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兴奋劲还没过去,便被王华泼了一身冷水,却还是喜滋滋的道:“是,是,泰山大人教诲的是。”
左一口泰山,又一口大人,像顺口溜一样,王华又好气又好笑。
等叶春秋走了,他便咳嗽,想将女儿唤出来,谁晓得耳室里全无动静,王华只好道:“静初,可在?”
依然没有回音,王华便晓得,女儿这是害羞,已从耳室里的后门撤了。
还真是……
王华摇摇头,最后喃喃道:“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啊。”
……
此时,贡院里依旧被兵丁围了个水泄不通,似会试这样的考试,封卷之后也是马虎不得的,作为主考的何茂在休息了一日之后,便开始沐浴更衣,接着便是阅卷。
此时明伦堂里已经掌了灯,外头也有官兵把守,阅卷的主考只有何茂一个,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随来陪同的礼部官员,再之后,就是七八个幕友了。
幕友负责最初的审定,将那些合格的卷子送到审卷的礼部官员这里,由他们交叉审卷,再遴选出一批最优秀的文章送到何茂这儿,何茂再最后决定通过考试的试卷,并且进行排序。
这是一个十分艰辛的工作,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马虎大意,毕竟关系到了考生们一辈子的前途,因而几乎所有人都是打定了十二分精神,就怕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偶尔,一些幕友若是寻到了好的文章,也可以绕过礼部的阅卷官将卷子送到何茂手里,毕竟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遇到了好文章,不免神清气爽,愿意与人分享。
好在这个工作其实并不枯燥,因为能中举并且参加会试的人,大抵都有那么点儿实力,因而几乎每一张卷子,都有可以圈点的地方。
何茂这时候反而更清闲一些,因为初审还没有过,前两日他大抵是清闲的,因而他现在让胥吏上了茶,慢悠悠的喝着,偶尔,寻一些卷子来看,有时皱眉,有时叫好。
那叫姚政的幕友似乎发现了一个试卷,便连忙起身,走到了何茂的案牍前,笑吟吟的道:“大人,这儿有一张卷子,颇有一些意思,大人不妨一观。”
何茂精神一振,打起了精神,道:“噢,子正的眼光一向很高的,连子正都看中的文章,料来必是佳作,拿我看看。”
接过了卷子,便看开头的破题:“合时以行仁,大贤抚今而有感焉!”
他连连点头,立即赞誉有加:“单看破题,果然是佳作,如此才思,倒像是春秋的手笔,他的文思历来敏捷的,嗯,若是没有其他旗鼓相当的文章,这篇答卷,足以名列第一了。”
姚政笑嘻嘻的道:“大人所言甚是。”他目光幽幽,抿了抿嘴:“大人这是慧眼识珠啊。”
何茂呵呵一笑,捋须继续看文章去了。
……
整个南京城,而今是举子多如狗,即便是这绵绵的春雨,也挡不住考完之后的考生们的雅兴,出城踏青的,秦淮河里买醉的,还有茶馆里三五成群交朋会友的,不一而足,哪儿都可看到纶巾、儒衫的人游荡。
大家的焦点依然是在今年南榜的放榜时间上,在考了三日之后,贡院就放出了消息,说是二月二十三吉时放榜,这比从前放榜的时间要提早了一两日,反而让人更加激动起来。
而今赌坊里也有许多赌盘,有的是猜测南直隶中了几个,有的是猜测某某名人能否能中,大家各自押注,热闹非凡。
叶春秋这个小名人,自然而然也就免不了成为了大家开赌的对象,不过叶春秋能不能中反而大家没兴趣去押,因为他的几率较高,若是押他不中,风险太大,可若是押叶春秋高中,胜率太高,赢来的钱却是不多,不过有些赌坊别出心裁,索性来赌叶春秋父子同时高中,倒是有许多人压住。
叶春秋开始了走亲访友的过程,又去拜谒了黄信,接着便是和陈蓉几个损友凑在一起胡闹了几日,等到二十三一大清早,便与叶景父子二人出发了。
舅父一早就在国子学外头等了,要和叶春秋一道去看榜,他已谈妥了南京城医馆的事,租赁地宅子不能在外城,因为南京的达官贵人多在内城最多,选定的地方也还算偏僻,是一处多是卖书和油伞、扇子的街坊,那宅子据说是一个犯事官员的宅邸,占地不小,足足百亩,在内城想要选定这样的宅邸已是极为难得了,这还是托了许多关系才联络上屋主,现在的屋主在京师里做官,只留着几个亲戚在此读书,本来不想租赁,毕竟人家也未必缺钱,总算是拿出重金,又请人求告方才准了,一个月的租金,就高达三百两银子,这在大明朝已算是巨款。
可花的钱越多,得到的回报也是最大,那宅子富丽堂皇,占地又是极大,宛如一个小世界一般,地处内城,虽非是达官贵人扎堆的地方,却胜在清幽,许多的陈设根本不必重新去购买,宅子也不必修葺,直接选定百来个女童和新培养的女大夫来即可。
除此之外,有了女馆,少不得又寻人供货,这个倒是容易,因为多多少少,南京的商贾都晓得杭州那边的事,供货的事不是孙琦求人,而是别人求他,孙琦要做的,不过是将他们送来的样品看一看成色和质量而已。
大致上,一切都已经抵定,孙琦也就松了口气,现在反而把心思放在了叶春秋父子上头,若是这一次落榜,即便是把南京的女医馆开起来,而且当真生意比杭州还要火热,只怕眼前所得的一切也是镜花水月,甚至为了保住产业,就不得不四处寻关系,拉一些保护伞进来,当然……这个的花费绝对不小,能保护女医馆的人,人家也不会看上几百上千两银子,说不准连全部身价搭进去都不够,自身没有实力,与任何人合作都可能是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