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的世界大多数人是不能懂的。马原虽懂,却也不愿深究下去。
李燕北慢慢地拿起了桌上的解药,笑得实在很勉强,拿着解药的手,也仿佛在轻轻发抖。陆小凤的宽慰也不见效果。
话说回来,任何人面对即将倾家荡产的命运,都不可能谈笑若常。李燕北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错了。凭这一点,马原便对他刮目相看。
李燕北与陆小凤寒暄了几句,然后商量着去看十三姨,双双离开了酒楼。
石秀雪也想看看那个美丽的十三姨究竟有多美,前腿刚迈,便被马原一把抓了回来。
“我的小雪儿想去哪儿。”马原低声问。刻意压低的声线里透露着一丝危险的味道。
石秀雪小脸绯红,转身道一句“讨厌”,一溜烟跑回了房间。
她还能去哪儿,马原摆明了要她兑现刚才的承诺,她哪儿都去不了。待会儿马原还不晓得要带她去何种地方呢。
陆小凤才不管二人的腻歪。这一路同行,他已经见怪不该,总之在饭桌上都是好朋友,私下里小两口想腻歪他也管不着。
他早已跟着李燕北一并走了出去,沿着又长又直的街道大步前行。
太阳已升起。
陆小凤觉得这实在是个非常美丽的城市,街道平坦宽阔,房屋整齐,就连每一家店铺的店面,装修得都远比其他的城市精致。
他也知道这城市中最美的,既不是街道和房屋,也不是那天下驰名的风景名胜,而是这里的人情。无论你是从哪里来的,无论你要到哪里去,只要你来过,你就永远也忘不了这城市。
过了正午,就开始有风。只要一开始有风,就会吹起满天尘土,可是无论多么大的尘土,也掩不住这城市的美丽。
陆小凤没有目的地,瞎逛了一会,直到黄昏。
黄昏之前,春华楼的客人还没有开始上座,陆小凤在楼下的散座里,找了个位子,要了壶京城中人最爱喝的香片,在等着李燕北派人来接他。
现在时候还早,他本该再到处去逛逛的,他有很多人要找。花满楼、西门吹雪、老实和尚……这些人他都要找,可是他忽然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静静地思索,他也有很多事要思索。
马原不同于花满楼,并非无论何处都与他一道。在如此美好的城市里形单影只多少有点寂寞。
陆小凤轻叹了一声。
直到黄昏二人都不下楼,就算用大脚趾头想也该知道二人在上面干什么。其实陆小凤肚子里有许多问题想与马原商讨,但目光三番五次向上张望,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推己及人,在他快活时他也不愿意被人打扰。想必马原也是了。
陆小凤又叹了一声,抿了口酒。
斜阳从门外照进来,带来了一条长长的人影。人影印在地上,陆小凤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个手按长剑,对他怒目而视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也在瞪着他,一只细长有力的手,还是紧握在剑柄上。
剑柄上密密的缠着一层柔丝,好让手握在上面时,更容易使力,还可以吸干掌心因紧张而沁出的汗。只有真正懂得用剑的人,才懂得用这种法子。
陆小凤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年轻人的剑法绝不弱,但他却不认得这个人。
只要他见过一面的人,他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年轻人却好像认得他,忽然走过来,竟笔直走到他面前,脸上的表情,甚至比杜桐轩走向李燕北时更可怕。难道这年轻人跟他有什么仇恨?
陆小凤想不出,所以就笑了笑,道:“你…〃.…”
年轻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你就是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道:“阁下是……”
年轻人冷笑,道:“我知道你不认得我,但我却认得你,我想找你,已不止一天了。”
陆小凤道:“.ˇ找我?有何贵干?”
年轻人用一种最直接的法子回答了这句话,他用的不是语言,是剑。忽然间,他的剑已出鞘,冰冷锐利的剑锋,忽然间已到了陆小凤咽喉。
陆小凤笑了,他既没有招架,也没有闪避,反而笑了。
年轻人铁青着脸,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的剑并没有刺下去,但他用的确实是杀人的剑法,迅速、轻锐、灵敏。陆小凤见过这种剑法。四个月前,他在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萧少英,用的也正是这种剑法。
这年轻人无疑也是独孤一鹤门下,“三英四秀”中的一个人。
“我不杀你,只因为我还有话要问你。”他的剑锋又逼近了一寸。
陆小凤反而先问道:“你是张英风?还(得得的)是严人英?”
年轻人脸色变了变,心里也不能不承认陆小凤的目光锐利:正要答话,忽然听到一个柔美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石秀雪一身白衣,蹦蹦跳跳地从楼上跑下来,欣喜道:“严师兄。”
既然她叫他严师兄,想必这一定是严人英了。
严人英显然意外石秀雪的出现,他怔了怔,剑锋上的杀气骤然减少,问道:“……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呀,我——”
“我在这里,小雪儿当然得在这里了。”没等她说完,马原也从楼上下来,一把揽住石秀雪的细腰,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换得石秀雪一脸娇羞的依靠在马原怀里,直接默认了二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