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九百八、九百九、一千……怎么还有这么多,数得我眼睛都花了。”

门房里,乔宁坐在小马扎上,面上放着口木箱,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铜板。

她腿上搭着十来条棉绳,数完一千文就串起来,这便是一贯,她都数完好几贯了,箱子里的铜板还有不少。

沈老儿靠在藤椅上,悠闲喝着茶:“丫头,这就数不下去了?你这可没点当大老板的派头。”

乔宁伸了个懒腰,起来活动筋骨,而后蹲下身,把钱箱里的铜板拨地哗啦响:“老伯你听,多悦耳的声音,谁会嫌钱多呢,我可没有数不下去,再给我一倍我也能数完。”

沈老儿大笑:“这才像话。”

乔宁计算着钱,也计算着他们卖出的铅笔:“带橡皮擦的铅笔一下子就卖出去一大半,先前的光杆铅笔也买完了,再加上老伯你做的削笔刀,咱们可挣了不少呢,”

“知足是好事,可你现在还不是知足的时候,做生意也讲究不进则退。”沈老伯笑得很有禅意。

这话倒合乔宁心意,这才哪到哪,她脑子里的新奇文具多着呢,就怕沈老伯不肯做呢。

于是她趁热打铁,立刻跟小狐狸似的笑道:“不如老伯再做些削笔刀和橡皮?”

沈老儿:“……”

这臭丫头忒会压榨人!

“做什么?”

乔宁一笑:“卷笔刀和果味橡皮。”

昨日她去食舍打午膳,路过讲堂时不自觉朝里瞧了几眼,因她表演“字迹消失术”,午膳打得迟,学生们便已经用完午膳回到讲堂,堂中人着实不少。

陶崇面前的书案上放着张皱皱巴巴的纸,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只见他在纸上写几个字,便用橡皮擦擦去,再写再擦,乐此不疲。

“好玩,好玩得很。”陶崇这几近加冠年岁的人,竟如同八/九岁小孩一般,玩橡皮擦玩的不亦乐乎。

乔宁不自觉看向真正八/九岁那小孩儿,却见小乔承老神在在的,用铅笔写字写得专注非常。

她笑着摇摇头,这俩人心性还真是反过来了。

陶崇这玩法,没多久那蘑菇头大小的橡皮就消耗殆尽了,磨得跟水面一样平,再也擦不掉字迹。

等他真正开始铺纸做课业,不小心写错字时,却没有橡皮可以再用,只能抓抓头,觍着脸问一旁的商屿借。

商屿自然知道他是怎么把橡皮败光的,实在无言以对,只得拿出自己崭新的铅笔借他,并叮嘱不许再乱用。

这边刚消停下来,乔承那又出了状况。

他写了不少字,笔尖被磨平了,许是不想再跑到大门口麻烦堂姐,便央求同桌王昀帮忙削铅笔。

王昀有削笔刀,还专门跑去跟乔宁学过削铅笔,自然不在话下,拿起乔承的铅笔便开始削。

削着削着,他突然“呀”了一声,紧接着乔承也“啊”了声,慌忙去看他的手。

乔宁的心提到嗓子眼,王昀该不会削到手了吧?

那削笔刀虽然被沈老伯缠得结结实实,可王昀年纪也不大,不小心削到手不是不可能。

刚想进去带王昀去包扎伤口,却听他遗憾地说了句:“断了。”

乔承目光中也有惋惜的神色:“无妨,再削一截便是。”

乔宁哭笑不得地原来是削断铅笔了,只要没割到手就好。

但这却实实在在给她提了个醒,削笔刀对这群半大孩子来说不是绝对安全,铅笔上的橡皮也不够用。

“照陶崇那用法,什么橡皮他都不够用。”沈老儿听完乔宁的讲述,率先感叹出这样一句。

乔宁忍住笑:“即便不是陶崇那样用,那小块橡皮也支撑不了一整支铅笔,何况前面咱还卖了些光杆铅笔。”

“那倒也是。”沈老儿觉得有理,又问,“那橡皮擦为何叫果味橡皮?”

乔宁笑笑:“果味的多好闻,学生们写字写得晕头转向,闻一下立刻精神抖擞。”

沈老儿忍不住赞了声“好家伙”,点头道:“倒也不是不能做。”

乔宁对沈老儿的手艺就没怀疑过,况且果味橡皮擦不难做,只需把果味的香料和橡胶材质混合均匀,再加工成特定的形状即可。

比较难的是卷笔刀,虽说卷笔刀这东西安全性能百分之百,即便是年龄最小的乔承拿在手里,也伤不到分毫,可它不好做。

乔宁花了一会儿工夫把卷笔刀的图纸画好,交到沈老儿手上。

沈老儿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用复杂的目光看向乔宁:这丫头脑子里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乔宁见他这种神色,有些担忧:“怎么了?不好做么?”

沈老儿这才收回目光,一股倨傲之色爬上脸:“这世上有难得倒我沈老儿的木匠活儿?”

乔宁转忧为喜:“就知道沈老伯你最厉害,怕是连紫禁城的大红门坏了都得找你修吧。”

沈老儿摆摆手:“那没有,不是跟你说我这手艺都是跟一个匠人朋友学得么,他倒是真修过紫禁城的午门。”

乔宁记得,沈老伯以前不是木匠,是管家:“那您那个朋友的手艺应该更厉害吧?”

“应该吧,反正已经不在人世了。”沈老儿说完,瞧见乔宁脸色有些悲哀,笑道,“你难过什么?他是喜丧,笑着走的。”

乔宁“哦”了一声,心想既然沈老伯的好友修过紫禁城的午门,那他应该在京城人氏吧?又与沈老伯是朋友,莫非沈老伯以前也在京城待过?

陈年往事不可考,他们眼下是要做好果味橡皮和卷笔刀。

说干就干,沈老儿干活效率神速,在门房内转悠一圈,就已经找齐了做削笔刀所用的木材、刀片、橡胶等材料。

香料这东西得去采购,只是鲜花味的香料尚且可以去胭脂铺寻,果味的又该去哪买呢?

乔宁和沈老儿面面相觑,不知该去哪买这水果味的香料。

乔宁突然想到一个人:“我倒知道一人,做各色香料生意,且他的货是从海外的商船上进购的,说不定有果味的。”

沈老儿眯了眯眼,咂摸着“海外商船”几个字:“新帝继位后下的第一道召令便是封海,禁止和别国贸易往来,偏这小小江德县天高皇帝远,海外交易横行,反倒比其他地方更为繁华富裕。”

乔宁微微点头,封海的政令她是知道的,父亲乔青坤一力主张开海贸易,使百姓富足、国库充裕,可新帝却以“劳民伤财”为由封海,还革了一再上奏的乔青坤的职,这些政令乔宁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现在他们一家平头百姓,是管不了那么深远的事儿了,和谁做生意对江德都没有太大影响,对目前的乔宁更没有影响。

沈老儿见乔宁陷入沉思,以为她不懂政令什么玩意,便另起炉灶问道:“你说那人是谁啊?”

乔宁回神:“是我父亲的堂弟乔青森,不过他去了河口跑生意,估计还得十天左右才能回来。”

“那多耽误事。”沈老儿道,“时间就是商机,商机就是银子,银子就是烧鸡,哪能等上十天半个月?不成不成。”

乔宁好笑:“银子虽不是烧鸡,却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您这话有道理。只是倘若不等我那堂叔回来,就得另寻香料。”

其实花香味道的香料也未尝不可,一开始乔宁觉得花香多为女子所用,倘若做成花香橡皮卖与书生,会遭书生嫌弃,指责太过娘气。

可转念又一想,大可挑选兰花、雪竹、寒梅一类清新淡雅的花,读书人不是崇尚“花中君子”么,常作诗歌咏,那么花香味的橡皮擦,大概也能勉强入流。

和沈老儿这么一说,沈老儿当即同意:“还是你这丫头脑子好使啊,我这便去寻兰花、梅花一类的香料。”

乔宁拉着他坐下:“我去寻,您一老人家出入胭脂铺,人家还当你为老不尊呢。”

沈老儿一愣,想到自己在胭脂铺寻不来,不得已跑去烟柳之地求一包香料,被一群衣着裸露的小娘子缠上,就吓得一激灵,忙摆手:“还是你去合适。”

乔宁好笑不已,正要出门,忽听门房被“笃笃”扣了两声。

门口摆着文具摊,因此沈老儿的房门并没关上,以便于有人来买东西时能瞧见。

乔宁抬头看去,只见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只不过她并不眼熟:“请问你有何事?是来买铅笔的吗?”

那人恭敬一礼:“是乔小娘子吗?我是林氏族学的,受族学中学生们所托,来买些带橡皮擦的铅笔和削笔刀回去。”

乔宁惊讶,铅笔都传到人家族学中了吗?

想想也是,德馨书院童生不少,每日都可回家,这流动性对宣传铅笔来说效果实在不错,再者生员们也有十日一休的常假,大约和书院以外书生交流切磋学问时也能将铅笔宣传一二,才使得族学中的学子都上门来买。

“你要买多少啊?族学中的先生可知道?”乔宁询问。

那人笑道:“在下正是经过先生允许才出来的,族学子弟人人想要,托我先买上五十套。”

“五、五十套……”乔宁扯扯嘴角。

嚯,还是一笔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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