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回的早,后半路实在止不住困意,干脆让徐蕴止送她回公寓补觉。
下车前困倦之间听见徐蕴止说什么中午、午饭之类的,她已经困到意识都不太清醒,迷迷蒙蒙点头应下。
回到家里蒙头大睡,期间被手边嗡嗡不断的电话铃声吵的醒来过一次,她眼睛都没睁摸着接了电话,“苏妲,开门。”
她皱眉,“你谁?”
“苏霁月,我在你公寓门口,开门。”
……
都拉黑了他怎么还能打过来?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回的很快,“不开。”
“那我就在门口等到你出来为止。”
“那你等吧。”
苏霁月语气不算好的威胁她,“你最好开门,否则我直接找物业来开,到那时候就不是……”
“随便你。”
苏妲听的烦了,直接挂断。
等她再睡醒,脑子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快一点。外头日头很足,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纱铺在松软的被子上,苏妲觉得有些热,又把整个房间的中央空调调低两度。
她出去煮咖啡,窝在客厅里盖着毛毯看手机,瞧见十分钟前徐蕴止发来的消息:【姐姐,我有点事来不及过去,午饭已经让人给你送到了。】
正巧有了饥饿感,苏妲于是往玄关处,开门拿外卖。
迎面撞见苏霁月。
他仍旧西装革履,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一副冷淡禁欲模样。
苏妲反应两秒,这才想起来刚刚的电话,冷下脸来,“你怎么还没走?”
苏霁月视线对上她的,绕过这个话题,“苏耀然和他妈妈搬来沪城了。”
……那个她鲜少见面的“弟弟”要是碰上苏霁月。
这下有好戏看了。
苏妲弯唇,“来就来咯。”
“应该会搬到你这个小区。”
“所以?”
“像是冲着你来的,提醒你注意。”
“谢了。”苏妲说完便弯腰拎起门口的食盒,要往里走。
——被苏霁月抓住手腕,她皱眉,怎么也甩不开。
“听说你昨天和陆淮在一起。”苏霁月迫使她和自己对视,“一直待到晚上八点,差点过夜。”
“我约会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但是。”他视线紧盯着苏妲,“别忘了我也姓苏,亲爱的妹妹。”
“现在倒是张口闭口兄妹了。”她视线轻慢扫过他的,“几年前怎么没有这个记性?”
苏霁月毫无破绽的坦然神情随着这句话落下,一点点僵住,“抱歉,苏……”
“你既然知道抱歉。”苏妲弯唇,“我不过选中一个陆淮,不过分吧?”
苏霁月眉头紧皱,“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让步,但……”
叮——
电梯响,有人到。
苏妲瞧过去,对上刑凛风错愕的眼神。他视线先在苏霁月身上停留片刻,而后移向她,然后挑眉,“哟,我点的饭这么快就到了。”
“你们和好了?”苏霁月看着她。
“当然没有。”苏妲把手里的食盒递给刑凛风,语气很无情,“饭友。”
刑凛风刚进门,一下子呛地咳出来。
“我们要吃饭了,勿扰。”
她把门“砰”一声砸上,苏霁月被拒之门外。
刑凛风挠了挠头,刚想开口,手里的食盒被抢回去,扔过来一双一次性拖鞋,“你倒挺会选时候来。”
“权当你是夸我了。”他笑嘻嘻接话,“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分我一筷子吧?你刚自己说的啊。”
“仅此一次。”
“是是是,头一回我还得谢谢苏霁月了。”刑凛风跟着苏妲往客厅走,“不然哪有机会今天吃这饭。”
他本来就是来碰碰运气的,想看看能不能见到苏妲,没想到撞见这场面,倒给了他好机会。
“复合免谈。”
“懂,这不是谈不了还能当朋友嘛,说不定下次还有我帮忙的时候。”
刑凛风这人平时看着不靠谱,关键时候倒是最会察言观色,要是聚在酒桌上能把一桌子人心思都摸得透透的。
现在不是聊感情和死缠烂打的时候,他心里清楚。
边说着边帮苏妲打开食盒,瞥见上面logo时多看了眼,笑起来,“这不是淮海路那家club的标么,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提供外送服务了?”
他说完看向苏妲,“谁订的餐啊?还订一份中药给你?”
肯定不是苏霁月。
苏妲从来不会把他送的东西拎在手里。
这家私厨称得上一绝,但他这样爱玩的人,早就是那家俱乐部的VIP尚且没有餐食外送,这种老派规矩多的会所又不是苏妲爱去的,能是谁送?
他好奇得很,但苏妲只丢过来句,“与你无关。”
食盒共两个,一个三层,每层四格都装着不一样的精致菜肴,配了刚熬好的鲜汤,足足两个人都吃不完的量。
苏妲吃东西时很安静,没什么话,长睫垂着,像一幅画。
刑凛风从前想过很多次和她结婚后的画面,他不是个爱付出爱多想的性子,但和苏妲在一起之后总是忍不住想象。
她每天睡醒后睡眼惺忪的表情,她嫌弃自己嬉皮笑脸的样子,边皱眉边被他拉着出门的场景,很多很多,他这么个不靠谱的人,竟然都认真想过。
心绪上上下下漂浮着,冷不丁听见苏妲开口问了句,“你吃过东四那家糖葫芦吗?”
“什么?”刑凛风反应半秒,答,“必须的啊,现在都被炒成网红店了,我们这个年纪的北京人,谁没吃过就没童年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看向苏妲,“你想吃了?”
“突然想到了。”
“其实现在买两张机票就能飞,吃个晚饭再回来好了。”刑凛风问她,“走不走?”
苏妲摇头,“冬天的糖葫芦才好吃。”
“的确。小时候我每天疯玩儿,这个胡同那个胡同里窜的,我还记得正好换牙那阵子,我吃糖吃的太猛把牙给吃坏了,去牙医那检查哭的稀里哗啦的还被我妈狠骂一顿……”
耳边刑凛风絮叨不停,苏妲却突然想起,徐蕴止那句话来。
“家里…管得很严。”
得是多严厉的家教,连街边糖葫芦也没吃过一串?
刑凛风走之后,苏妲下了趟楼消食。小区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绿化覆盖率并不算多,权当溜达。
她慢悠悠散步,边闲散回徐蕴止消息,他好似异常关心她的胃,时时刻刻叮嘱。苏妲回的漫不经心,问了句:【你小时候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屏幕上的“正在输入中…”戛然而止。
几秒后,回了一句:【和姐姐相比有很多不同。】
【比如?】
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沉默,苏妲等了半晌,那头才回:【小时候每天都排了很多课,没有太多自己的时间。】
【和长辈在一起的时间少,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很忙。】
他用了“长辈”,而非“父母”或者“爸妈”。
苏妲敏锐察觉到这点,原本稍稍卷起的好奇心往回收,熄了焰火。
再聊下去可能会侵犯到徐蕴止的隐秘心事,苏妲不喜欢探寻别人的脆弱,更不希望对方探寻自己。
——她更擅长袒露原始欲望,而非脆弱。
并且深知人性亦如此。
屏幕对面的人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停住,话题就顿在这一刻。
苏妲看着那几行文字,突然反应过来件事情:【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的生活是怎样?】
和姐姐相比有很多不同。
就好像他每天都能瞧见自己怎么过似的。
和以往的秒回很不一样,又顿了很久,那头发来一句话。
【姐姐,我们小时候见过的。】
……
见、过?
苏妲眯起眼:【什么时候?】
她怎么不记得?
【在北京翠花胡同,不大的一家老字号饭馆,是宋叔叔带我去的。】
【当时是冬天,你穿着雪白色羽绒,戴顶小圆帽。】
翠花胡同那家饭馆苏妲记得很清楚,名头很大的胡同小店,小时候每次和苏烟去都招牌菜点一桌,大人们能聊到半夜。
宋茂华总是带着不同的人去吃饭,那时候苏妲年纪不大,念小学,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哪天穿着什么衣服有这么号人了。
她凝神想了半晌,实在没记忆。
她打字:【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的。】
徐蕴止一贯的语气。
于是她又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那头顿几秒,回她:【你给了我一个蛋糕。】
徐蕴止一直不是爱说话的性格,小时候更怕生。
心里想亲近人,面上丝毫看不出来。
是有那么个冬天,宋茂华带着他出门,原本其实是刚刚开完会的,顺便送他去参加一场家宴。路上宋茂华大概瞧出来他不情愿,突然问他要不要换个路线,去吃点接地气的。
他就这么点了头。
那是徐蕴止第一次,接触到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世界。明明都是在北京,可他像活在另一端,并不与人间烟火接壤。
快要入冬的十一月,哈出气能看见白雾的胡同,装在廉价白盘里的热炒饭菜,肩能碰到肩的矮小木桌子。徐蕴止坐在脚够不着地的木椅子上,瞧见对面有个笑眯了眼的小姑娘,搂着她的是个极出挑的美人,大概是她妈妈。
书里说妈妈都会把自己的孩子搂在怀里,所以他下了这么个判断。
那个小姑娘发现他在看她,竟然也看过来,端详他好久。
然后从椅子上跳下去,再跑到他身边来时,手里还多了个塑料袋,里头装了块奶油蛋糕。
她看着他,笑着说:“你是不是想要这个?看了好久啊。”
徐蕴止怔住。
她却把蛋糕一下子塞到他怀里——
“送你咯!”
手里就这么多了块蛋糕。
说来也巧,那天的家宴其实是他的生日宴,宋茂华那时和家里长辈交情浅,未受邀参加,不知道那是什么宴会,阴差阳错带他来了翠花胡同。
那晚徐蕴止只待了不到半小时就被人接走了。
可他吃了那块蛋糕,就再也吃不下宴会上精心准备的半点任何。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起源,一块糕点,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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