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忧心不已的朱祐杬,已是禁不住地打了个冷战,不等朱厚熜说下去,便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这是叶春秋是故意为之,他还有后手?”
“说不清。”朱厚熜的目光显得异常的阴沉,他站了起来,背着手,开始焦躁地在这里踱步。
不得不说,朱厚熜已经开始有些心虚了,本来一切都预备得好好的,足以逼迫太后那孤儿寡母妥协,可没想到叶春秋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切还是全数被打乱了。
沉默了一下,朱厚熜猛地抬眸道:“到了今日,看来也只能动强了,不必再理会杨一清这些人了。”
“什么……”朱祐杬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什么,顿时怒道:“不可,若是如此,你我父子,岂不就成了逆贼?”
是啊,没有逼迫成太后下懿旨,百官现在又无法联络,一旦动强,即便攻入宫中去,可这定义就不是克继大统,而是成了谋逆了。
朱厚熜红着眼睛,突然狞笑一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吗?时间越是拖延下去,对我们就越是不利,叶春秋既然明知道我们有谋划,而且现在就和太后在一起,若是请太后下了懿旨,让新军入了关,呵……到时候,我们还能有活路吗?父王,你也别忘了,那叶春秋,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这也是你说过的话,新军一到,我们到时就算是想求死一个痛快,怕也成了痴心妄想了。”
“山海关那里,有我们的人,若是新军当真入关,一定提前会示警,即便是走海路,天津卫那儿……”
说到这里,朱厚熜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目光一暗,嚅嗫了一下,方才道:“好吧,那就再等等吧,再等等看,现在太子和王华声名狼藉,就算是动强,没有了杨一清这些人,我们还是有极大的胜算,只要新军一入关,我们就立即动手,拿下叶春秋,将他碎尸万段。呵……呵呵……现在,就先放出消息去,就说这叶春秋挟持了百官,先将声势造起来。”
在这短短时间里,他似乎想好了一些对策,可身上依旧显得有些心烦意燥,早不似从前那般的城府和心机深沉了。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朱厚熜只要一想到叶春秋,便忍不住整个人变得激动起来。
朱祐杬犹豫了一下,则是道:“还有,得让人搜捕叶家的人,或许叶家人还未出京师,其实……这样也很好,叶春秋挟持了百官,可太后、太子和叶春秋,也别想走出太和殿去,外朝现在是群龙无首,足够我们做好足够准备,本王这就一一去拜访京营的人马。这些老丘八,当初有不少人都是受过杨一清恩惠的,他们都是聪明人,即便不帮着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的,局势不明朗之前,他们只会做墙头草。”
朱厚熜笑了笑,道:“那就有劳父王了,其实我们既然有杀手锏,就算这些京营不敢轻举妄动,倒也无妨。”
朱祐杬则是深深地看着朱厚照,郑重其事地道:“不到最后关头,不必动用这样的手段,暂时还是静观其变为妙。”
“儿臣知道了。”朱厚熜点了点头。
……
这一天,注定了时间会让人感觉过得很缓慢,可时间依旧一点一滴地过去,天色终究暗淡了下来。
太和殿里,死一般的沉寂。
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客气可言,叶春秋将一群支持太子的大臣直接挑了出来,这数十个人,而今成了叶春秋的左膀右臂,负责轮流当值,看守百官。
叶春秋则请太子到了一旁的耳殿里休息,又命宦官送了饭菜来,这饭菜,自然不会给杨一清这些人吃的,叶春秋巴不得他们饿得前胸贴后背,没了逃跑和挣扎的气力。
眼下这太和殿的局势,算是稳住了,叶春秋让王华在此暂时主持大局,自己则是走出了殿去,伸了个懒腰。
一见叶春秋出来,一直在这殿外守着的钱谦便连忙上前,看了一眼幽深的太和殿,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春秋,你……这太冒险了。”
叶春秋看了钱谦一眼,叹了口气道:“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又有什么办法呢?非常之时,只能行非常之事,倒是有劳了钱兄,在这里守了这么久。”
钱谦亦是叹了口气,道:“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这宫里,怕有不少被那兴王世子和杨一清收买了的人,还有谷大用……”
叶春秋冷冷一笑,道:“谷大用现在也在这太和殿里头,他的一切,都来源于太后,只要他人走不出去,就作不了什么乱子,他下头的厂卫,有不少都是刘瑾的心腹,也未必肯听他的,只要我守在这里,兴王父子就不足为虑。”
钱谦不得不佩服叶春秋的果断,换做是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怕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要知道,任何一次权力洗牌,这朝野内外大多数人,其实都不过是被裹挟的对象,只宁愿做那等待局势明朗的墙头草。毕竟任何人冒了头,成了固然是从龙,可不成,就是抄家灭族,绝不是开玩笑的事。
叶春秋看了钱谦一眼,道:“事到如今,已是最关键的时刻,我现在最担心的,反而不是宫里,而是宫外,钱兄,我们已有十年的交情了吧。”
“是啊,十年了,十年前,我哪里想到我们会有今日。”钱谦道,不由感慨地遥望着远处的日渐降下黑幕的紫禁城。
叶春秋也随着钱谦的视线遥遥而看,口里则道:“我已调了新军准备南下,十日之内,定能抵达京师来。到了那时,一切乱贼都可灰飞烟灭,可是这十天,却最是关键,杨一清的背后,一定不简单,钱兄,外朝的事,得需你加紧了,还有那兴王父子,他们不来,一定是有鬼,你速调勇士营,将这二人拿下,只要拿下了他们,事情就成了一半,等到太子登基,一定不会亏待你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