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拐着弯骂皇帝

这大明朝里,谁都知道御史是怎么的存在,看着唐伯虎狠打了御史一顿,大家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可怕的后果了。

可是有一点,也是令人难以忽视的,打人的是唐伯虎,可是谁不知道唐伯虎背后的人是叶春秋?现在事情眼看是要闹大起来了,唐伯虎要背负这后果,叶春秋又能落到什么好?

这一次惹出的祸可真不小啊,孙琦的心情自然是沉甸甸的,最后还是招来了一个下人,道:“来,快去叶府找镇国公,给他通报消息。”

唐伯虎依旧气喘吁吁的,却是不忘对孙琦道:“公爷不在府里,侍驾去了贡院。”

孙琦听罢,不禁哭笑不得,可是脸色却是无比的难看,带着几分无力地道:“完了,完了啊。哎……”

相比于那镇国府的招商局,贡院这儿却算是一派祥和。

考官们将一些好文章纷纷清理出来,摆在了案头上,朱厚照虽感觉在这里有点无聊,却是不懂装懂地看了起来,倒是身后的翰林以及李东阳诸人,却一个个引颈看着卷子,有人点头,有人摇头,一些偏好此道的人,则是聚精会神,时而为一两句精彩的文章而惋惜,时而摇头。

朱厚照这人最不喜欢就是文绉绉的东西,自然觉得兴致缺缺,心里更是无比后悔来此一趟,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宫里呆着还清静呢。

此时,又有一篇文章送了上来,本是要交给杨廷和的,不过杨廷和正在圈点着其他的文章,因而先送到朱厚照的眼前过目。

文章摊在朱厚照的案前,却是突然有人眼睛一亮,摇头晃脑地道:“国之起化于家者,治有先务也。这个破题,倒是颇有新意,四平八稳的题,竟是破出了新意。”

众人也来了兴趣,不少人纷纷看起来,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对八股文再了解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各自的鉴赏水平都是极高,现在凑在一起,倒都是活跃起来。

这些文字,朱厚照也都认识,意思嘛,大致也能理解的,可是特么的好坏,他就两眼一抹黑了。

很好吗?怎么看不出来?

此时,却又有人道:“夫国之各有家,而家之理可通于国,是故欲治先齐,古之人有明征耳。”

于是,不少人若有所思起来。

国之民众无不有家,而治家的道理和治国是相通的,所以想要治国,先要齐家,这是自古以来被无数事实证明地事。

承题其实并不出色,不过是想要引出下文罢了。

尤其是这一句古之人有明征耳,其实显然就是准备好高谈阔论了。

众人一个个细细看去,便想知道,自古以来,到底有什么事实。

于是细细去看起股,接着看二股、三股,不少人渐渐开始叫好起来,连王华也不由沉醉其中,道:“祖宗体国,大略成宪之可师,而家人骨肉之相感,则煌煌旧章,盖有不尽详其事者,然而阉竖不得乱朝常,妇人不得参外政,兴朝创制,先严宫府之防,夫固国事之缓急,为之等差矣,陛下,这一句,实在是妙不可言,可谓是点睛之笔。”

叶春秋站在一旁,脸上也看不清什么表情,不过他理解王华的意思,到了这一句,已到了准备收股的阶段了,也就是说,全文即将要完结,文章的意思是,祖宗建立的国家制度,留下的成法答题可以供学习和继承,但是家人和骨肉之间的关系处理,既使祖宗的法制章程光彩鲜明,在这方面也有许多事现在无法详知,但宦官不能扰乱朝廷的秩序,嫔妃不能参与宫外的政事,振兴一个王朝,创立优良的制度,先严格防范后宫乱政,治国之道就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了。

这一句说是点睛之笔,不如说这是儒家的政治正确!

如何治国呢?当然首要解决的是体制问题,什么体制问题最好呢?就是要防范家国不分!可是为何会导致家国不分呢?就是因为皇帝你特么的不能齐家啊,你不能齐家,所以天子之家的人便不懂得秩序,会扰乱朝纲,所以……欲治其国,陛下应该先管好自己的家,让身边的阉宦和嫔妃,各司其职,万万不可逾越雷池。

这些大臣,看到这一句,纷纷眼前一亮,忍不住深感认同,颌首点头!

好啊,这一句好,尤其是当着陛下的面,这一句就更加的好了,陛下,你要学习啊。

朱厚照忍不住有点发懵了,卧槽,说来说去,都像是在拐着弯骂皇帝的,说后宫干政,不就是讽刺成化先帝吗,说阉宦扰乱朝廷的秩序,不就是说自己纵容刘瑾吗?

招谁惹谁了啊,让你们考试而已,明明题目是,要先治国,所以要先齐家,你们为什么不说你们这些大臣想要为朕治天下,得先从自己做起?接着本是一个教人务实,从小处着手的题目,最后也跟朕特么的息息相关起来了。

你们保证不是故意借题发挥?

朱厚照心里自然很是不悦,偏生又发作不得,便求救似地看向叶春秋,叶春秋却是面无表情。

这个……叶春秋真的救不了他,因为儒家往往好为人师,好为人师倒也罢了,他们最喜欢的,是好为帝师,自己怎么样没关系,你皇帝应该怎样怎样,这一点是一定要讲清楚的,所以别看题目是教人谦虚,实际上,文章作到了最后,十拿九稳是不能谦虚的,又得回归了夸夸其谈上头去了。

可这话有理吗,理是有的,你不服气不行,玩理论,你也配和千千万万的儒生们玩?作死!

朱厚照看着叶春秋没反应的脸,心里正堵得慌,倒是这时,一个宦官匆匆地进来道:“禀陛下,外头有人求见。”

这总算是将朱厚照从地狱中拯救出来了,朱厚照立即露出了笑容,连忙道:“噢,是谁?”

“这……”那宦官显得很迟疑,此时反而变得不安起来了。

看着小宦官古怪的反应,倒是朱厚照不耐烦了,又道:“怎么了,到底何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