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堂堂七尺男儿,但是听到同人睡觉这种事,依旧是一问一个不吱声。红晕从他的鼻子眼睛开始发散,现下整张脸都已然红得没边儿。到底还是年纪小,没见过几个女的,也没动过心,稍稍撩拨一下逗他个闷子,他就张皇无措,可爱得要死。意迟反思,马车上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兴奋,太如狼似虎,给孩子吓着了?总不能是给孩子整心动了吧?
不能吧?
意迟盯着他,忍俊不禁。
袭檀在意迟的笑声中憋出一句板板正正的解释:“奴没同旁的人睡过觉,只是怕生。况且奴蠢笨,不会说话,万一不慎曝露了主子的身份,岂不多生出事端来。”清亮的瞳眸落在秋夜里,像星子,落在她身上,像钩子,“更莫说,若是让小师傅看见奴身上的印记,届时两相尴尬也不好解释。”
想和她睡,还不好意思直说,找一堆理由告诉她,只能和她睡。
意迟很吃这套,笑过后握住他的手,搓了搓,佯装看天,“这天儿真冷啊,确实是缺个人暖暖。你这手嘛……”她拖长了音,低头觑了一眼,复又盯向他,“倒是热和。”
袭檀翘起嘴角。他的手方吹了冷风,寒如冰潭。
往日她留寝苦渡寺,素来是住在东斋,有时也要看一会儿奏报,便于竹窗边置了书桌,书桌旁还放着一张供她小憩的睡榻。一室两榻,用绿纱橱隔开,意迟说夜间有事找袭檀,留他彻夜谈话,也没人会有异议。
但意姒有异议,给袭檀安排的被褥枕头平白薄了两指头宽,寺里的小僧人却不敢怠慢,忙问她这是否不太合适,她说:“年轻人火气重,别给孩子热着了。”也有道理。
入睡前,意迟坐在书桌边为奏报上的婴孩取名,让袭檀先睡。
灯火通明的东斋,亮如白昼,小榻连个纱罩都没有,无论朝哪边合眼,就是灯影在眼皮子晃,更别说单薄的被褥枕头,近似于无,袭檀几乎感觉自己就是大白天赤.身裸.体地睡在大街上。
他实在是睡不下去。睁开眼看看,周遭也没旁的可观瞻的了,自然而然地就把视线落到了意迟身上。
纤细白皙的手指抵着青竹似的笔杆,长臂弯曲的弧度刚好将衣衫上的褶皱都揉得优美至极,青丝披散在肩头一侧,墨发衬着雪白的脸,灯火晃动,连侧颊上透明的细绒都清晰可见。沉思中的意迟,眉梢眼角都流露出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仿佛与马车上压着他亲的女子不是一个人,他摸了摸破掉的嘴唇,刺疼裹挟着快感,在他的唇上缠绵来去,霎时间火热,刚发育得突出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马车上旖旎风情的画面便跃上脑海,身下传来莫名的不适,他骇了一跳,猛地闭了下眼。
就这么一瞬间,再睁眼时,意迟冷漠的目光已转向他。
他愈发惊慌,忙朝另一边转过身合眼装睡,可剧烈的呼吸让整个上身都在起伏晃动,意迟实在难以忽视。
撩袍起身,走到小榻前,斜斜地坐下探身,栀花香的味道很快将袭檀笼罩。
这时候要是让意迟发现他起了反应,不如杀了他。袭檀听不得意迟顶着可憎的面目张开利嘴说一点揶揄,不用想就知道,又要笑话他幼弱好撩,他打算装睡到底。
“装睡啊?”恰好意迟最擅长的就是不依不饶,伸手就往被子里摸,吓得袭檀睁开眼径直从榻上坐起,捏住她的手腕。
不敢放肆,反应过来后又松开手,哑着嗓子问,“主子做什么?”
“我见你的被褥纤薄,想探探你的被窝热不热和。”意迟以退为进,挑眉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袭檀蹙眉,尴尬地清了清尚有余火的嗓子,“我……我……奴……”
意迟凑近他,将他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有意挑逗道:“你该不会,在我之前,连女子的手都没碰过吧?”
袭檀说当然没有,“我经历多番变故,忙活生计都来不及。”
意迟大为震惊,“一丁点萌芽也没有?青檀坊里往来的勋贵不少,无论男女,容貌举止皆有赏心悦目之处,不说青檀坊,你少时搬了两次家,村里总该有村花吧?少年少女心思绮丽,悄悄欢喜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不会同你的过往计较。”
袭檀说没有,“难道主子很多吗?”
这个这个,说起来那就要聊个几天几夜了,意迟盘了盘,挑拣了些印象深刻的,“嗯,我幼时,十分崇拜我的王叔,那是我母君赐封的异姓王,我第一次察觉男人的魅力,便是在王叔的身上,他身长八尺有余,俊美无俦,举手投足皆有王者风范,御马挽弓,行军作战,仿若天兵天将下凡般英武,围猎时还带我射过一只鹿。”
袭檀抿了抿唇,低声道,“就算是异姓王,既然唤一声‘王叔’,那也该注意亲疏有别吧。”
意迟点头,“所以呀,只是小丫头片子不懂事时对英武男子的崇拜罢了,没多久我就换人了。那是禁军统领手下最得力的副将,生得眉清目秀,却力大无穷,轻轻松松地就将我托到肩上,我记得有一年上元佳节,他巡宫遇见我,就那么把我托在肩上巡了一日,我头一回在高处游览皇宫,看出了不一样的景色,十分欣喜,他便承诺以后每年托我上肩,守护我观城。”
袭檀听得不对劲:“官员能够对公主如此僭越的吗?那时您几岁?”
意迟脸不红心不跳,“四岁啊,怎么了?”
袭檀语窒,他觉得意迟是在消遣他。
意迟不紧不慢地说,“长大一些嘛,觉得吏部尚书家的公子极漂亮,风流倜傥不说,光是那份握瑾怀瑜的气质,便没几人能比得上,还曾同母君说,若要给我订婚,那就定这人吧!喜不喜欢另说,长得挺好看的。可惜,母君不喜欢驸马掌权,而他又志在官场,不想尚了公主就没了仕途,所以并未定下来。”
袭檀听她提起母君,那便还是八岁之前的事。这人八岁以前就这么多心思,难怪会传出荒淫的名声。
意迟仍沉浸在回忆中,“登基之后,大康的美男一茬接着一茬疯长,我也都召见过,传出了些不太好的名声,朝堂上便有许多大臣劝我选妃,光明正大地赏美,可是呢,这些臣子的孩子们大多平平,我意迟阅男无数,珠玉在前嘛,因此很难从这些臣子,或是他们的儿子中,抽出一个我能够笑纳的。”
袭檀撩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有些幽怨,“这么说,陛下这些年,饶是没有后宫,一颗心也没闲着过。”
意迟叹了口气,摆摆手,“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荒淫。”
袭檀咬了咬微微颤抖的唇,“那陛下为何还要强抢民男,诱拐草民回宫?”
意迟赶忙拉起他宽慰道,“不过,我总结了一下,你在我心底,终究还是不同的。”
袭檀抬眼。
意迟说得头头是道,“这么多年我看中的美男不说上百吧,大几十还是有的,论说他们的共性,那便是都是身高八尺,身材健硕,年纪又比我大一些的汉子,他们要么满腹经纶,要么武艺高强,能歌善舞者居多,最不济也是写得一手好字,可我一个都没收附身下。而你呢,年纪小得惹人怜爱,小身板儿也恰到好处地勾起了我的征服欲,仅凭美貌就俘获了我,我甚至拼了名声不要,也要强抢你入宫,不顾叶渠反对,也要封你为妃,你说,你是不是不一样?”
好个大几十,好个不一样!袭檀双目通红,这一刻,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笑了,他一顿要吃五碗饭,月党让他学的拉弓射箭、御马武艺他一样都不会落下。总有一天,他要让意迟摸着他的肌肉……说对不起。
好歹毒的计谋,意迟还全然不知,见他神色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笑了笑,问他,“注意力转开也有好一会了,消解了吗?”
袭檀一怔,她知道?!
意迟起身,边伸懒腰边朝窗边走去,“你见我发现你时,转身的动作都快把被子搓起火星子了,能看不出你在藏什么?十五岁的少年郎,动辄春心火燎,多么正常。”
窗外明月悬垂,她趴在竹框上,一手撑着下颌观赏,一手抬高,竟想要触及月亮。
袭檀犹豫片刻,走到她身旁,侧眸迅速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眼。
意迟余光看见,以为他还是睡不着,“枕头太低,便用书垫一垫,被子太薄,便到我的榻上睡,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别冻坏了影响发育,届时身量到不了八尺,怪到我的头上。”
旁边的人不说话,摆出一幅再也不笑的姿态。
意迟睇他,“恃宠而骄要不得,我正想多夸你两句呢。”
袭檀的脸色才稍有缓和,“夸奴什么?”
意迟把摘月的手移回来,“夸你在马车上时,比第一次侍寝进步许多,而今竟然还会有男人的反应了,继续努力,争取三月成才,让我高看你一眼。若说努力的方向么,虽说我擅长主动,但你也莫跟个木头似的任我欺凌吧!有时候放肆一些,我也不会同你计较,反而增加乐趣。”
袭檀听得双耳通红,喉结滑了滑,一双眼不知道往哪里放,“主子是主子,怎么放肆?”
“嗯……”意迟低头思索,“这个嘛,需要无师自通,我也教不了你太多。不过这种事上,可以不把我当主子,可以当……”她一时也想不出个子丑寅卯。
袭檀心下微动,忽然撑着窗框探身凑近她,挑了下眉:“姐姐。”
无师自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迟:后来我被身高八尺满腹肌肉还光溜儿不爱穿衣服鞋子的男人逼到墙角亲的时候,想起今天教他的,问就是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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