闷声点头。
靳予年抿唇一笑,抬手拍上他肩膀:“还喝汤吗?”
“喝不起。”程知煜推开碗,闷声道。
怕被毒死。
转念一想,如果小靳哥是自己姐夫,好像也挺好。
至少能抑制住程知恩残暴性格。
他望着靳予年忙碌的背影,开口就问:“小靳哥,要不你做我姐夫吧!”
靳予年猛然顿住手,任由水池里的水流走,先前还松和的背脊瞬间僵硬起来。
“说实话,你跟我姐还挺配的。”程知煜继续说道:“是青梅竹马又订过娃娃亲……”
话还没说完,被身后凉悠悠的一句话骤然打断。
“程知煜,舌头太长就该割掉。”
程知恩换了身衣服,扎了个丸子头,慢慢悠悠走来。
“……”
程知煜面色僵住,立马刨了两口饭,急慌慌说:
“我去俱乐部。”
他拿起旁边椅子上的礼品袋,擦了两下嘴,挥开站在一旁的程知恩,显宝似的把礼物递给靳予年:“哥,生日快乐。”
说完,张开双臂就死死抱住靳予年,顺带着摸了把他家小靳哥宽阔的后背:“弟弟我,永远爱你。”
靳予年噗嗤笑起,抽出身去:“谢了。”
程知恩白了他一眼:“狗腿。”
程知煜耳尖,把她嘴里的两字听清,瞪眼过去。
程知恩收到眼神,作势扬起手。
姐弟俩剑拔弩张,谁也不让。
靳予年无奈摇摇头,瞧着程知恩嘟起的小脸,笑意更加浓烈。
想起昨晚,那么一点软。
一股难以遮掩的火热从咽喉处钻出来,口干舌燥,那些卑劣的想法在脑中打转。
靳予年,你真可悲。他心里想。
稍抬眸直愣愣对上程知恩那双如水朦般的眸子,心脏猛地一缩,他下意识避开,转身无理由再洗了一遍手。
程知恩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他躲什么啊!
程知煜心想好男不跟女斗,转身揽上靳予年肩膀,靠过去小声说:“小靳哥,我姐虽然脾气不好,但长得还挺好看的。”
靳予年抬眉,慢吞吞洗手:“所以?”
程知煜:“不如你发发善心,像天使一样收了我姐,反正我们家里人都挺喜欢你的。”
水声停止,靳予年擦手的同时淡声回:“你要迟到了。”
程知煜立马惊醒:“卧槽!”
一点二十的车,现在一点十五。
“不说了,我走了。”
他急哄哄背上包,一溜烟跑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带上,嘈杂的家里安静下来。
靳予年解开围裙转身,抬眼就见程知恩正端着那碗快要冷掉的鸡汤。
一个箭步冲上去,快速抢走她手里的碗:“喝热的。”
手里空掉,程知恩一顿,等她回神再看。
眼前多了一碗撇去浮油,冒起热气的鸡汤。
程知恩有些晃神,突然开口喊他:“靳予年。”
“嗯?”
靳予年在侧边坐下,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她碗里。
程知恩搅着筷子,轻轻飘出一句话:“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靳予年神色自然:“我背回来的。”
程知恩不依,心里憋屈:“那我的脚踝怎么肿了,是不是你……”
猛然转过头,下一秒,两人对视。
程知恩心一惊,梦里的人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娇哑,温柔,瘾惑……
靳予年眼眸动了动,对上她颤悠悠的眸子:“我什么?”
他嗓音很低还带着一些哑意。
程知恩眼睫眨了两下,埋下脑袋,闷声说:“把我摔地上了……”
靳予年笑:“是喝醉了还是摔傻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白嫩的耳垂慢慢染上一层绯红,程知恩本来就像小兔子,现在一看更加软了。
程知恩吃瘪,瞪他:“说正事。”
靳予年换了个姿势,慢悠悠开口:“到小区的时候,你说你要走直线,让我放你下来。”
“然后?”
她盯住喝汤的男人,竖起耳朵去听后续。
“然后你就围着咱们这栋楼走了十一圈直线。”
“……”
话音落下,一句话结束。
程知恩身子僵了两下,默默翻了白眼:“我谢谢你。”
靳予年笑得开心:“不客气。”
过了会儿,扒了两筷子青菜的她又问:“衣服是阿姨换的?”
今早起来的时候,她穿的是睡衣。
“嗯。”
他低着声音,懒洋洋说:“回来的时候,阿姨没走。”
程知恩没什么语气:“哦。”
靳予年挑眉:“失望了?”
他歪头看着程知恩咬着嘴里嫩肉,气呼呼的样子很是有趣,挑眉逗她:“那我下次帮你换。”
程知恩一脸崩溃:“靳予年,做个人可以吗?”
靳予年不以为然,裂开嘴笑:“你不说我是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