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淡黄的浓烟开始弥漫,无数的惨呼声传了出来。
齐特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发现身边的一个人突然发出了如丧考妣的声音。
明明这个人还骑在马上,明明他身上并没有流血,可是他的脸开始变得扭曲,眼中突然浮出了惊惧,他猛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只见手臂上似乎有一点焦黑的痕迹,而这痕迹,却是开始不断地扩大开来,很快,他的手臂开始冒烟,森森的白骨渐渐可见。
齐特尔心里骇然,他完全没有看到任何的火苗,却见身边的这个亲卫竟无端开始自燃起来,他显然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以至于撕心裂肺的不再去管顾战马,而是拼命地扬着手。
只见他的眼珠子睁得很大,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皮肉俱都焦黑,最后露出手骨。
即使是自誉为草原上得勇士,可眼前所发生的,是何等可怕的体验,他显然是疼痛到了极点,因为这燃烧还在继续,于是他疯了一般,竟从马上跃了下来,只是很快,便被后队的骑兵直接碾压而过。
这个人的哀嚎一下子不见了,可是更多的哀嚎却是此起彼伏。
无数的哀嚎声,在骑队的每一个角落。
那炮弹所留下来的气体,宛若致命一般,仿佛在半空中,隐藏着看不见的火焰,而这火焰,却疯狂地收割着一个个的生命。
显然,这些鞑靼人并不知道,这些是磷弹。
所谓磷弹,自然炮弹之中藏着白磷,而白磷这种东西具有强烈的刺激性,其气味类似于大蒜,燃点也是极低,一旦与氧气接触就会燃烧,发出黄色火焰的同时散发出浓烈的烟雾。一旦开始燃烧,一般温度可以瞬间达到一千度以上,足以在有效的范围内将所有生物体消灭。
白磷弹的危害性非常大,如同那些受到磷弹之害的鞑靼所展现的那般,只要它碰到物体后,便会不断地燃烧,直到熄灭,因此,当它接触到人的身体后,肉皮会被穿透,然后再深入到骨头。
白磷燃烧弹即应用此性质,是非常厉害的燃烧弹,沾到皮肤上的话,很难及时去除,燃烧温度又高,可以一直烧到骨头,同时产生的烟雾,对眼鼻刺激极大。
王守仁给炮兵发出命令后,上百枚磷弹一齐向鞑靼人骑队射出,一枚磷弹的气体可弥漫一百五十米的范围进行燃烧,更别论是上百枚的效果了,而更可怕的是,你只需沾到哪怕只是一星点,都足以让你致命。
若是单纯这样的杀伤范围,已经足够恐怖,而更恐怖的却是鞑靼人在密集的发起冲锋,无数的人乌压压的高速移动,会将杀伤范围大规模的增加,这就如游戏中的一摊毒气,一群无畏的人却统统从这毒气中穿越过去。
如此一来,它所形成的杀伤,就可以用恐怖二字来形容了。
空气中,淡黄的火焰肉眼难辨,可是在这乌压压的骑队,大片大片的人却是发出了凄厉的惨呼摔下马,那些遭遇到烧伤的战马亦是疯了一般开始四处乱窜,整个骑队,竟是顷刻之间混乱不堪起来。
到处都是惨呼,而恐怖和杀伤更是远远地超出了鞑靼人的认知范围,他们从来不害怕炮弹,也不害怕刀剑,因为在他们看来,草原上的男儿,本就该如此凛然无惧,可是这种杀伤,当他们看到有人整张脸已是不见了皮肉,只剩下了一个头骨,当有人痛到疯狂的举刀要砍断自己的手臂,当有战马疯了一般地朝你撞来,而更可怕的是,你却永远不知道你的敌人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沾染到那些可怕的东西。
于是,这密密麻麻的骑队顿时混乱不堪,所有人如见了鬼一般。
而在此时,炮声又响了。
流星般的火炮飞射而来,又砸入了混乱的鞑靼队伍中,这一次,却不是磷弹,磷弹的制作成本不高,可是懂其秘方的匠人却被严格控制,产量却是极低,而且保存极其不易,因而,镇国新军此次并没有奢侈地豪砸磷弹,而接下来,则是最普通的榴弹。
可即便是榴弹,这种落入阵中便开始炸开,随即无数地铁丸和弹片横飞,一个弹坑形成,周遭无数人如被麦子一般的割倒,也足以在此时加深恐怖。
到处都是残骸,到处都是混乱,到处都是呼喊,战马无情的将马上的骑兵摔下,因为此时此刻,战马也已经疯了,它们肆无忌惮的践踏着曾经的战友,它们横冲直撞,而疯狂的骑兵,他们虽然幸存下来,可这时候,被这恐怖的气氛所感染,便不禁也开始放肆的勒马狂奔。
齐特尔感觉的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地击打,他怎么也料不到,自己一心想要邀功请赏而精密布置下的一场行动,竟是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后果。
在草原上,人口便是一切,在这纵横千里的荒漠和草场上,每一个人,每一个勇士,都是非常的珍贵,可是现在,他这个土谢三万户部的大济农,却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得勇士倒下,那火炮的轰鸣震耳欲聋,只是这时候听来,却犹如死神的狞笑,令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该怎么办?
齐特尔回头一看,身后的骑兵,竟只是在转瞬之间,已死伤过半,其中最大的伤害,竟不是炮弹和那可怕的黄火灼伤,大多数竟都是恐惧的鞑靼人相互践踏所致。
完了……
齐特尔第一次有了这样令他感到可耻的念头,他甚至想到,自己连青龙都没有摸到,却是损失如此惨重,父汗将土谢部交给他,而今这堂堂的三万户部,却只成了一个万户……
齐特尔不由打了个激灵,他很清楚,若是就这般灰溜溜地回去,只怕……从此之后,这草原上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一个被汉军击溃的鞑靼人,即便是拥有黄金家族的血统,也只会被人嘲笑,从此在这草原上,再也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