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番外之守

他这一辈子都在守,幼年时守着自己无忧的童年,青年时守着自己那颗迷茫的心,中年时守着有关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的思念……

到了老年,他仍旧在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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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上一月,絮絮飞雪。

这是一片远离大国与村落的密林,气温自然要低上许多。自来也不知道,大蛇丸的身体是否撑得到春天,如若能再撑久一点,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

“咳咳,咳咳……”

房内大蛇丸的咳嗽声将自来也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三步并作两步跨入房间,自来也看到了扶着床边不停咳嗽的大蛇丸。

“大蛇丸……”

见到自来也,大蛇丸却低低笑了起来,“怎么了吗,自来也,你那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哈?”自来也张大嘴巴瞪着双眼,不到一秒便开始炮轰大蛇丸。“大蛇丸你真是不知好歹,难得我自来也大爷有点好心情担心你的身体,你……你非要横尸野外你才甘心吗?”

说完自来也便愣住了,床上的大蛇丸愣了一秒,接着微眯起双眼,“自来也,你这是……在担心我?”

自来也有些心虚的别过脸,脸颊还蓦地飘起了两朵红晕,这不禁让自来也暗骂自己没出息,都六十好几的老男人了,怎么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小毛孩子?

呸呸呸!谁情窦初开了?和蛇恋爱还不如去找鼻涕虫呢!

自来也心中一阵翻滚,面上的表情也愈发嫌恶起来。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自来也一惊,往后退了几步,直至抵上门板,眼底有些慌乱,他可不知道大蛇丸什么时候离他这么近了。

大蛇丸低低笑了几声,“还是老样子啊,自来也……”最后三个字大蛇丸说得极为缓慢,刻意压低的声线尽是说不出的千回百转,缠绵至极。

自来也浑身一震,抬起手指着大蛇丸,声音有些颤抖,“大、大蛇丸……你、你要做……做什么,你现在是病人,病人就该回床上躺着。”

“我已经躺够了。”

“那也得再多躺一下,不是都说蛇是种要冬眠的动物么……”自来也不抖了,抿着嘴,面色越发暗沉。

大蛇丸只是轻笑,折身走向床榻,那清瘦的背影刺得自来也双眼发酸,曾经的曾经,那背影是那么的挺拔,虽谈不上伟岸,但却给人一种威严,而现在,却变得一点也不挺拔、不威严了,反而像个孱弱的纤细少年。

啊……虽然这样的比喻不适合用来形容大蛇丸,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再也不是那个即便是战火纷纷也傲然孤绝的男子了,他亦不再是那个即便是弑师灭祖也不动分毫的男子了,他被病痛折磨着,如今也快迈入七十的他被病痛折磨了约半辈子,最终却还不是什么都没得到。

或许也不能说是什么都没得到,自来也想,起码他还在他的身边,一直守着他。

不知何时,雪落得大了些,簌簌的飘着,天地间都弥漫着圣洁的气息,院子里种的樱花树枝上压满了雪,远远看去,像是白色的花朵在大片大片的盛开。

自来也的眼神忽然变得忧伤而落寞。

如果能撑到春天的话,一定能好起来的吧,如果能撑到樱花盛开的话,一定会好起来吧……

这些年,自来也都抱着这样近乎祈求上苍的想法走了过来,那么今年,也一定……

“自来也,我要睡了。”

沙哑低沉的嗓音唤回了自来也的思绪,眼神回到大蛇丸身上,语气晦涩不堪,“不是才醒的嘛……”

“你忘了,蛇都是种需要冬眠的动物,这可是你说的。”大蛇丸谈笑着的样子让自来也突然有种回到年少时期的错觉,那个时候,大蛇丸真的是个如水一般淡泊的少年呢……

过了许久,自来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那你好好休息。”

从房间退了出来,合上木门,自来也靠着门,脱力的滑了下来。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说了不到几句话大蛇丸便会睡觉,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很少,然,他的生命,是否也像这时间,只有很少很少?

自来也甩甩头,不去想,——因为不敢想。

静静的呆坐了一会儿,自来也便从地上起身,摇晃着离开了。

门内的大蛇丸眯了眯眼,橙黄色的竖瞳里什么都映不出来,或许是屋内袅袅的熏香遮住了所能见到的事物,又或许是他本身就没在注视什么。

不过这种说法似乎不对,从很早之前,他就开始注视了啊,真的是很早很早……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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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大蛇丸就很少醒了,每次自来也端着药去看的时候,他都在昏睡。今天,自来也抱着一丝希望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笑得淡泊的大蛇丸。

“啪。”瓷碗在地上砸成碎块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小木屋中显得格外突出。

大蛇丸笑意更深了。

自来也连忙蹲下,去拾起地上的碎片,颤抖的双手和布满红晕的脸颊使他看上去像个孩童,未见过世面的……孩童。

大蛇丸显得很愉快,“真像个小鬼头呢,自来也,没想到现在也还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性子。”

自来也拾碎片的手顿了顿,更加低着头,“我再去端碗药。”

“不必了。”大蛇丸出声制止了自来也,“扶我出去看看樱花吧,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喝酒了。”

自来也闻言一怔,瞪大眸子,一脸不可置信,就这样过了几分钟,自来也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正如大蛇丸所说,院里的樱花已经开了,不过却只有那么稀疏的几朵而已,反倒有些像花期之后的残破光景。

但即便是这样,自来也仍很开心,端着白瓷小碟子,喝得很快,清酒很快见了底。

对面的大蛇丸看着眼前不断说着往事的人只是笑,也不插话,静静听着,脸色也不似先前那般苍白,反倒透出一丝红润。

回光返照。

自来也仅仅想得到这个词,于是端着碟子的手顿了下来,清酒在碟子中摇晃了几下便安静下来,一片樱花飘了下来,恰好落在酒面,散开一圈圈清圆的水纹。

自来也微微出神。

大蛇丸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弯曲着背,脸凑近自来也。

自来也的心莫名躁动起来,有什么在叫嚣着,就快要冲破他的心房。

大蛇丸伸出了手……

“咚、咚咚……”

自来也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浑浊的双眼里却清晰的映出了大蛇丸的脸,那是一张俊美的年轻面容,时间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刻痕。

自来也突然很想逃跑。

“大蛇丸……”

“花瓣,落在你头上了。”

大蛇丸摊开手掌,纤白的掌心上一片花瓣静静地躺着。

自来也忽的松了口气,“我、我去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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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自来也仓促离去的背影和周围飘扬着的樱花一起定格在大蛇丸的眼里,那样一副不算太美好的画面在他的世界里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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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自来也端着一壶酒回来时,却看到大蛇丸趴在石桌上,似乎是睡着了,他的背上积了些花瓣,被风一吹,便什么都不剩了,只有他手心里的花瓣还安静的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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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也在樱花树下找了个平坦的地方,立了块石碑,青灰色的,却什么也没有刻上。

自来也端着小碟子,靠着石碑盘腿而坐,视线停留在头顶那开得绚烂的樱花树枝上。

结果到最后,你还是没能看见樱花盛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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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辈子都在守,幼年时守着自己无忧的童年,青年时守着自己那颗迷茫的心,中年时守着有关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的思念,到了老年,他仍旧在守。

——守着一块没有名字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